第四百六十八章 聾子

　　外面傳來雞叫聲，張益這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此時，他心中猛地壹驚，要遭！
　　自己徹夜未歸，轎夫還在外面等著。
　　想想看，內閣次輔和大理寺少卿，聊了整整壹夜，這要是傳了出去，沒事也變成有事了，更何況是真的有事。
　　他越想越氣，便說道：“事到如今，我是不是沒得選了？”
　　“張兄何出此言？”
　　“妳將所有實情告之，如果我仍然不加入，妳是不是就要殺人滅口了？”
　　“哈哈！”
　　楊旦笑了笑，說道：“沒那麽嚴重，只是需要張兄委屈幾日，就在寒舍讀讀書，喝喝茶，等太子殿下登基，妳就可以繼續做妳的內閣次輔了。”
　　“妳，妳……不怕我事後告密？”
　　“到那時候，朝堂之上會大清洗，所有位高權重之人都是參與者，妳找誰告？”
　　張益沈聲道：“妳就不怕太子殿下長大後知道實情，找妳們算賬？”
　　楊旦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說道：“先帝三十六歲駕崩，迄今已經十九年了，有誰提起過此事？”
　　張益心中暗暗感嘆，他說的壹點沒錯，哪怕自己這位內閣次輔，竟全然不知。
　　可見每壹次政變之後，上臺的都是那些策劃者，參與者，他們通過政變改朝換代，並趁機清除異己，占據整個朝堂。
　　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誰會檢舉誰呢？
　　終於，張益緩緩點頭，道：“我答應了。”
　　“好！”
　　楊旦笑容滿面，說道：“有張兄相助，大事可成！”
　　張益卻笑不出來，而是問道：“需要我做什麽？”
　　“不急，張兄先在此休息兩日！”
　　“什麽？”
　　張益猛地擡起頭，問道：“妳不信任我？”
　　“張兄多慮了！”
　　楊旦擺了擺手，說道：“這件事我們已經計劃好了，暫時不需要張兄出面，大家只需知道張兄站在我們這壹邊，就足夠了！”
　　張益不滿道：“說來說去，還是不信任我！”
　　楊旦幹脆也不再隱瞞，說道：“如此天大的事，自然要謹慎些，張兄好生休養便是！”
　　說完之後，他抱拳行禮，走出門外。
　　張益追了出去，卻被門外那兩名壯漢攔回來。
　　“哦，對了！”
　　楊旦回過神，對張益說道：“張兄不必擔心家裏，我會派人去送信，就說張兄有緊急公務，已經出京。”
　　張益聽出了這番話中的威脅之意，怒道：“我已經答應妳了，妳不能動我家人！”
　　“張兄放心，在這段時間，我定會保妳家人無憂！”
　　說完之後，壹抱拳，轉身離去。
　　“等壹下！”
　　張益突然喊了壹聲，楊旦回過頭來，問道：“張兄還有何事？”
　　“與我同行的那幾名轎夫，妳把他們怎麽樣了？”
　　“張兄莫要擔心，他們是我的人，自然知道回去後該怎麽說。”
　　張益猛地楞住，心頭涼颼颼的。
　　連自己的轎夫都是人家安排的，太陰險了！
　　楊旦走後，客房的門被人從外面關上，還上了鎖。
　　張益四下看了看，窗戶全都是關閉的，而且用木條釘的死死的，昨晚天色太暗，竟然沒有發現。
　　屋子裏有床，有桌椅板凳，還有壹個書櫃，裏面有幾本藏書。
　　看得出來，這就是楊旦給自己專門準備的牢房。
　　他心亂如麻，腦子裏只有壹個念頭，如何才能把消息告訴皇上？
　　這時候，門突然打開了。
　　只見壹名須發花白的老者，端著壹個木托盤，裏面是壹碗黃米粥，兩個蒸餅，還有兩碟小菜。
　　老者走路慢悠悠的，把飯菜放下，轉身就走，全程沒說壹句話。
　　張益徹夜未眠，肚子早就餓的癟了，看到飯菜，幹脆先吃飽了再說。
　　用過飯菜，困意襲來，此時他已經放飛自我，來到床榻，倒頭便睡。
　　這壹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看到桌上已經重新擺上了飯菜，有魚有肉，還很豐盛。
　　張益壹陣風卷殘雲，把飯菜消滅掉，不多時，門開了。
　　還是那名老者，進來就收拾碗筷，仍是壹言不發。
　　張益禮貌地說了句：“有勞！”
　　可是，那老者仍不理會，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又用抹布擦拭過，端著托盤轉身離去。
　　張益忍不住皺眉，這個老頭很不禮貌啊！
　　我給妳打招呼，妳理都不理我，瞧不起誰呢？
　　晚上，那老頭又來送飯，張益心中不悅，便假裝不經意間，將壹碗黃米粥打翻在地。
　　令他意外的是，粥碗摔得粉碎，那老者卻紋絲未動。
　　按理說，壹個人聽到突然聽到異響，身體會不由自主地做出反應，比如說機靈壹下，喊個唉呀媽呀，可是，這老者完全沒有反應。
　　莫不是個聾子吧……
　　張益走到老者身後，突然在他耳邊拍了下手。
　　啪地壹聲脆響，沒反應。
　　這時候，那老頭剛好轉過身來，看著張益，口中呃呃呃地不知說些什麽，手指也在比比劃劃。
　　張益明白了，原來這老頭真的是個聾子，而且，還是個啞巴。
　　這倒不奇怪，楊旦幹的是謀逆之事，自然信不過自己，特意派了壹名又聾又啞的老仆來送飯菜。
　　“抱歉！”
　　張益不好意思抱了抱拳，然後俯身去撿地上的碎瓷片。
　　猛地，他心中壹驚！
　　就在他彎下腰的時候，突然，那老頭對著他壹翻手掌……
　　等他回過神來，那老頭已經撿起地上的碎瓷片，然後離開。
　　門外的守衛探頭看了看屋子裏的張益，然後把門關上。
　　張益此時心中詫異，手裏抓著壹個蒸餅，用力壹掰，裏面竟然出現壹張紙條。
　　方才那老頭手掌心裏就寫了壹個字——
　　餅！
　　張益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這老頭不是楊旦家裏的仆人嗎，為何神神秘秘給自己傳遞消息？
　　展開紙條，上面有兩個小字：
　　醬油！
　　張益看向桌上，果然，有壹小碟醬油。
　　這東西可是奢侈品，只有皇宮中，或者富貴人家才吃得起。
　　而且，這東西可以代替墨汁！
　　楊旦在房子裏只留了幾本書，卻沒有筆和墨，就是為了防止他向外傳遞什麽信息。
　　張益苦苦思索，這名聾啞老仆費盡心機給自己傳遞信息，究竟意欲何為？
　　莫不是楊旦在試探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