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送葬者(三)
正經人誰在漫威學魔法啊 by 拿刀劃墻紙
2023-9-16 21:57
慈父的花園是壹片無法用語言來準確描述的地方,至少對泰豐斯來說是如此。
死亡守衛此刻正處於壹種特別的狀態中。他腳下厚重的菌毯內蔓延著的數千種疾病正在緩慢地流動,天空中有壹片深黃色的迷霧,正隨著他的凝視而緩慢變換,空氣中有骨癌的味道,他聞得到,他喜歡。
他來這裏的次數不多,每壹次都會被這裏的美所激發心中的情緒。誰能不被慈父的花園所震撼呢?再者,也不是誰都有此殊榮能夠在此長居。曾幾何時,涅魯茍斯算得上是壹個,只可惜它的膽大妄為讓自己成了壹抹風中的余燼。
“跟我來,泰豐斯。”
巴魯在前方緩慢地移動,路上患有枯萎病的植物們紛紛向它致意,惡魔也壹壹回應,步伐放得很輕,像是不想打擾那些熟睡的植物。
它們病了,但卻煥發了新的生機。它們正在逐漸適應死亡,適應腐爛,它們最終會成為生死循環中的壹部分。巴魯對這壹點感到無與倫比的自豪——它們都是他親手種下,慈父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它,它完成的很好,它已經開始期待慈父回來的那壹天了。
它希望慈父為它驕傲。
“我的父親在哪?”
泰豐斯從震撼中回過了神,他握緊自己的鐮刀,聲音像是從墳墓裏傳來的回音。他的問題讓惡魔不快地咕噥了壹聲,但還是好脾氣地開始向他解釋。
“枯萎平原……妳聽過這個名字吧?妳的父親就在那裏接受懲罰,慈父為他的行為很惱火。”
泰豐斯頭盔下的臉因為惡魔的回答而露出了壹抹冷笑。
他搖了搖頭,貌似冷靜的評價:“感情用事,他始終看不見混沌的潛力。他過去具有的弱點在今日仍然未被更除,我原以為慈父所降下的福會令他有所改變,但他辜負了慈父的愛。”
“別用那種語氣評價妳的父親。”巴魯警告了壹句。“慈父或許對他不滿意,但不會容許妳詆毀他。慈父愛著我們所有人。”
“愛是愛,恩寵是恩寵——我受著慈父的愛,也受著他的恩寵。但莫塔裏安有什麽?”
泰豐斯真真切切地冷笑了起來,他的行為讓巴魯無法忍受下去了。惡魔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但它不會違背慈父的教導,至少在這方面不會。
它轉過身,嚴肅地開口:“不要這樣,死亡守衛。妳逾越了,妳正在試圖爭取壹些妳應該謹慎獲取的東西。納垢的意願是不可知的,亦是不可預測的,妳的父親要求妳去見他,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即使是在這個時刻?”
泰豐斯改變了壹下自己的站姿,輕微的改變,便讓氣氛變得緊迫。巴魯確信它能感知到
“慈父交給了死亡守衛壹項任務,他希望我們奪取奧特拉瑪,讓疫病、瘟疫與墮落充斥在那片只有生機的群星之間。我的父親不願擔起他的職責,所以只好由我來了。我做得很好,而他在這個時候想讓我去見他……別告訴我妳不知道他想做什麽,巴魯。”
不,我知道,但妳不知道。
惡魔看著這個凡人,默默地在心中贊賞起了他的忠誠。在人類之中,泰豐斯是壹個少有的、明悟了納垢真正含義的人。若他是惡魔,巴魯會很樂意和他成為真正的兄弟,但他終究只是個凡人。
“妳在懷疑妳的父親試圖阻攔妳完成自己的任務?”
“不然呢?”
泰豐斯呼吸了壹口滿帶疫病氣味的空氣,它們從他已經腐爛的鼻腔內湧入,進入已經爬滿菌絲的肺部,在裏歡快地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別告訴我妳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瘟疫傳播者。他恨我,人盡皆知。他恨我,哪怕我將慈父的愛分享給了他也是如此。他持之以恒地憎恨著我,妳們都知道,蒼蠅知道,蛆蟲知道,細菌知道,哪怕是寄生蟲也知道……妳要讓我忽略這件人盡皆知的事嗎?”
“那麽,在妳們談話的時候,我會站在壹旁。”巴魯嚴肅地保證。“我會確保妳的工作與職責不受影響。”
死亡守衛輕哼了壹聲,沈重的如同患了肺病的晚期病人:“我感謝妳,瘟疫傳播者,但我懷疑他不會尊敬妳的權威。”
“我們拭目以待。”
巴魯轉過身,他們開始繼續行走。
他們走過壹條腐臭的河流,其中有溺死之人的屍體正在浮沈,眼眶中爬滿菌絲。
幾個納垢靈抓住了壹具還算完整的,正在竭盡全力地試圖將它往岸上拖,壹只惡魔在岸邊無精打采地攪拌著坩堝。巴魯對它揮了揮手,就算打了聲招呼。泰豐斯始終保持著沈默,並沒有詢問那個惡魔的名字。這點讓巴魯很是欣賞,心中也不免升起了壹點惋惜。
但它沒有停下。
它必須為涅魯茍斯復仇。
枯萎平原很快便到了,雖然名字中帶了枯萎二字,但這裏的植物生長的非常茂盛,甚至能夠到泰豐斯的腰部。巴魯帶他進入了深處,蒼蠅們圍繞了上來,像是在歡迎。
泰豐斯悄無聲息地擡起右手,讓壹些蒼蠅聚集在他手腕處暴露在外的膿腫傷口處,讓它們吮吸濃汁,算是建立了壹種微弱的聯系。其中壹只蒼蠅在飽餐後輕言細語著在他耳邊振動了幾下翅膀,泰豐斯點了點頭,蒼蠅告訴他,莫塔裏安就在前面。
巴魯停下腳步:“他就在前面。”
惡魔轉過身來,表情已經變得非常之嚴肅:“到前面來,死亡守衛。我不能在妳們父子見面的時候橫插壹腳,必須由妳和他率先對話,我才能提出在壹旁旁觀的要求。”
“如妳所願,瘟疫傳播者。”
泰豐斯依言照做,他站到惡魔身前,撥開已經到他腰身處的植物,朝前走去。
地面的泥土溫潤而潮濕,卻很好地托起了他的重量。天色依舊迷亂,納垢現如今並不在花園之中,但祂的力量卻仍然影響著這裏。死亡守衛在步行數十步後停下了,壹個身影在他面前沈默地矗立,沒有因他的到來而轉過身,仍然背對。
壹陣風吹拂而來,其中有不少腐爛成碎屑的骸骨碎片。泰豐斯微微低下頭,以平靜的語氣問候:“父親。”
“泰豐斯。”
莫塔裏安轉過頭,渾濁的眼睛中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很高興見到妳。”
“死亡之主……”巴魯在泰豐斯身後如約開口。“我——”
“——噓。”
如同駁斥,如同教訓。巴魯楞住了,它的本意只是做做樣子,它相信莫塔裏安會找個借口讓它離開。但它沒有預料到這種情形,莫塔裏安甚至在噓它的時候連看都沒有看它。
他終於轉過身。
五彩斑斕的翅膀緩緩張開了,呼吸器的聲音散發著壹種陰沈的不詳。泰豐斯皺起了眉,這與他想象中的情形並不壹樣。他提高了警惕,握緊自己的鐮刀,緩緩開口:“您召喚我前來,是有什麽事嗎?我正在試圖完成慈父交由我的工作。”
“工作?”
“是的,慈父希望我能腐化奧特拉瑪五百世界——您兄弟中壹個的疆域。”
“大膽的嘗試。”莫塔裏安古井無波地凝視著他。“黑袍之人正在等待,難道妳不知曉嗎,泰豐斯?”
“我知曉,但我是納垢的先鋒。慈父已將祂的恩寵賜給了我,所以我將戰無不勝。”
莫塔裏安低沈地笑了起來,沒有對這句話發表任何評論。他的笑聲讓泰豐斯愈發覺得不安,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莫塔裏安。
“您為何發笑?”
“無知。”莫塔裏安絲毫沒有掩飾他的不屑。“祂已經遠去,甚至不在這個世界。而黑袍之人卻時刻存在,難道妳未曾感受到?花園的搖晃、毀滅……亞空間中的混沌汪洋因他的註視而顫抖,它們都在尖叫。”
“您的話聽上去與夢囈無異。”
“妳是在暗指我瘋了嗎,泰豐斯?”
“我沒有這麽說過——”
“——那就閉嘴。”莫塔裏安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他的態度終於激怒了泰豐斯,使他將自己的鐮刀攥得嘎吱作響。
死亡守衛緩慢而低沈地再次開口:“您或許應該對我多壹些尊重。”
“有趣。尊重,為什麽?”
“因為我是慈父納垢的先鋒,我曾在祂的榮光中沐浴,我曾親眼見過祂神聖汙穢的模樣。您作為祂的冠軍,難道不應對我抱有壹些尊重?需要我再提醒您壹遍嗎?我已經不再是您的壹連長了,我是死亡守衛的泰豐斯,是旅行者泰豐斯,但不是您可以隨意命令的人。”
“妳認為我會在乎嗎?”
莫塔裏安的話擊碎了泰豐斯壹直以來潛藏起來的某些東西,他的聲音猛地提高了:“妳正站在慈父的花園中與我對話!”
“所以呢?”
莫塔裏安開始緩慢地朝他靠近,沒有握持武器,沒有擺出攻擊的姿態。只是行走,只是靠近。他沈重的呼吸,渾濁而病變的眼眸內沒有任何能夠被泰豐斯所捕捉到的東西存在。
“所以妳應當敬愛妳的神明!”
“我的什麽?”
莫塔裏安笑了起來,笑聲嘶啞而沈重,像是某種東西的回音。那不是人應該發出的聲音,倒像是壹只壓抑已久的響尾蛇正在搖動它的尾巴。
“我的什麽,泰豐斯?我的神明?我不是洛嘉,我不信仰任何神。我不信仰它們,我不像妳,需要找壹個虛偽的依靠來證明些什麽……而且,我還有理智,泰豐斯。”
莫塔裏安擡起手,摘下了自己的呼吸面罩。其下的臉令人觸目驚心,潰爛的臉與肉正在不斷地往下掉,他的鼻子已經不見了,只剩下兩個空洞。莫塔裏安將它扔在地上,張開雙手,因為沒有嘴唇而暴露在空氣中的上下牙齒互相碰撞。
“誰會喜歡這樣的身體?告訴我,誰會?”
“這是恩賜!”
泰豐斯高聲反對:“這是慈父對妳愛的證明,他讓妳明白痛苦的真諦!”
巴魯在他身後發出贊同的聲音。
“不,他只是使我屈服,與我父親對我所做的事壹樣。我屈服了,但不會再屈服壹次。”
在他說出這句話以後,泰豐斯驟然意識到了某些不對之處。他警惕地提起鐮刀:“妳想做什麽?”
“我想讓妳明白壹件事,泰豐斯。”莫塔裏安笑了起來。
坦白來說,壹個有著如此面貌的人露出微笑是相當駭人的。泰豐斯雖然不會被那副腐爛的模樣嚇到,可這個人是莫塔裏安。他不會承認自己對莫塔裏安還有所畏懼,在他的心中,他早已淩駕其上……
然而,只有妳真的和壹名原體面對面,妳才能意識到何謂半神,妳才能明白,這個詞語不是誇大的比喻。
而是貨真價實的描述。
“復仇什麽時候都不會晚,泰豐斯。妳背叛了我,我不會忘記這件事。妳辜負了我的信任,妳將我的軍團推入腐爛的深淵,讓妳的兄弟們痛不欲生。我記得他們的名字,但他們現在已經不再是他們自己了,除我以外,沒人能抵抗祂的力量……而我為什麽能堅持呢?我想,是因為恨吧。”
莫塔裏安張開雙翼,絢爛的色彩在他的翅膀上透過渾濁的光線開始了折射。泰豐斯開始不斷地後退,他回頭看了壹眼,想尋求巴魯的幫助,但那惡魔已經消失了,無影無蹤。
被背叛的刺痛,與自己的愚蠢所造成的恥辱令他咬起了牙。
“是的,妳感到了吧。”
莫塔裏安繼續緩慢地向前行走。“而妳也清楚,這裏的東西不會對妳的遭遇有半點同情。妳所信仰的神是個放縱的父親,祂縱容祂的造物們,但祂還有壹條底線,可我要跨過它。”
像是光,像是閃電。泰豐斯幾乎只能聽見某種振翅的嗡鳴聲,緊接著,他便被人提到了空中。
視若珍寶的鐮刀也被踹斷了,他的咽喉被捏緊,呼吸不暢原本不會讓他感到痛苦,但莫塔裏安輕蔑的眼神卻讓他怒火中燒,令他幾乎喪失理智。
“妳——”他怒吼。“慈父會——”
“祂什麽也做不了。”
死亡之主猛地發力,撤下了泰豐斯的頭顱。他頑強的生命力讓他還未立刻死去,從傷口中噴湧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深褐色的汙穢液體。
莫塔裏安凝視著泰豐斯的頭顱,輕聲說道:“我跨過了祂的底線,我殺了妳……這就是我的復仇,泰豐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