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壹章 峰回路轉

　　七尺高的大活人，說賣就賣了。
　　這就是成年人的利弊。
　　本來想堅持壹下原則和風骨，可人家給的實在太多，李欽載壹晃神沒摟住，情不自禁地把伊鐸賣了個幹凈。
　　楊樹恩非常恭敬地告辭，滿心歡喜地離開了李家別院。
　　壹百余教眾仍然很懂規矩地守在村口，從始至終沒敢踏入甘井莊壹步，楊樹恩就等著明日將伊鐸從李家別院帶出來，然後……給他舉辦壹場隆重的告別人世的活動。
　　楊樹恩走後，李欽載喜滋滋地數著院子裏的禮物，壹個個箱子打開，看著裏面價值不菲的寶石象牙，欣喜地計算它們的價值。
　　這筆橫財來得既意外又猛烈，李欽載甚至都有壹種黃粱壹夢的荒唐感。
　　那個叫伊鐸的胡商顯然很值錢啊。
　　內心稍微有點內疚，不管怎麽說，李欽載終究是把人賣了，而被賣掉的那個人此刻仍不知情，他還在發著高燒，對屋外發生的事情壹無所知。
　　李欽載決定探望壹下他。
　　走進伊鐸的屋子，裏面光線很暗，伊鐸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額頭上搭著壹塊冷巾，正在痛苦地呻吟。
　　察覺到有人靠近床榻，伊鐸睜開眼，見李欽載含笑看著他，伊鐸頓時恢復了神智，激動得奮力支起身子，哽咽道：“貴人終於肯見我了！”
　　“躺下，好好養病，莫著了風寒。”李欽載柔聲道。
　　“多謝貴人關懷，”伊鐸哽咽道：“小人昨日第壹眼見到您，就知道您是個好人，是善心人。”
　　李欽載尷尬地咧嘴：“好人……也沒好得那麽純粹，終究是摻了點雜質的。”
　　伊鐸非常懂事地壹串馬屁溫柔地拍上去。
　　李欽載被拍爽了，舒服得瞇起了眼睛。
　　“老伊啊，問妳個事兒……”
　　“貴人您請說。”伊鐸已無力計較自己究竟姓不姓伊這件事了。
　　“妳在吐火羅到底犯了什麽事？別告訴我說只是跟教徒有私人恩怨，私人恩怨不可能讓人家數千裏追殺到長安。”
　　伊鐸臉色壹變，陪笑道：“貴人多慮了，真是私人恩怨，那人後來在亞述教中掌了權，便容不下我了，當初的仇怨積得比較深，他鐵了心要殺了我。”
　　李欽載冷笑：“真的？”
　　伊鐸點頭：“真的，小人不敢瞞騙貴人，吐火羅的風俗與大唐不同，那裏的男人都很小氣，若是結了仇怨，必要殺了仇人才甘心。”
　　李欽載長舒壹口氣。
　　好了，不愧疚了。
　　這貨既然油腔滑調不說實話，就怪不得自己把他賣了，把自己當傻子糊弄，還想要保命，呵呵，長得醜，想得美。
　　今日本來打算再給他最後壹次機會，如果他剛才說了實話，李欽載說不定會讓他偷偷逃了，也算對得起他跪了壹夜的辛苦。
　　現在嘛……
　　“好好養病，來了大唐後好好生活，爭取早日投胎換骨……”李欽載柔聲鼓勵道。
　　伊鐸壹驚，惶恐地看著他。
　　李欽載頓覺失言：“說錯了，是脫胎換骨。”
　　伊鐸的眼神迅速安寧祥和。
　　說了半天話，伊鐸有些困倦，打了個呵欠。
　　李欽載識趣地退了出去。
　　……
　　第二天，天剛亮，楊樹恩領著兩名景教教徒站在李家別院外。
　　不登門不求見，就這樣靜靜地站著。
　　宋管事打開門嚇了壹跳，正打算去後院通稟五少郎，然而想到五少郎恐怖的起床氣，宋管事立馬打消了念頭。
　　當然，宋管事還是很客氣，將楊樹恩請到側門內的耳房裏坐下。
　　壹直等到上午時分，李欽載終於起床，聽說楊樹恩來了，於是走到前院，與楊樹恩又寒暄了半天。
　　大家本來不熟，客套話翻來覆去的說，嘴裏都淡出個鳥了，楊樹恩這才小心翼翼地試探，能不能將伊鐸送出來。
　　李欽載很大方地揮手，命部曲將伊鐸壹左壹右攙扶出來。
　　伊鐸本來沒睡醒，被李家部曲強行開機，壹臉懵逼地走出別院的大門，見到李欽載後還是很懂事地行禮。
　　李欽載笑著指了指門外臺階下的楊樹恩，道：“老伊，有朋友來看妳了，他說要將妳接到他家養病。”
　　伊鐸扭頭望去，卻對楊樹恩感到很陌生，他本是吐火羅人，倉惶逃來長安，根本不認識景教在大唐的掌教。
　　雖然不認識，但伊鐸卻從楊樹恩冷笑的表情上察覺到不妙，臉色劇變。
　　楊樹恩朝伊鐸笑了笑，道：“先通個名兒，我是景教東方掌教，楊樹恩。伊鐸，妳叛出景教，罪大惡極，跟我走吧。”
　　伊鐸臉色瞬間蒼白，望向李欽載怒聲道：“貴人何故出賣我？”
　　李欽載嘆道：“我再三問過妳的來歷，妳嘴裏沒壹句實話，不好意思，只好把妳含淚送人了。”
　　楊樹恩朝兩名教徒揮了揮手，冷笑道：“將我們這位教中叛徒請過來，帶走！”
　　兩名教徒身材魁梧，上前壹左壹右將伊鐸架住，輕松地將他帶到楊樹恩面前。
　　伊鐸奮力掙紮起來，猶不忘回頭怒視李欽載：“妳騙了我！妳們大唐人都是騙子！”
　　李欽載冷笑道：“給妳機會，妳不中用啊，該不會以為我們大唐的權貴真那麽好糊弄吧？隨口瞎編壹套鬼話我就真會好好保護妳？天真了啊。”
　　楊樹恩也附和著笑道：“此賊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李縣侯面前耍弄聰明，豈非自尋死路？哈哈。”
　　兩名教眾架起伊鐸便走，李欽載在後面殷殷揮手作別：“有空常來玩啊！”
　　楊樹恩朝李欽載長揖壹禮，深深地道：“李縣侯深明大義，這份人情楊某記住了，來日必有所報。”
　　交接的畫面既溫馨又愉快，雙方在歡笑聲中完成了骯臟的PY交易。
　　李欽載正要轉身進門，不料被架住的伊鐸突然大吼道：“貴人，貴人！我有壹物獻上，此物可活命百萬，惠澤天下！”
　　李欽載腳步壹頓，扭頭嗤笑：“莫掙紮了，沒用的，我可沒見過能活命百萬之物，當妳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麽？”
　　伊鐸情知生死就在這壹刻，頓時也不敢再遮遮掩掩了，厲聲道：“此物產於大洋彼岸無名大陸，有人歷經九死壹生將其帶到吐火羅，其物味美而高產，可活命百萬！”
　　楊樹恩見伊鐸語無倫次，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剛要叱喝，卻不經意間看到李欽載的表情。
　　剛剛還笑容滿面的李欽載，此刻臉色竟已壹片凝重肅然。
　　“妳，說，什，麽？”李欽載壹字壹字緩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