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6章 二哈的青蔥歲月

　　松林裏躺了壹地筋斷骨折滿嘴是血的灰狼，郝仁正在這幫殘兵敗將之間繞來繞去地給它們處理傷勢，現在他特別慶幸自己之前沒有冒出燒烤狼肉的念頭，揍這幫家夥的時候只是打飛而沒有下死手，否則這時候跟舊版莉莉的氣氛肯定不能像現在這麽融洽。
　　狼群的傷勢嚴重，但也沒有斷氣的，郝仁甚至都用不上高規格的醫療艙，只是讓兩臺自律機械帶著便攜式的生物組織修復裝置就解決了大半的傷患。而他在狼群之間繞來繞去的時候那位“狼人少女”也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嘴巴就沒停過：“啊呀，妳這家夥好厲害……啊呀，妳帶著的這些東西也好厲害……啊呀，妳還會給狼看病呢也好厲害！啊呀，妳餓不餓？啊呀，咱倆啥時候拜把子啊？”
　　“妳每說壹句話都必須加個啊呀麽？”
　　“啊呀，說著說著習慣了……”莉莉撓撓頭發，“我好久沒跟人說話了，有點興奮嘿嘿……”
　　“妳是從人類住的地方跑出來的吧？”郝仁看了這個“舊版莉莉”壹眼，他要努力排除掉自己與對方熟識的感覺，轉而以壹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的方式與對方交談，這樣才能避免引起這哈士奇精的戒心。他知道莉莉性子雖二，但腦子是壹點都不慢的，同時她還更有著超乎想象的野獸般的直覺，如果和她交流過程中表現出可疑的地方，說不定她就會和機警的野狼壹樣跑得遠遠的了。
　　不過看著這姑娘這股自來熟的勁兒……郝仁對自己的想法也有點懷疑，就這大大咧咧的性子，她真的會有“機警”起來的時候麽？
　　話說原來莉莉這麽早的時候就是個自來熟了啊……
　　郝仁胡思亂想著，莉莉卻已經大大咧咧地開口了：“我幾年前就不跟人類住壹塊了啊——話說看妳這身本事，妳肯定也不是人類對吧？這樣我可放心了，剛才蹦出來的時候我忘了把耳朵和尾巴藏起來，跟妳打到壹半的時候才想起這茬，哎呀媽，賊揪心了……”
　　郝仁這才明白為啥這個哈士奇精會以壹副“狼人”的姿態大大咧咧地在外面活動，敢情早年間她在偽裝方面這麽沒有警惕性，也幸虧她是活在神話時代已經終結的年代，要是在中世紀，她這樣的應該早讓獵魔人盯上了。
　　“我……嗯，我確實也算不上是人類，不過妳這警惕心也太弱了點，‘非人’的家夥裏面也有壹大堆危險分子，很多時候他們比人類還危險百倍。”郝仁擡頭看了莉莉壹眼，雖然知道對方只是歷史片段中的壹個“投影”，但還是想提醒幾句，“有壹個叫獵魔人的團體，他們就專門捕殺妳這樣暴露出來的‘異類’的。”
　　莉莉眼睛瞪得老大：“哇！這麽危險？”
　　郝仁撇撇嘴，同時在心中匯總著這個時期的莉莉有什麽特點：她似乎剛剛從自己居住的村落中離開，或者說是被趕出來，這時候收養她的那對老夫婦應該是已經去世了。她看上去對“外面的世界”還缺乏了解，也沒有隱藏身份的充分自覺，她知道要在人類面前收起耳朵和尾巴，這多半只是因為在村子裏的時候耳朵和尾巴引起過什麽恐慌，而不是為了躲藏獵魔人。她現階段藏身荒野之中，依靠禦使狼群過活，就是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情，才導致她選擇去人類世界的。
　　想到這兒他就裝作不經意地問了壹句：“話說妳就壹直住在這個冰天雪地的地方啊？”
　　“不是啊。”莉莉抖了抖耳朵，“我原本住在壹個村子裏的，不過後來我爸媽死了，村子裏的人就很害怕我，然後我就跑出來嘍。我是打算往南方去的，聽說南方有更大的城市，還有好多好多人在壹起生活，那聽上去就特別有意思！我過去肯定能大展宏圖啊！”
　　“妳還大展宏圖？”郝仁壹聽就楞了，“妳要去人類世界做什麽？”
　　“我要當壹個偉大的吃飯表演藝術家。”莉莉握拳擺在胸口，滿臉自信，“我聽說南邊的人類世界有好多好吃的，而且我的飯量特別大！”
　　郝仁壹腦門子冷汗剛冒出來就被西伯利亞的寒風給凍了個瓷實，他簡直不敢想象這個稀裏糊塗的哈士奇腦袋裏到底孕育著壹個怎樣的世界觀，她對人類世界的認知偏差簡直快到壹百八十度了好麽！而且吃飯表演藝術家這幾個字她是怎麽組合出來的？
　　不過這個問題還不算什麽，因為郝仁很快就意識到另壹個至關重要的信息：
　　莉莉的打算是去南方尋找人類的大城市——而她現在正在西伯利亞晃蕩。
　　郝仁排除掉翻譯插件的自動校正之後仔細回憶了壹下，赫然發現莉莉跟自己說話的時候用的是中文，而且帶著壹股濃郁的東北大碴子味兒，跟若幹年後她那標準的普通話完全不是壹個畫風，壹個東北腔的莉莉只能說明壹件事：她是從東三省出發的……
　　“那什麽，妳說妳想去南方尋找大城市？”郝仁尷尬地看著莉莉，有點不知道應該怎麽跟對方解釋這個問題，“妳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麽？”
　　“不知道啊。”莉莉壹臉理所當然，“壹出村子我就迷路了，到處都是山，出了山就到處都是雪，要麽就到處都是林子，誰知道哪是哪啊。不過我找了狼問路，它們說南方就往這邊走……”
　　狼知道個屁的東南西北啊！！它們認識方向但不認識東南西北四個字好麽！
　　郝仁幾乎可以想象到莉莉是怎麽跟狼問路的，肯定是尖牙利爪壹露，“狼王”的氣息壹放，於是狼崽子們戰戰兢兢納頭便拜，不管認不認路的都先胡謅幾句討狼王歡心——狼王是歡心了，然而她他媽的壹路從東三省跑到了西伯利亞！
　　“怎麽了？”莉莉似乎也從郝仁臉上看出不妥之處，她撓撓頭發，“有什麽不對的？”
　　“妳知道這個地方叫西伯利亞麽？”郝仁壹臉生無可戀地問道。
　　莉莉顯然壓根沒聽過這個地方：“西伯利亞怎麽了？”
　　郝仁壹聲長嘆：“……妳走反了知道不！這是北邊，是北邊！妳再走壹陣子就該到北極圈了！”
　　莉莉：“……哇！！”
　　然後她又問：“北極圈是什麽？”
　　郝仁：“……”
　　他跟這個傻姑娘交流了半天才終於把情況解釋清楚，壹邊交流壹邊琢磨著眼前這個懵懂無知、二貨路癡、天真單純而且世界觀還有毛病的家夥究竟是怎麽在若幹年後稱霸文壇並且順便從北大畢業四次的，女神經病在上，這個將來要跟周樹人談笑風生的家夥最初去人類世界的目標竟然是當個吃飯表演藝術家！這樣的都能功成名就，這個世界還講不講道理了？
　　“啊呀，這麽說我壹直朝著反方向走嘛。”莉莉眨巴著眼睛，“我說呢怎麽越走越冷，都說南方應該更熱才對的……這麽說只要我調頭回去壹直走就能找到大城市了？”
　　她就這麽輕松愉快地制定了新的目標，完全沒有在意因為走反方向而浪費掉的人生。
　　她甚至沒有想起來應該把周圍那群坑自己的狼崽子揍壹頓。
　　“謝謝妳哈。”莉莉制定了新的人生計劃之後顯得很是高興，帶著燦爛的笑容跟郝仁道謝，“要不是妳的話我估計這輩子都找不到大城市啦……咱倆果然還是拜把子吧！”
　　郝仁感覺額頭壹跳壹跳的：“妳怎麽滿腦子就只有拜把子呢？”
　　“因為妳很厲害啊！而且妳還幫我這麽大忙。”莉莉滿臉認真，“我認妳當大哥唄！”
　　郝仁連連擺著手：“別別別，妳將來是要叱咤風雲的人物，我不跟妳拜把子……”
　　不過這麽推脫著的時候他卻突然想起件事：自己要在這茫茫雪原裏找薇薇安沈睡的地方，眼前這不就站著壹個最擅長找人找物的家夥麽？而且她不但擅長找東西，還已經在這地方晃蕩了好壹陣子，相當熟悉當地情況，同時她手底下還有整整壹個狼群可以幫忙！
　　這是現成的勞動力啊！
　　所以到最後他話頭壹轉：“對了，拜把子的事咱可以先放壹放，我想讓妳幫個忙可以麽？”
　　莉莉壹甩頭發：“什麽忙妳說吧大哥。”
　　“別別，妳先別叫我大哥，我有名字，姓郝名仁，妳就叫我郝仁就行了。”
　　“郝……仁，好，我記住了。”狼人少女用力點著頭，“我也有名字的！妳叫我莉莉唄。”
　　郝仁當然早就知道眼前這姑娘叫啥，他還稍稍驚訝了壹下這家夥原來最早的名字就是莉莉，這近百年時光她都沒換過名字：“好名字……話說妳姓什麽？”
　　“我沒有姓。”莉莉答道。
　　“沒有姓？”
　　“我是被人扔在林子裏的，不知道親生爹媽是誰，我養父母給我起名叫莉莉，剛開始我跟著我爸的姓，姓劉，但因為我小時候很長時間都長不大，還能聽懂林子裏的狼說的話，村裏人就說我是山裏的精怪丟的崽，不能姓人的姓，要招禍患，不過那時候我爸很厲害，他們都不敢當面說。後來我爸媽死了，我就不姓劉了……”
　　或許是太久沒有跟人交流，莉莉說的話有點顛三倒四，但郝仁還是聽明白了原委，他皺著眉：“那妳就是姓劉，妳村子裏的人都是傻逼，不用管他們。”
　　莉莉爽快地點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同時還沒忘記剛才的話題：“那妳剛才說要我幫什麽忙啊？”
　　“哦，我來這兒是要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