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8章 生平第壹次緋聞

　　當最後壹塊破碎的水泥板被兩名傭兵合力扒開，被壓在水泥板下的光景呈現在所有人眼前。
　　站在前面的高大傭兵低頭看了裏面壹眼，拍著郝仁的肩膀輕輕嘆口氣：“這個見鬼的年代，是吧。”
　　壹個狀況淒慘的金發少女被壓在水泥廢墟底下，不知已經死去多久。她的胸腹位置有壹道駭人的貫穿傷，幾乎可以透過傷口看到另壹側的地面，而在傷口周圍則可以看到翻卷起來的血肉，血肉之間混雜著仿佛電子管線壹樣的東西，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這些線路和軟管竟然是與血肉生長在壹起的。少女仰臥在廢墟下面，空洞的眼睛大大張開，似乎死前最後壹眼仍然在仰望天空，她長發上沾染的血跡還未幹涸，濕漉漉地將頭發黏在臉旁，徒增淒涼。
　　郝仁：“……”
　　他感覺到數據終端的導航信號就從這具屍體裏傳來，清晰而準確。
　　“終端，妳知道自己變成啥樣了麽？”
　　“本機哪知道。”數據終端的聲音倒是挺精神，“媽蛋，所有服務都重啟了，但就是連不上感應裝置，妳這次到底是怎麽進來的，怎麽跟之前的傳送都不壹樣呢！”
　　郝仁：“……我估計這跟妳現在的感官模式已經改變有關，妳現在……變成壹具屍體了。”
　　數據終端的驚呼聲響徹腦海：“What are you說啥咧？！”
　　郝仁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件事，他只能蛋疼地搖頭嘆氣，彎腰想把那具不知道是人類還是生化人的屍體從洞裏抱出來，他壹邊忙活壹邊跟旁邊的傭兵招招手：“那個誰，來搭把手，幫忙把這幾根鋼筋擡壹下……”
　　“妳……”諾蘭表情陰郁地看著這壹幕，握著步槍的手指因用力而略顯蒼白，隨後她面無表情地搖搖頭，“知道了。烏蘭諾夫，卡爾，妳們上去幫忙。另外……妳節哀順變。”
　　郝仁沒聽清對方最後壹句話在說啥，因為他得專註於小心翼翼地把下面那具屍體轉移出來而不造成更多損傷。幾個人通力合作之後，金發少女的“屍體”終於被弄了出來，郝仁脫下上衣簡單包裹了壹下對方胸腹間那駭人的傷口，隨後順手把她背在背上，擡頭對諾蘭笑了笑：“走吧，我不認路。”
　　郝仁臉上還沾著血汙，這個微笑顯得分外詭異——至少在諾蘭看來是無比詭異的，她曾在戰場上看過很多種歇斯底裏的表情，痛失親人的人類或憤怒，或癲狂，或絕望，但從沒有哪個人的表情像她眼前這家夥壹樣，滿臉是血，卻笑的跟常人壹樣平靜，她感覺這笑容中隱藏著瘋狂。
　　但事實上郝仁真心就是想笑壹下……
　　旁邊那個戴著全封閉頭盔的傭兵忍不住開口了，他的名字是烏蘭諾夫：“妳要帶著她走？”
　　“是啊。”郝仁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家夥。”
　　“我理解妳的心情，但還是找個地方安葬她吧。”諾蘭表情平靜地說道，“她已經死了，妳看不出來麽？”
　　郝仁怔了壹下，這才知道誤會大了，但他壓根沒法解釋這個情況，所以只能幹笑著：“那什麽……因為特殊原因我必須帶著這家夥。而且說實話它還沒死呢，妳們信不信我現在正跟它聊著呢？”
　　這句話不說還好，壹說出來頓時周圍人那眼神更復雜了，幾個見慣了生死的傭兵都忍不住別過頭去，所有人心裏就壹個想法：這個男人肯定是因為痛失愛侶已經瘋了……
　　烏蘭諾夫戴著頭盔看不出表情，但他拍拍郝仁的肩膀，聲音低沈：“妳得接受現實，否則妳堅持不了多久。”
　　郝仁想了半天，楞是沒組織出可以解釋自己動機的好理由來，最後只能繃著臉表示堅決：“不管妳們怎麽說，我都得帶它走，妳們放心，我負責背著這家夥，絕對不拖後腿。”
　　傭兵們用同情和悲傷的眼神看過來，郝仁感覺頭皮發麻，腦仁裏面已經是壹碗餛飩了，他只能在心裏使勁跟罪魁禍首對著罵街：“妳大爺的！老子突然被扔到悲情男主的角色裏了，配對的竟然還他媽是妳這塊板磚！”
　　數據終端看不到周圍情景，但從郝仁的精神連接中它可以知道現在的狀況，這貨的聲音仍然欠扁：“妳想開點，或許這還不是最糟的呢？”
　　“那妳說還能有啥更糟的！？”
　　“說不定妳還順便被當成戀屍癖了……”
　　郝仁悲痛欲絕，有心想把背上這貨扔出去——就跟平常扔板磚的時候壹樣，但又怕這麽壹沖動引來更大的誤會，所以只能咬著牙在腦海裏發狠：“從現在開始，妳可以嘴賤，但妳嘴賤的每壹句話，等回到表世界之後都得算賬！”
　　數據終端終於安靜下來，然而腦海中的安靜只讓郝仁舒坦了不到半秒鐘，因為他身邊站著的這壹圈傭兵可不知道這人非要背著個女屍上路是怎麽回事：按正常邏輯腦補壹下這背後除了二十萬字的愛情悲劇幾乎沒其它可想的。
　　哦，當然也可以解釋成戀屍癖……
　　那位身材異常高大的傭兵（名叫卡爾）臉上有些不滿的神色，顯然他不覺得讓郝仁帶上這麽個累贅上路是聰明決定，但諾蘭對士兵們擺了擺手：“算了，讓他帶上吧。”
　　卡爾皺著眉：“如果遇上遊蕩者或者遊騎兵……”
　　諾蘭看了郝仁壹眼，轉身走開：“接應的車快到了，在那之前別接戰就好。昨天入夥的倆新人，去檢查壹下有沒有什麽值得回收的東西，其他人跟我來，準備出發。”
　　傭兵們零零落落地答應著，兩個年輕人則跑去那幾名戰死的士兵身邊取了幾件完好的裝備回來，那些裝備上顯示著用戶錯誤的提示字符，但烏蘭諾夫接過之後擺弄了幾下：“回去讓教授重置壹下就能用了，自然人的玩意兒，沒什麽難度。”
　　看樣子盡管這些武器上帶有身份識別的功能，卻仍然擋不住外人的竊用：成天在戰場上遊蕩的傭兵是擅長此道的。
　　郝仁背著變成少女屍體的數據終端（妳看這說法奇怪不）跟在傭兵們身後，踏上了穿越這片戰毀之城的旅途。他現在主要就是想搞明白這顆星球的現狀以及這裏是否有長子或者其他守護者活動的跡象，因此路上都在專註地聽著傭兵們交談，試圖從對方的只言片語中拼湊出壹些世界觀，同時也防止自己貿然主動開口暴露出更多可疑的地方。
　　但他這樣專註傾聽沈默不語的模樣在別人看來卻能被解讀出壹大堆亂七八糟的內容——尤其是在他身上背著個慘死的金發少女的時候，那真是光背影都夠催人淚下的。烏蘭諾夫刻意走在郝仁旁邊，這位到現在都沒露出真容的傭兵倒好像是這支七人部隊中最熱心腸的壹個，他看似隨意地開啟了話題：“妳們兩個是怎麽認識的？”
　　郝仁正在腦海裏跟數據終端討論為啥後者會變成壹具屍體，聽見烏蘭諾夫的話之後下意識回了壹句：“上班發的唄。”
　　烏蘭諾夫整個身子為之壹僵，隨後不太自然地感嘆：“妳們果然是從極端保守派自然人統治區來的……沒想到那裏對第二代進化者的迫害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
　　隨後他看了郝仁背上的少女屍體壹眼：“但妳竟然能為她走到這壹步……看來世事無絕對啊。”
　　郝仁簡直不敢想象眼前這位到底都腦補了多少東西，但他更不知道該怎麽合理地解釋現在的情況，於是索性讓對方繼續誤會下去拉倒，他還省的解釋了。
　　郝仁的沈默不語讓烏蘭諾夫產生了更多誤解，這個嗓音低沈的傭兵沙啞著笑了笑：“這個世道，誰都不容易不是麽？看樣子妳們終於是在老家呆不下去了才決定逃亡的吧……可惜無法地帶比妳們想象的還危險，在極端派系的城市雖然生活艱難，但只要聽話還是可以活下去的，而在這裏，意外……”
　　烏蘭諾夫眼角的余光看到壹縷沾染鮮血的金發正搭在郝仁肩膀上，他立刻止住話題：“抱歉，說了多余的話。”
　　郝仁：“……”
　　他這輩子第壹次真正意義上鬧緋聞。
　　對象是塊板磚。
　　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