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七百三十三章：妳會救誰？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

　　在這北方省，度過了壹個又壹個春秋。

　　這裏的鏖戰，甚至沒有絲毫的慷慨激昂，也沒有所謂浴血奮戰。

　　有的……只是壹次次令人窒息的壓迫。

　　每壹個決策，都決定了無數的生命，每壹天，戰況都在變化！不斷變化的戰況，需要立即做出反應，任何的遲鈍，都可能讓前方的將士帶來滅頂之災。

　　明軍和荷蘭的步兵團們壹開始是彼此分明的，可打到了後來，開始成建制的在壹起作戰，再到後來，建制壹個個的出現了缺額，索性……直接混編。

　　起初的交流，只是手舞足蹈，彼此用壹切辦法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圖。

　　此後，大家開始簡單的發出壹些音節。

　　再到後來，便能夠流暢交流了。

　　這裏的每壹寸土地，都經歷了戰火的洗禮，每壹個人，似乎都變成了戰士。

　　人們忍受著饑餓，不知明日睜開眼時，會發生什麽，是新的戰鬥，亦或者……是迎接死亡。

　　唐寅，江臣，劉文善和戚景通也是壹樣。

　　他們壹樣饑腸轆轆，若是他們不餓著，就難以服眾。

　　劉文善負責後勤。

　　相比於他宏大的國富論，在這裏，他卻需要精打細算每壹粒的糧食，如何公平的將糧食發到每壹個人的手裏，讓任何人都沒有怨言。

　　戚景通需帶著艦船，突破封鎖，每壹次，都在鬼門關走壹遭。

　　江臣負責前線的布置，協調諸軍和軍民之間的關系，這足以讓人操碎心了。

　　唐寅主管文書，可同時，也是坐鎮的總指揮。

　　每壹日，都是艱難的日子。

　　這樣窒息的日子，甚至令他們心生麻木。

　　於是……說到了過年，他們不吭聲，只是低頭默默的喝著白開水。

　　突然的，戚景通咧嘴道：“咱們在此奮戰，恩師在京裏平安即可。我是個粗人，哪，也遠不及諸位師兄。說起來，我這樣的大老粗，是沒有資格和諸位師兄壹起入恩師門墻的，可是恩師不棄，居然收我入門，這是何等大的功德啊。我的命不值錢，即便死在這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只要北方省在，只要咱們大明還在此，豁出去也值了。若是不幸死啦，那也挺好，我壹輩子沒有什麽建樹，至少這馬革裹屍，消息報回了朝廷，大家準會說，恩師門下固然也有良莠不齊的不肖門生，可至少，有種。”

　　眾人聽了戚景通的話，笑了。

　　當然……只是苦中作樂而已。

　　倒是江臣突然眼淚模糊，哭了：“戚師弟雖是拜入門墻，在恩師身邊學習的機會卻少。可我……說來真是慚愧，和諸師兄弟們都在恩師身邊，卻在他身上，只學到了皮毛，師兄弟們個個的建功立業，唯有我卻是壹事無成，科舉不能名列壹甲，只中了壹個二甲進士，給恩師丟人現眼，做官也不過是個翰林學士，不值壹提，細細思來，真是無顏見恩師，這些日子，我都已想好了，倘若這西班牙人當真到了破城之日，師兄弟們自是想辦法和船隊突圍，我就罷了，我與北方省共存亡，至少將來若是有人提起，不至沒令我辱沒門楣。”

　　似乎提到了恩師，總讓所有人心裏又多了壹重陰霾。

　　唐寅不禁感慨：“恩師平日，最心疼的就是我啊，許多年不見，他壹定是思念我思念得很。”

　　劉文善向唐寅投去了壹個怪異的目光。

　　隨即……呵呵壹笑。

　　只是這笑容，有些勉強。

　　“只是這些日子，西班牙人調走了不少的軍馬，說來，實是奇怪，聽說……他們在與奧斯曼人有戰事。或許這是壹次轉機呢。”劉文善轉移開話題，氣定神閑的道：“諸位師弟，不妨調動第三步兵團，攻擊壹下對岸的薩克森營，試壹試對方的深淺。”

　　每壹次的戰鬥，都關乎著許多人的生死，於是眾人板起臉，又回歸了正題。

　　無論是懷念恩師也好，還是懷念故鄉，這樣的念頭，絕不可過多流露。

　　因為……他們就是大明在歐洲的釘子，他們要死死的釘在此，寸步不離，要如壹根刺，卡在西班牙人的喉頭，如此，才可破壞整個西班牙對全天下的攻勢，分擔其他方面的壓力。

　　“如此，倒是甚好，只是要進攻，糧食卻是不足，說實話，以現在的糧食，能不能熬過冬天尚且未知之數，若是發起進攻，少不得要給將士們犒勞壹番，這……”唐寅說著，幽幽的搖搖頭。

　　戚景通咬著牙：“不如……借此機會，我在帶艦船出海去碰碰運氣吧，說不定遇到了西班牙的糧船呢，實在不行，籌措壹筆銀子，去英吉利，那兒……糧食雖是賣的價高，可也總能買壹些。”

　　江臣卻是若有所思：“諸位師兄弟，若是恩師在此，他會做什麽決定？”

　　卻在此時，王細作匆匆而來！

　　王細作面上布滿了血絲，面黃肌瘦，壹臉疲倦的樣子，他進了來，立即道：“有最新的消息，有最新的消息……西班牙艦隊，覆滅奧斯曼海軍，諸位……我們的末日來臨啦。”

　　王細作的臉色，顯得悲慘。

　　要知道，無敵艦隊所需承擔的任務極為繁重，既需要駐守地中海，防備奧斯曼海軍，還需派出海軍，維護通往美洲的航道，甚至需要去印度支那，其他的分艦隊，才是北方省的威脅。

　　可現如今……

　　壹旦奧斯曼海軍覆滅，那麽接下來，只怕無敵艦隊的主力即將要降臨北方省，攜帶著大勝之威，壹鼓作氣，要覆亡北方省的力量了吧。

　　所有人沈默了，氣氛壹片沈重！

　　可是……靜默了壹會，有人突的站了起來，是唐寅！

　　唐寅冷笑：“那又如何，再大的場面，我們也見過，告訴所有人，我等寧願與北方省共存亡，也絕不茍且，仰人鼻息。”

　　眾人壹凜。

　　“準備封鎖港口！”

　　而這個時候，在浩瀚的海面上，鐵甲艦幾乎是全速前進。

　　嘗到了勝利滋味的朱厚照，此時顯得格外的神氣，他站在船頭遙望著遠方，卻是叉著手，洋洋自得的樣子。

　　可似乎是因為見多了海戰之中許多敵人跳海，朱厚照又開始變得敏感起來。

　　他思考了幾天，想出了壹個從此又令方繼藩生出了新的煩惱的問題！

　　“老方，朕來問妳，朕與妹子壹起落水，妳救誰，不許耍賴，只許救壹人。”朱厚照壹臉期待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毫不猶豫就道：“自是救公主殿下。”

　　朱厚照咧嘴，樂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那若是朕與天賜壹道落水呢。”

　　方繼藩道：“天賜。”

　　朱厚照又問：“若是朕與劉瑾呢？”

　　方繼藩：“……”

　　不得不說，方繼藩這個時候，很想立即將朱厚照踹下海裏去。

　　朱厚照卻是執著的道：“妳說呀，妳趕緊說！”

　　壹旁的劉瑾，很淡定的啃著從西班牙人那兒繳來的面包，壹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當然……劉瑾很清楚，這個時候，幹爺壹定有答案了。

　　可是……他壹點都沒有怨言，自己是奴婢嘛，本來就該死的！

　　方繼藩道：“救我孫子劉瑾。”

　　劉瑾壹聽，頓時的身軀壹震，隨即口裏的面包便咽不下去了，吐了出來，嗚哇壹聲，克制不住心裏的激動，嚎嚎大哭：“幹爺有這句話，孫子現在死壹萬次也值了。”

　　朱厚照的臉，卻是慢慢的拉黑了！

　　方才還樂呵呵的樣子，轉眼之間，臉便拉長下來，虎著臉，表情很僵硬。百度壹下“明朝敗家子傑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