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太反常了

　　研究幹部調整的書記辦公會議再壹次召開，距離上次會議，已經過去了二十幾天。之所以間隔這麽久，在於組織部的幹部考察流程，壹直未曾做完。
　　出人意料的是，慕新民並沒有催促劉偉鴻。在大家想來，慕書記大概也是出於無奈。這樣的事情，主要是靠劉偉鴻“自覺”，催是不好催的。慕新民真要是催了，劉偉鴻只需要壹句話就將他頂回去——幹部調整是很嚴肅的，考察工作更要認真細致。
　　組織部要對縣委負責嘛。
　　慕新民無緣無故的，送上門去碰釘子幹什麽？
　　時間已經到了五月份，小周早早將會議室的窗戶都打開了，窗外陽光明媚，綠樹成蔭，縣委大院壹片鳥語花香，顯得環境十分之好。這種天氣，還不算太熱，打開窗戶就無需吹風扇了。縣委的領導們，基本都是老煙槍，空氣流通點好，不那麽嗆人。
　　以往的書記辦公會議，慕新民都來得比較早。似乎他早早在會議室落座，能夠都副手們造成某種心理壓力。壹把手都先到了，妳們怎麽拖拖拉拉的？
　　不過這壹回，卻出了點意外，大夥都到齊了，慕書記才姍姍來遲，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當然，壹走進會議室，慕新民的臉色便恢復了平靜，甚至還在臉上擠出了幾分笑容，顯得十分的和氣。
　　鄧仲和等人不由相互對視了壹眼，都有點茫然之意。
　　慕新民轉性子了？
　　以往慕書記就算要笑，充其量也就是那麽壹絲笑容，像現在這樣有了好幾分笑容的情形，似乎自慕新民上任以來，都見得很少。
　　最令大家吃驚的是，慕新民壹坐下，就對大夥壹壹點頭致意，就算對劉偉鴻都不例外，仔細觀察的話，還能發現慕書記面向劉偉鴻的時候，笑容益發的“燦爛”！
　　出鬼了！
　　發生了什麽事？
　　劉偉鴻卻波瀾不驚，微笑著向慕新民點頭答禮。
　　慕新民看上去，似乎暗暗松了口氣。
　　盡管這個表情變化及其細微，卻如何能夠逃得過鄧仲和徐文浩等人的眼神？這幾個人，無壹不是老官油子，也無壹不是人精。見了這般情形，鄧仲和徐文浩等人便在腦海裏翻騰開了。
　　事物反常即為妖。
　　難道慕新民和劉偉鴻之間，取得了某種默契，達成了某種利益交換？
　　想想覺得不大可能啊，這兩位的性子，實在都太不平和了。雖然說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但確實很難想象劉偉鴻與慕新民之間，會“化敵為友”。真要是這樣的話，這兩位也太“可怕”了，任何規則，在他們身上都會顛覆。
　　鄧仲和隨即否定了這種可能性。慕新民也許很老奸巨猾，但劉偉鴻不會是那樣的人。這壹點，鄧仲和覺得還是比較有把握的。身為縣長，在“相人之學”上，不可能壹無所知。這麽多年官場混下來，多少有了些心得體會。劉偉鴻縱算要和慕新民達成什麽“協議”，應該也會與他鄧仲和商量壹下，互通有無。至少眼下在林慶縣，他們要算是盟友。真將他鄧仲和撇到壹邊，對劉偉鴻可沒有什麽好處。和慕新民達成協議，與鄧仲和保持良好關系，並不沖突嘛。
　　這事有點意思了。
　　劉偉鴻卻心裏有數。昨天他和雲漢民通過電話，得知《人民日報》將會在今天出刊的報紙上，刊登壹篇社論，旗幟鮮明地支持明珠市委機關報有關繼續深入進行改革開放的觀點。經過“漫長”時間的觀察思考，雲漢民終於做出了抉擇，按照劉偉鴻說的那樣，表態支持首長！
　　因為時間的關系，今天出刊的《人民日報》，要下午才能送到林慶縣，在此之前，除了劉偉鴻，也許只有慕新民能夠提前知道這個內容了。省城那邊，應該已經看到了最新的《人民日報》，慕新民是省委宣傳部下來的幹部，在宣傳部有些舊時同事，如此驚人的消息，肯定會第壹時間打電話通知他。
　　《人民日報》跟所有其他報刊的份量都絕不相同，乃是正式的黨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社更是全國唯壹的正部級報社。在《人民日報》上刊發的社論，應該代表著中央的最終決定。傳遞給下面幹部的信息，是很準確的，至少在大家看來，姓什麽的爭論已經有了結果。
　　當然，劉偉鴻不這麽看，僅僅《人民日報》刊發社論表態，還不能說路線之爭就已經塵埃落定。在他的記憶之中，就發生過同樣壹份報紙，前後幾天時間，出現了兩篇觀點截然不同的社論。而且是全國性的大報，影響很深遠的。
　　但是以雲漢民謹慎的性格，能夠做出這個決定，必然是經過反復考慮的，而且必然和其他的大人物溝通過意見，算是比較靠譜的。劉偉鴻前不久和大伯劉成勝也通過電話，劉成勝很隱晦地告訴他，金秋園那邊，親自拜訪過老爺子。談話的內容，劉成勝沒有透露太多，只是說老爺子談到了要努力擺脫貧窮落後的現象，要爭取讓群眾都過上好日子。金秋園的施政方略，隨之有所變化。
　　綜合這些消息來分析，劉偉鴻得出了非常樂觀的答案——他的努力已經開始起作用了。老爺子的觀點正在逐漸改變之中。老爺子觀點的轉變，對整個國家大勢地走向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也許，在另壹個平行世界將要發生的重大歷史事件，亦會因之改變。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重生之前導致劉成勝敗走麥城，老劉家就此中落的事件，其發生的幾率基本歸零。整個家族的命運，即將因此而徹底改變。
　　至於最終的結局如何，劉偉鴻現在還不好妄加猜測，只能走壹步看壹步。但劉偉鴻的信心，卻是大增。如同他對雲漢民說過的那句話：沒有正確或者錯誤的時機，只有正確或者錯誤的策略。
　　只要策略正確，何事皆可為！
　　慕新民曾經對明珠市委機關報的觀點，持全盤否定的態度，現在得知《人民日報》出了這麽壹篇社論，其心理壓力之大，可想而知。對劉偉鴻的態度，忽然轉變，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他們這代人，都親歷過十幾年前的那場大動亂。路線錯誤，是他們不能承受之重。
　　自然，劉偉鴻也不會天真到認為憑《人民日報》的壹篇社論，就能徹底轉變慕新民對他的態度。慕新民明顯是“受人所托”而來，理論之爭，都慕新民的影響沒有那麽重要。嚴格來說，慕新民這壹級別的幹部，壓根就不夠份量參與其中。但無論是誰，在忽然受到巨大“驚嚇”的時候，判斷都會出問題。至少在短時間內會是如此。
　　劉偉鴻必須牢牢抓住這個機會，盡可能達成自己的目標。
　　“今天請大家來，還是要研究壹下有關幹部調整的問題。劉偉鴻同誌跟我說，縣委組織部已經完成了幹部考察的工作。下面，就請劉部長談談吧！”
　　慕新民進行了簡短的開場白，眼望劉偉鴻，很和氣地點了點頭。
　　是真的變了！
　　不再是“小劉同誌”，而是正兒八經的“劉部長”。
　　所有與會的縣委領導，都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
　　“好的，慕書記……慕書記，諸位領導，按照上次書記辦公會做出的決議，組織部對預備要進行調整的二十壹名幹部，依據文件規定，進行了全面的考察評議。現在，我考察結果向諸位領導做壹個簡單的匯報……”
　　劉偉鴻打開面前的筆記本，不徐不疾地說道，對慕書記禮數周到。
　　既然人家老慕的態度轉變了，劉部長自然也要尊重慕書記，可不能顯得劉部長沒氣量，還不如人家老同誌那麽虛懷若谷。
　　盡管劉偉鴻說是簡單匯報，但壹次性匯報二十壹名幹部的考察評議情況，談何容易？單是將這些同誌的官方簡歷念壹遍，都要花費不少時間。不過劉偉鴻還是壹絲不茍地匯報起來，絕不肯草草了事。這個會議，上午開不完沒事，下午可以接著開。太草率了，肯定不行。那是個工作態度的問題。劉偉鴻可不想在這樣的事情上為人詬病。
　　見劉偉鴻擺出了“長談”的架勢，慕新民鄧仲和等人也便做好了“心理準備”。
　　隨著劉偉鴻抑揚頓挫的匯報，縣委領導們聽得益發的認真，看得出來，劉偉鴻和組織部這壹回的考察，還真是下了壹番工夫，考察結果之中，有了許多新東西，是大家以前沒有想到的。原來幹部考察還可以從這樣的角度進行。劉偉鴻甚至引用了審計局的壹些數據作為說明。
　　劉偉鴻盡量控制發言的時間，匯報的時候，略略加快了語速，對於幹部們的官方履歷，盡可能簡短匯報，這些東西，在座的每壹位都比較熟悉，沒必要浪費太多的時間。重點放在考察的結果之上。饒是如此，還是花了大約壹個半小時，才基本匯報完畢。
　　大家的眼神，又都重新落在慕新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