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0章 直面瘋囂

　　所有幻覺煙消雲散，郝仁看了看已經恢復正常的飛船艙室，莉亞和薇薇安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他身旁，而且兩人臉上的表情壹切如常——看樣子受到幻覺影響的也只有他壹個人。
　　或者說，滅世女神-瘋囂之主僅僅是找到他說了壹堆莫名其妙的話而已。
　　他忍不住搖搖頭，低聲咕噥：“故弄玄虛。”
　　“她已經知道我們來了。”莉亞臉上的表情壹片平靜，她看向艙室內的某個方向——那裏只有銀白色的金屬墻壁，但她的視線卻仿佛穿透了艙壁，看到了遙遠太空中的景象，“大家做好準備……”
　　幾乎就在莉亞話音剛落的同時，壹股強大的壓迫力突然湧上郝仁和薇薇安的心頭。
　　那種感覺，就如同直面壹匹足以吞噬萬物的巨獸，自己所有的力量在那巨獸面前都毫無意義，再強大的強者也會被視作巨獸的食物，並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撕成碎片。
　　莉亞毫不猶豫地張開了自己的神性防護，並取出那本神聖的筆記，隨著筆記的書頁翻開，記載著千萬種秩序與規則的神文浮現在半空中，將整艘飛船都包裹在其中。
　　短暫的心智影響被莉亞抵消了，郝仁立刻取出隨身空間中的兩把長劍，同時扭頭對薇薇安喊道：“等會妳集中精力就好，不用管我們倆！”
　　幾道傳送的閃光在三人身上壹閃而過，下壹秒，三人便已經來到了巨龜巖臺號的上層甲板區，廣袤無垠而又充斥著混亂的黑暗宇宙瞬間撲面而來。
　　隨著混亂時空的瓦解，黑暗深淵的深層區和其它各層重新成為連續結構，遙遠太空中那些巨大的混沌結構體就好像漂浮在黑暗中的壹道道山脈般映入郝仁的眼簾，而在所有混沌結構體的中心，則是壹片廣闊的區域，那裏漂浮著上古時代的殘骸與廢墟，都是早就被破壞的監獄設施。
　　在所有廢墟的中央，壹顆黑暗的天體正靜靜懸浮在那裏。
　　它被濃霧包裹著，表面起伏不定，並不斷浮現出各種不可名狀的漩渦與面孔，暗紅色的閃電與流光在那濃霧的深處遊走，就仿佛隨時會流淌出來的血液壹般，而在這顆黑暗天體與巨龜巖臺號之間，則有壹個蒼白的身影正安靜地站立在太空之中。
　　那個身影靜靜地看著闖入的不速之客，臉上突然露出了微笑：“歡迎來到世界之末，妳們是這裏的第壹批訪客——很快，也將是最後壹批。”
　　真空環境中本來是無法傳播聲音的，但對於站在這裏的人而言，交流並不需要真正發聲——所有的聲音都直接在每壹個人的腦海中響起。
　　在看到那個蒼白身影的壹瞬間，郝仁就知道對方的融合已經徹底完成了。
　　她仍然是當初在黑暗領域中曾見過的那副模樣，但那同樣的身體中卻蘊藏著完全異化的本質——如果說當初的滅世女神還有那麽壹丁點的理智與感性存在的話，那麽現如今在這幅軀殼中充斥的便只有純粹的癲狂與毀滅欲望，盡管她在微笑，盡管她在說話，但她那每壹個看似“正常”的言行中都帶給郝仁巨大的違和感。
　　那是壹個套著人形外皮的……不可名狀之物，肉眼所能見到的身體只是她展露在現實空間中的壹個“擬態”，她真正的形態隱藏在茫茫宇宙的無窮黑暗之中，那是壹大團令人作嘔的、不斷蠕動的東西，郝仁用自己的特殊視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些東西——它們充斥了這裏的整個空間，從滅世女神的身體延伸出去，連接著她背後的黑暗天體，並向四面八法無限蔓延。
　　“跟壹個終極瘋子合體之後，妳倒是變得比以前詩意起來了。”面對自己的邪惡分身，莉亞沒有憤怒，也沒有退縮，而是帶著不屑嘲諷道，“怎麽樣？變成怪物的感覺是不是比之前更好了？”
　　面對來自自己另外半身的嘲諷，滅世女神只是面無表情地擡起手指，指向巨龜巖臺號的方向。
　　而在她采取動作的壹瞬間，諾蘭便已經做出反應，僅存的部分推進器將出力調到最大，飛船瞬間離開了原本的位置，而郝仁三人也壹下子傳送到了數千米之外。
　　壹個蒼白的巨大球體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原本所處的位置，那球體轉瞬即逝，但卻在消散之後留下了壹團巨大的黑暗空洞，光線在那空洞周圍不正常地扭曲，並統統塌陷向空洞中心的某個點。
　　盡管空洞轉瞬即逝，郝仁還是立刻意識到那裏發生了什麽：夢位面宇宙的壹部分被永久地刪除了。
　　“這種簡單招數……妳以為只有妳壹個人會？！”莉亞笑了起來，漂浮在面前的大書再次翻開，神文閃耀之間，滅世女神周圍的空間立刻開始扭曲，大片大片的時空被從宇宙的整體結構中撕裂開來，“知識就是力量！”
　　在莉亞采取進攻的壹瞬間，郝仁也舉起了手中長劍，壹邊念誦著渡鴉12345的名字，壹邊沖向太空中那個蒼白的身影。
　　在巨大的能量沖擊中，空間結構開始搖搖欲墜，以雙方的交戰點為中心，所有的光影都顯得朦朧而錯亂起來，就好像壹層模糊的透鏡籠罩了整片區域壹般。
　　已經失去大半推進機組，能源系統也嚴重受創的巨龜巖臺號無法繼續參與戰鬥，她趁著混亂爆發的瞬間便飛速離開了破壞最嚴重的區域，以防止給郝仁他們造成幹擾——她沖向戰場邊緣壹片漂浮在黑暗中的遠古殘骸，那是曾經監獄守衛系統的壹部分，那些殘骸群中殘留的能量可以掩蓋住飛船本身的信息波動。
　　而薇薇安同樣沒有參與正面進攻，在郝仁和莉亞吸引了滅世女神幾乎全部精力的時候，她卻張開了雙手，仰望著混沌黑暗的太空。
　　“準備沐浴月光吧……”她低聲自語道，“真正的……月光……”
　　……
　　壹道強大的沖擊從側面襲來，郝仁身上的護盾閃爍了壹下，他的身影隨之出現在數千米外的太空中，數據終端趴在他肩頭尖叫著：“搭檔！集中註意力！”
　　“我已經夠集中了！”郝仁雙劍交叉，劈開那些在太空中到處亂飛的混亂能量團，“閃避比不過對面的命中能有什麽辦法！”
　　“為何掙紮不休？”滅世女神的聲音在每壹個人腦海中響起，她站在虛無之中，雙手張開，仿佛布道壹般說道，而無窮無盡的蒼白射線與光球便在她周圍浮現，壹點點吞噬著戰場上的每壹寸空間，“宇宙終將湮滅，就如這狹窄的空間終將被我完全吞噬，妳們只是在有限的倒計時中浪費體力而已！”
　　莉亞的身影在數千米外重新凝聚出來，她的身體籠罩著壹層淡金色的光芒，聖典的書頁已經解離開來，化為無數紙頁漂浮在她周圍：“宇宙終將湮滅？好啊，我又沒說不承認這點！”
　　滅世女神看了莉亞壹眼，仿佛有些意外對方為何會突然說出這句話：“哦？”
　　“宇宙確實終將湮滅……但那關妳蛋事！！”莉亞高高舉起右手，接著用力揮下，無數神文從她身邊的紙頁中浮現，將那些四處亂飛、吞噬空間的蒼白射線逐壹擋下，“世界的壽命是有限的——但那關妳蛋事！眾生是會死亡的——但那關妳蛋事！萬物都有被虛空吞噬的壹天——但那又關妳蛋事！”
　　壹片金色的光霞以莉亞為中心迅速擴展，無序的宇宙空間在光霞照耀下迅速得到梳理，那些因時空錯位而扭曲的古老殘骸也短暫地恢復了本來面貌。
　　“人不能因為總有壹天會死就放棄生存，宇宙不會因為終有壹天滅亡而不再誕生，死是萬物輪回中的壹環，難道生就不是了？！”
　　“這個宇宙總有壹天會滅亡，如今的我甚至可以將那壹刻到來的時間精確計算到毫秒，但那又怎樣？它自有它的死期，妳卻要出手去提前它——妳算個什麽東西？”
　　“瘋囂之主算個什麽東西！！”
　　壹團盛大的光輝從虛空中憑空產生，光輝籠罩之下，壹切混沌與錯位的信息都瞬間復原，而這種“修復”對於掌握瘋囂之力的滅世女神而言卻不亞於洪水猛獸壹般的傷害，她終於沒辦法再淡定地站在原地，而是略顯狼狽地壹個空間傳送離開了“秩序之光”照耀的範圍。
　　她怒吼著：“妳竟然……”
　　“我說的有壹個字不對麽？”莉亞身邊的書頁急速旋轉著，在光輝照耀中，她的身影都好像被放大了幾分，“口口聲聲說世間眾生掙紮求生是違背了什麽自然規律，妳提前毀滅壹切倒是不違背了？掌握點破壞力就真以為自己代表著萬物歸亡的命運了——妳自己還終有消亡的壹天呢，怎麽不見妳先死壹個！”
　　莉亞很少有這樣爆發的時候，但此時此刻面對瘋囂之主和她的邪惡半身，她想到了這個宇宙從上古年代便遭受的災厄，想到了自己所創造的無數生命被壹朝毀滅的慘劇，於是滔天怒火頓時引燃，看到她此刻的表現，郝仁才意識到原來在此之前這位創世女神的平靜和淡然全都是自我壓制的結果，真正釋放出怒火的她……
　　“罵街超厲害啊。”
　　數據終端漂浮在郝仁腦袋旁邊，發自肺腑地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