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會說話的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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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秋。
空洞的辦公室裏,慘白的白熾燈下,中年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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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與狼同行

青山 by 會說話的肘子

2025-2-12 18:27

  滿是草藥味的庫房,像是這世界上某個無人問津的角落。
  陳跡默默的思考著:軍情司司曹這個職務涉密級別很高,自己那位舅舅能叮囑司曹來照顧自己,應該也是情報這條線上的大人物。
  可為什麽自己母親會嫁入寧朝陳氏?自己又為何留在了寧朝?
  司曹見他沈默不語,似乎會錯了意:“妳似乎對妳舅舅仍心懷怨懟。”
  陳跡垂眸,意味不明的問道:“我舅舅還記得我嗎?”
  司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若無其事道:“不要說這種氣話,當年他在那個位置上需要全盤考慮問題,不接妳回景朝,自然有不接妳的原因。也許接妳回去,妳反而會被小人所害。”
  “這樣嗎,我舅舅的處境很不好?”
  當那位百鹿閣掌櫃離開後,這位司曹似乎話多了壹些。
  卻聽他平靜說道:“如今妳舅舅被小人構陷,貶官下野。”
  原來自己舅舅已經下野了?
  陳跡問道:“那我何時才能回景朝?”
  他對景朝與寧朝都沒有歸屬感,但不管去哪裏,都總好過在這裏走鋼絲。
  然而司曹卻冷峻道:“妳現在還不能走,既然已經接近雲羊和皎兔,自然要將這身份利用好才行。”
  司曹語氣不容置疑。
  陳跡沈默許久:“那就聽從司曹大人的安排,我爭取獲得雲羊與皎兔的信任。”
  此時,司曹話鋒壹轉:“等等……妳這條情報線的傳遞方式是周成義的錯字法,軍情司從未教過妳們反切法。妳是從哪裏知道反切法的?又為什麽會發現《近思錄》?”
  陳跡壹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無法向這個世界的人解釋,他從小便想成為壹位外交武官,所以遍覽科普類、情報類、推理類書籍。
  他無法向這個世界的人解釋,他在七個月前,曾以筆試第壹、面試第壹的成績,被陸軍外國語學院錄取。
  而那所即將改名為“陸軍戰略支援信息工程大學”的學校,從來都不是壹個只教外語的地方,特招批的筆試與面試,考的也不是外語。
  司曹微微瞇起眼睛問道:“怎麽不說話?是誰教妳的?”
  說話間,無形的壓力驟然逼近,陳跡分明看到對方再次伸手摸向袖間的匕首。
  他心中快速斟酌著信息,嘴中回答道:“是我娘教我的。”
  “哦?”司曹語氣仍未放松:“沒想到妳娘在妳那麽小的時候,就教妳這些東西了……她還教妳什麽了?總不至於只教了個反切法吧,那也太巧了些。”
  陳跡‘回憶’起來:“我娘還對我說過,單單用反切法隱藏信息,壹旦遇到同樣懂反切法的人,很容易暴露。所以,她在反切法之上,又創造了壹個新的方法來隱藏情報。”
  “咦?”司曹來了興趣:“什麽方法?”
  陳跡說道:“我娘管它叫密碼簿。”
  “密碼簿?”
  陳跡在庫房裏找到壹壇藥酒,以手指沾藥酒在地上寫道:“柳邊求氣低,波他爭日時。鶯蒙語出喜,打掌與君知。”
  司曹凝聲道:“這詩有什麽用?”
  陳跡沒回答,只是自顧自又寫:“春花香,秋山開,嘉賓歡歌須金杯,孤燈光輝燒銀缸。之東郊,過西橋,雞聲催初天,奇梅歪遮溝。”
  陳跡解釋道:“第壹首詩合計二十字,每個字的聲母都不壹樣。第二首詩合計三十六字,每個字的韻母也都不壹樣。便以這兩首詩作為密碼簿,將字數依次編號即可。第壹首詩的二十個字便是壹到二十,第二首也是如此,編號壹到三十六。”
  司曹有點疑惑:“該怎麽用?”
  陳跡說道:“有這密碼簿,若妳想傳遞‘繼續’二字,只需要寫上十九、二七,十五、十壹即可。知道密碼簿的人,看見數字便可立即翻譯出信息,但不知道密碼簿的人,壹輩子也別想破解它。假設《近思錄》是以這種方法傳遞消息,即便對方截獲了《近思錄》也壹樣看不懂。”
  司曹贊嘆:“有點意思。”
  密碼本這樣的多層加密技術,古時候便有,直到壹戰二戰中發揚光大。
  它不是萬能的,但情報工作向來是妳只要領先壹步,就能完勝對手。
  至此,司曹終於松緩了語氣,選擇相信陳跡:“妳娘教得好,妳學得也好,當初妳娘來景朝潛伏時,只用三年便成為名滿金陵的才女,沒想到她不但擅長琴棋書畫,還精研了反切法的用途。此密碼薄與《近思錄》壹事,我會壹同稟報司主為妳請功。妳如今是‘雀’級諜探對吧,這個功勞足夠妳升到‘雉’級了。”
  陳跡心中頓時長舒壹口氣:賭對了。
  按照他的猜測,自己母親和舅舅都是景朝人,母親卻奇怪的嫁到了寧朝陳氏,唯壹能解釋這件事情的理由便是:自己母親也是壹位諜探!
  當年母親與舅舅壹同來到寧朝,舅舅壹手建立了軍情司在南方的情報網絡,而自己母親則為了獲取情報,嫁進了陳府。
  陳跡岔開話題:“司曹大人,我接下來主要任務便是接近雲羊和皎兔,您是否能詳細說說他們?”
  司曹點點頭:“與雲羊與皎兔相處,千萬不要相信他們的任何壹句話,這兩人能夠升職,完全是踩著同僚屍骨爬上來的。他們今天用妳,明天可能就會拋棄妳。”
  陳跡疑惑:“他們這樣做,不會引起同僚公憤嗎?”
  “不會,密諜司本就是個只看功勞、不看情面的地方,他們對自己人狠,對我們更狠,”司曹想了想又交代道:“當然,以他們與毒相的關系,其他同僚或許也是敢怒不敢言。”
  “嗯?”
  “雲羊與皎兔都是毒相收養的孤兒,經十多年培養成如今的死士。或許他們能力不如別人,但為毒相殺起人來卻毫不手軟。”
  陳跡忽然回想起,周成義死亡當夜,雲羊與皎兔分別以自己父母起誓……
  正說話間,元掌櫃推門而入:“司曹大人,已安排好了,長鯨今晚在……”
  司曹冷聲道:“掌嘴。”
  元掌櫃楞了壹下,最終還是咬牙扇了自己十個耳光。
  司曹沈悶的聲音從面具之後傳來:“各個情報條線互相不得告知對方信息,這點原則都忘了,還想接替周成義成為洛城的海東青?”
  元掌櫃低頭:“是下官魯莽了。”
  卻聽陳跡在壹旁忽然說道:“司曹大人,我接下來會盡力接近雲羊與皎兔,但我有壹個要求。”
  “說。”
  陳跡盯著元掌櫃說道:“我需要軍情司將所有知道我諜探身份的人,調回景朝去,且永遠不能再回寧朝。否則,我辛辛苦苦接近十二生肖,若有其他人被捕,將我交代出來,將會前功盡棄。”
  司曹若有所思。
  元掌櫃面色大變:“司曹大人,他這是在公報私仇!”
  陳跡搖搖頭:“不是公報私仇,妳已經知曉我身份,若妳被抓捕,必然會將我交代出來。”
  “不會!”元掌櫃急道:“司曹大人,我經營洛城已有六年之久,沒人比我更適合這裏了。”
  司曹沈吟片刻,徑直走向壹只藥材箱子。
  他拉開箱子,從裏面抽出壹張用於保存藥材的油紙來,從容的鋪在地上。
  元掌櫃見狀,轉身便要逃離庫房。
  可他才剛剛轉身,司曹已經閃身來到他身後,僅用壹只手便將那肥碩的身子給提起來,拎到了那張油紙上。
  下壹刻,司曹壹腳踹向元掌櫃腿彎,迫使對方跪下。
  他從袖中抽出匕首,看向陳跡:“今日審妳壹事也是迫不得已,莫要心生芥蒂,若今日之事成為妳心中刺,那我現在便幫妳拔了。往後妳安心接近雲羊與皎兔,除我與司主、妳舅舅之外,不會再有人知道妳的諜探身份。”
  說話間,司曹掐著元掌櫃下頜,壹刀刺入對方心臟裏去:“元明,借職務之便,六年時間貪墨百鹿閣八千三百二十七兩銀子。這百鹿閣本是為了籌措軍情司經費而設,卻成了妳中飽私囊的地方,妳已不忠。”
  元掌櫃嗬著氣,壹句話都說不出來。
  司曹壹邊擰動匕首,將元掌櫃的心臟絞碎,壹邊擡起那張青面獠牙的面孔看向陳跡:“若沒有絕對的忠誠,便是絕對的不忠誠,陳跡,這句話也送給妳,記在心裏。”
  陳跡默默的看著這壹幕,他知道,自己往後就要與這些豺狼虎豹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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