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武後急召

　　第二天壹早，劉阿四等部曲收拾了行裝，李欽載領著弟子們走出窩棚。
　　他們的身後，跟著工部幾名官員，壹個個努力掩飾著雀躍的表情，演技精湛的居然還能擠出戀戀不舍的模樣。
　　這群貨終於要走了！
　　最近這幾日，在李欽載和弟子們的身份暴露之後，官員們可謂是度日如年，每天都在煎熬中度過。
　　尤其是那些來頭不小的弟子們，在工地上吆五喝六，脾氣壹個比壹個暴躁，對官員們動輒便是壹通罵，罵了還不敢還口，惹不起。
　　身份暴露後，紈絝子弟們索性不裝了，這群街溜子整天在工地上遊蕩，像極了壹支非法強拆隊，領頭的還是個護犢子的縣侯。
　　這樣的神仙組合，實在是人憎鬼厭。
　　盼星星盼月亮，這群禍害今日終於要走了。
　　官員們雀躍的心情忍得很用力，李欽載看在眼裏，也不點破。
　　相比官員的雀躍，小混賬們更雀躍。
　　權貴子弟誰會願意整天在這破工地上轉悠？餐風露宿不說，每天與先生同吃同睡，時刻感受來自先生的該死的壓迫感。
　　不過小混賬們的演技還是可圈可點的，先生帶他們出來的目的是遊歷磨練，此刻終於要走了，當然不能露出高興的表情，不然就有點欠揍了。
　　“先生，這幾日弟子受益良多，今日突然要走，弟子還真有點舍不得啊……”李素節無比唏噓地嘆道。
　　旁邊的李顯也立馬湊了過來，沈痛地道：“先生說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弟子在這工地上磨練多日後，確有所悟，先生所言極為有理。”
　　契苾貞居然也不甘寂寞地附和道：“沒錯，弟子也學到了很多，可惜歡樂的時光總是太短暫……”
　　身後國子監的監生們見這群街溜子如此不要臉地說著昧良心的話，頓時也紛紛表態。
　　“沒錯，受益良多，依依不舍。”
　　“世間萬物皆學問，弟子此行受教矣。”
　　七嘴八舌的附和聲，令李欽載十分感動。
　　這群混賬終於懂事了，也不枉自己這兩年苦心教誨，把壹群小畜生教化成人類的成就感，沒有體會過的人不會明白。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李欽載老懷大慰。
　　“為師我很欣慰……既然大家都舍不得離開，便在此多留幾日吧，正好有些未盡之事需要妳們留下來幫我處置……”
　　小混賬們心頭咯噔壹下，腦海裏同時閃過壹個念頭。
　　演過了！
　　旁邊送行的工部官員們心頭也咯噔壹下，臉色瞬間鐵青。
　　這群嘴賤的小孽畜，是想玩死我們嗎？
　　李欽載卻嚴肅地望向李素節，沈聲道：“素節，師弟們都舍不得走，妳們便留下吧，由妳來帶隊，工地危險，保重自己，十日後妳我長安城再見。”
　　說完李欽載翻身上馬，領著部曲們竟頭也不回地離去。
　　工地上，李素節等人神情呆滯地看著遠處的塵土飛揚，以及官員們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良久，李素節壹個激靈，下意識飛起壹腳將李顯踹得壹滾，隨即拔腿就朝李欽載追去。
　　後面的小混賬們也如夢初醒，也顧不得許多，紛紛跟在李素節身後狂奔，壹邊跑壹邊哀嚎認錯。
　　“先生留步，弟子錯了，真的錯了！”
　　不遠處打馬疾馳的李欽載嘴角微微上揚。
　　壹群狗東西，戲那麽多，老子成全妳們！
　　老師在前面策馬奔騰，壹群學生在後面壹邊哭嚎壹邊狂奔，像極了虐心又狗血的午夜連續劇，畫面壹度非常感人，催人淚下。
　　足足跑了三四裏地，李素節等人快累趴了，眼淚也流幹了，李欽載才停下。
　　飛揚的塵土裏，李欽載面前跪滿了壹群人，小混賬們壹個個虔誠又悔恨地認了錯，李欽載才饒了他們。
　　出了蒲州行宮工地，李欽載正要改道朝甘井莊行去，走了數十裏後，迎面遇到壹名宦官和壹支羽林禁衛騎隊。
　　宦官在馬背上被顛得愁眉苦臉，路上見到李欽載等人後不由大喜過望，急忙下馬行禮，然後告訴李欽載，武後相召，請李縣侯速回長安城。
　　李欽載心頭壹沈，然而迎著小混賬們不解的目光，李欽載也無法說什麽，有些事情太復雜，太兇險，小混賬們不宜知道。
　　……
　　臨時更改了原計劃，李欽載打發李素節等人回甘井莊，而他則跟著宦官回了長安城。
　　太極宮，安仁殿。
　　武後垂簾單獨召見了李欽載。
　　李欽載進殿行禮，珠簾後的武後久久未出聲，李欽載也只好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姿勢，不敢稍動。
　　半晌之後，珠簾後的武後才清冷地道：“景初免禮，坐吧。”
　　李欽載也不客氣，盤腿便在蒲團上坐下。
　　武後又沈默許久，道：“景初是從蒲州歸來？”
　　“是，本打算回甘井莊的，路遇宮人傳皇後之命，臣急忙趕回長安了。”
　　武後又道：“景初去蒲州作甚？”
　　李欽載眼也不眨地道：“臣帶弟子們出門遊歷，弟子們皆是權貴之後，臣不敢帶遠了，於是便在蒲州附近看看。”
　　珠簾後，武後輕嘆口氣，道：“景初還打算瞞本宮麽？壹不奉詔，二不領差，無緣無故去蒲州行宮工地，妳覺得本宮會相信妳只是單純帶弟子們遊歷？”
　　李欽載苦笑道：“皇後多慮了，臣並無別的心思。”
　　武後又沈默半晌，突然命宮女將珠簾掀開，李欽載急忙垂瞼屏息，不敢直視。
　　武後笑了笑，道：“景初不是外人，在本宮面前不必避嫌，陛下縱是知道也不會見怪的。”
　　李欽載仍垂瞼道：“宮裏有宮裏的規矩，臣不敢逾矩。”
　　“本宮問妳，陛下欲明年封禪泰山，妳如何看？”
　　李欽載低聲道：“微末之臣，不敢言政。”
　　雖然垂瞼不敢擡頭，但李欽載仍感到壹道銳利的目光直刺心房。
　　“妳不敢說，是怕得罪本宮，其實妳並不贊同陛下封禪泰山，對不對？”武後的語氣漸漸犀利起來。
　　李欽載嘆了口氣，苦笑道：“皇後，臣本是壹個胸無大誌混吃等死的庸碌之輩，您何必咄咄逼人？”
　　“混吃等死的庸碌之輩，卻不聲不響跑到蒲州行宮工地，妳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