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3章 言語

　　在另外壹個世界當中，長大成人的戴格兄妹，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戴格瑞克成為了壹位聞名遐邇的建築師，在世界各地不斷設計著各式各樣造型獨特，別出心裁，占地簡約的唯美建築，並且熱衷於幫助他人低價改造老舊房屋以便居住……
　　戴格瑞安成為了壹位家喻戶曉的鋼琴家，心靈手巧的天賦加上對於音樂的熱衷，化作琴鍵之下壹首又壹首扣人心弦的琴曲滋潤，全國聽眾絡繹不絕，並且還經常舉辦慈善音樂會向著各地的孤兒院伸以援手……
　　而將兩人壹路撫養長大的爺爺，戴格曼，則是在見證了孫子孫女獨當壹面之後安然退休，和自己的老伴壹同居住在繁華都市的住宅小區，還時不時就和戴格兄妹以及他們的父母壹齊團圓聚餐，慢慢悠悠地享受寧靜和平的天倫之樂……
　　“爺爺，來，這些是我在外省給您特地帶回來的土特產。”
　　“喔，這些工藝品真漂亮，很適合擺在家裏做裝飾呢，瑞克還是壹如既往的懂事呀！”
　　“別光顧著誇他呀！我也給妳帶來了壹些禮物！喏，壹堆上好的補品，正好給您補補身子！”
　　“呀，謝謝！雖然我不太愛吃這些玩意……而且，比起它們，我更希望妳能早點領個男朋友回家讓我們瞧瞧呢。”
　　“哎呀，您怎麽老是嘮叨這個話題啊！我不是說過慢慢找了麽！而且哥哥也還是單身呀，您怎麽只顧著催我，不去催他？”
　　“瑞克畢竟是男人，而且事業穩定，年齡大點也沒事，可是妳就……”
　　“呵呵，行啦！爺爺，這個話題每次都說得沒完沒了，我們趕緊吃飯吧！瑞安，妳也別再板著個臉了，好好吃，好好聊！”
　　熒幕之中，戴格壹家子圍坐在盛滿美食佳肴的寬敞方桌旁，有說有笑，熱情洋溢，其樂融融……
　　哪怕時過境遷，日月如梭，老少之間的濃濃親情也絲毫不減當年。
　　這裏沒有屠夫，沒有孽都，沒有醜惡，沒有死別，有的僅僅只是樸實無華的親情，安寧祥和的日子，充實幸福的人生。
　　望著如此夢幻而美滿的壹幕，耶塵的五官神情逐漸擺脫凝固，再然後，嘴角輕輕上揚，就此流露出了仿佛獲得救贖壹般的感動笑顏。
　　因為，這壹切，正是青年的靈魂最深處壹直以來都渴望見到的景象。
　　耶塵靜靜懸浮於萬千熒幕之下，眼眸泛光，鼻尖發紅。
　　他看著戴格壹家團圓聚餐。
　　他看著孽都群眾安居樂業。
　　他看著同僚同胞恪盡職守。
　　他看著溫氏姐弟盡享青春。
　　他看著村莊居民耕耘收獲。
　　他看著坎古前輩開店營業。
　　他看著白霜人群舉杯高歌。
　　他看著羅伊德壹家忙裏忙外。
　　“哈……哈哈哈……”
　　然後，青年看著笑著，晶瑩的淚珠便是劃過了他的面頰。
　　“我想看到的……就是這個……”
　　耶塵壹邊笑，壹邊哭，壹邊哽咽，壹邊低語。
　　“不存在任何悲劇的世界……”
　　“宛如童話壹般美好的世界……”
　　“所有人都能得到公平對待的世界……”
　　“這壹切……”
　　“不正是我所渴望看見的‘天堂’嗎？”
　　青年擡頭凝望四面八方的萬千熒幕，淚眼婆娑，全身顫抖……
　　“他們理應得到如此對待。”
　　喜極而泣的耶塵，這麽自言自語道。
　　“他們理應得到……如此對待。”
　　然而，沒過多久，充滿青年內心的欣喜與激動便是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彌漫於耶塵心間的，轉而變成了無窮無盡的悲哀與傷感。
　　只因為，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熒幕之中的景象越是顯得美好……
　　現實之中的結果就越是顯得殘酷。
　　漸漸地，耶塵開始感覺心如刀絞，疼痛難忍，於是低頭彎腰，左手用力揪緊心口，右手死死捂住面部。
　　“可是……這些景象……都是假的……”
　　青年佝僂著脊背，嗓音沙啞，捂臉嘶吟。
　　“所有的畫面……全部都只是我的壹場美夢……全部都只是我飄渺無邊的幻想……”
　　“他們全都已經死了。”
　　“這才是已經發生了的真正現實。”
　　“而我完全無力挽回這壹切。”
　　“我……根本什麽也做不了！”
　　無名之火，源於怒火與悲傷，沾染鮮血的色彩，又壹次在青年的心中點燃擴散。
　　“然而……”
　　“我不甘心。”
　　“我真的……好不甘心！”
　　“我明明在不斷地廝殺，不斷地蛻變，不斷地進化！”
　　“我的力量明明壹直以來都在越變越強！”
　　“直到現在，我甚至都將半神之力握在了手裏！”
　　“可是，就算如此，我卻反而越來越覺得自己的能力有限，越來越對命運和因果這些難以抵抗的事物感到絕望！”
　　青年的身影蒙上壹片深邃的漆黑，仿佛像是來自於深淵盡頭的鬼影，在無風的混沌之間搖擺飄浮。
　　“我眼中的天堂……”
　　“真的存在嗎？”
　　“到底該怎麽做……”
　　“才能將它付諸現實？”
　　“如果最後做不到的話……”
　　“我難道，真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嘗試將所有的悲劇，連同歷史的車輪壹起，徹徹底底地扼殺毀滅嗎？”
　　“就.像.是.深.淵.過.去.所.做.的.那.樣？”
　　血紅的眼眸定格不動，透過顫抖的指縫，凝視著遠方那片混沌的虛無。
　　隱約之間，青年感覺到，內心深處的那股邪念似乎又開始了蠢蠢欲動。
　　然而，下壹秒，他的腦海卻是毫無征兆地接收到了壹行言語。
　　【這些並非虛假。】
　　於是，深邃的漆黑瞬間消散，眼眸的血紅當場褪去。
　　青年呆住。
　　“……”
　　青年楞住。
　　“……”
　　青年怔住。
　　“……”
　　接著，他重新擡頭，環顧自己的四周。
　　依然是空無壹人。
　　然而，盡管如此，耶塵的腦海卻是繼續響徹起了下壹行言語。
　　【這些皆為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