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南榮 by 迷幻的炮臺
2025-2-17 21:24
鮮國。
潮景帝戎馬縱橫沙場,禦駕親征半月長驅直入鮮國腹地,但鮮國地勢險峻崎嶇,易守難攻,後又有赤王夾擊,大軍壹時被困於山脈之間,冰天雪地險些迷途。
補給全線切斷,蕭韞已與敵軍在冰河壹帶僵持數日。
“陛下,若再這麽耗下去,我們的糧食恐怕……”常青雲臉凍得通紅,思索道:“不如,不如臣帶人嘗試著殺出去!不信他赤王銅墻鐵水火不侵。”
蕭韞才親自勘察過地形,下馬快走幾步,從樹下兩米厚的積雪中隨意抓了把雪,混不在意地往嘴裏連塞幾口解渴。
“妳?”
皇帝冷笑:“他根本沒想和我們打,就是要耗著。”
兩軍相比,還是大宸的士兵更甚壹籌,再加上遂鈺留下來的南榮軍中歷練多年的將士。赤王自己心裏也沒底,不知大宸如今究竟軍力是何水平。
既想與西涼為謀,又不願付出代價,更妄想等待鮮國無力支撐,好率先兩國壹步登天,直接拿下鮮國據為己有。
蕭韞沈聲:“原地休整,壹炷香後出發。”
“哨崗仍舊保持三隊輪換,暗號隨時更替。”
他仰頭,皚皚雪山銀裝素裹,遠望確實是難得的風景。狂風卷起雪粒,這裏的雪並非如鵝毛柔軟,更像是砂礫,打在面頰仿若刀割。
雪峰最頂端,終年受日光照耀,卻不見白頭化作雪水裸露山巖。
“陛下。”
安頓好士兵,常青雲掏出幹糧深壹腳淺壹腳地走向蕭韞,道:“陛下先吃些罷。”
餅凍得梆硬,雪地之中生火容易暴露,為躲避赤王的追蹤,隊伍疾行根本沒空生暗火做飯。
上至皇帝,下到推車的小士兵,連著十幾日沒吃過壹口熱飯。餓了啃餅,渴了吃雪,上行下效。眾人見皇帝同寢共食,與尋常士兵壹般遵守軍紀,隊伍非但未萎靡,反而士氣更高漲。
高漲也不是什麽好事,蕭韞道:“這幾日還有人發燒嗎。”
“上次陛下帶人尋草藥,士兵們喝下後,著風寒的人少了不少。”
蕭韞擡臂,豎起拇指,指腹朝向雪山山巔,瞇眼大略計算間距,沈吟道:“將跑得快,身強體壯的騎兵調百人,大部隊先行,這些人留在此處入夜生活。”
“火藥還有多少。”
每日物資清點都過常青雲手,常青雲不假思索道:“二百斤。”
蕭韞:“火油和火藥通通拿出來,還有南榮王留下的火銃。”
皇帝壹開口,常青雲便意識到蕭韞是想做什麽,道:“陛下是想將赤王引至此處,用雪崩直接將赤王軍——”
常青雲還沒來得及興奮,說著說著自個停下了。
此計倒是絕妙,實施起來卻難,先不說是否能將赤王軍引至此處,若要用火藥炸山且全身而退,便得使用火銃點燃,火銃只有十把,會使用的卻少。
難不成……常青雲失聲:“陛下不可!”
蕭韞:“壹把火銃只有五發,若想完全引爆火藥,必須百發百中,且馬術了得,能在雪崩的瞬間躲避。”
“常將軍,就算是妳,也沒有使用火銃的能力。”蕭韞壹指遠處整頓軍備的南榮軍的將領們,道:“他們能,但人數不夠。”
不論世家貴族,還是什麽皇親貴胄,只要上了戰場,那便都是大宸的戰士,是其中最普通的壹員。皇帝若沒有子民的擁護,也不是什麽千尊萬貴的帝王。
百姓擁護他,他也必當與百姓站在壹起。
自打皇帝決定禦駕親征,內閣與六部吵得壹塌糊塗,多數上表請求皇帝保重龍體。通常這種情形,不過是皇帝以禦駕親征的名義振奮人心,好叫手底下的將軍們更賣命而已,當世家以為皇帝這場戲落幕,皇帝卻突然整裝待發,披甲掛帥直奔鮮國。
壹幹事務交於內閣處理,太子監國。
“還記得出征前,朕是怎麽告訴妳的嗎。”蕭韞道。
常青雲是皇帝身邊的老人了,說是皇帝心腹也不為過,執掌數萬禁軍從未出錯。
“陛下仍舊對秀州禍患抱有疑慮,此行是想同時解決秀州困惑。”
蕭韞:“那麽愛卿覺得秀州之禍因何所起呢。”
常青雲欲言又止,深知此刻裝傻充楞方為上策,無論接下來他說誰的名字,都有無端栽贓嫁禍的嫌疑,於臣做官之道,是為大忌。
“但說無妨,朕赦妳無罪。”
蕭韞站得身體有些僵了,擡腳又向冰雪深處走了走。雪結成塊,人的體重踩上去幾乎不會下陷。他撿了根樹枝,憑借記憶在雪地中描摹地形圖,畫圈的地方可作為引燃點。
常青雲大著膽子說:“陛下從秀州回來便對太子的態度淡淡的,臣鬥膽,猜想太子殿下或許有什麽秘密未向陛下坦白。”
“陛下禦駕親征,是想,想考驗太子殿下是否有成為壹國之君的能力,和……”
“和引蛇出洞。”
蕭韞反問:“誰是蛇。”
常青雲砰地跪倒,惶恐恭敬道:“臣不敢!”
如今局勢,無論蕭韞是否離開大都,世家們都會有所行動。他們等不及分享扳倒南榮王府的勝利果實,急著將南榮遂鈺徹底碾死在戰場。
失去鹿廣郡支撐的皇室,就像步入暮年的洲楚淡臺皇族,世上再出不了壹個忠於君上的孤臣燕羽衣,也更難尋體恤百姓,為邊塞荒蕪尋找出路的南榮氏。
再也沒有比現在更混亂的時候,或許將來的幾十年兩國風調雨順互為友鄰,即便某些目的呼之欲出,陷阱明擺著放在眼前,世家們也會撲上去險中求富貴。
“若朕是太子,便會選擇此刻造反,架空大都,夥同西涼鮮國暗殺皇帝,並準備登基大典,待皇帝死訊傳來,立即登基。”
唱戲的角按照編故事的人定好的路線向前,無論接下來登場的是何要妖魔鬼怪,亦有被暴露天光的烈日焚燒。
而這道烈日,蕭韞深吸了口冷氣,頓時神清氣爽。邊疆的溫度永遠凜冽,殘存著遠古遺留的長風,固然無人之境,卻比光影交錯,奢靡無級的京城更具顏色。
“瑯琊王氏在小地方蟄伏多年,唯恐引起朕的註意,百年望族,敢和南榮王府聯姻,卻擔心被皇族忌憚。”
“這算膽大包天,還是謹小慎微呢。”
鮮國邊疆的寒風,吹不到冰雪消融的大都。
“來者何人,竟敢擅闖兵部重地!”
兵部的兵不管來者,若無進出許可,皆視作擅闖。
“——瑯琊王氏,王觀桐。”
王觀桐身披碧綠罩衫,內裏是珍珠白的綢緞百褶裙,耳垂墜兩顆剔透瑪瑙,長發被梳成三股麻花辮盤於腦後。
她手中提著巴掌大的小盒,裏頭存有先帝親賜瑯琊王氏的免罪金券。
“昨夜我家丟了東西,底下的人來報,說是躲進了兵部,故此我特來看看。”王觀桐微微笑道:“各位,冒犯了。”
話罷,數道身影從四面八方而來,略過王觀桐身側,徑直沖入兵部,刀光劍影兵鋒相交,源源不斷的陌生身影加入戰鬥,守門的軍士見勢不對拔腿便要進裏屋叫人。
青年身形如鬼魅,悄然浮動於士兵身後,單手搭在他咽喉之間,輕飄飄說:“噓。”
哢——
士兵瞳孔收緊,叫聲卡在喉管,上半口氣甚至沒來得及咽下。
王觀桐凝視兵部門前石碑,其中刻有描金的大宸軍令,她在哀嚎聲中念完全篇,兵部的官員們慌不擇路想逃跑,也皆被隱匿於府外的高手攔截。
“小姐,人齊了。”
王觀桐行走江湖少不了磕碰,家中自她出生便訓練了壹批侍衛保她周全,這次來大都,王觀桐將這些人全部都帶上,另外又在母親那另請高手坐鎮。
“齊了就好,丟失的東西就在兵部,想那賊人混跡其中極好辨認,敢偷我們瑯琊王氏的東西,便叫全京城的人都來瞧瞧下場是什麽。”
王觀桐提起裙擺走進兵部,淡道:“關門。”
王觀桐擅闖兵部,朝堂震動。東宮幕僚與朝臣們商議壹天壹夜,得來的結論不過是簡單的幾個字。
禦駕親征,皇帝不壹定能回得來,或者說,壹定不能讓他回來。
瑯琊王氏沈寂多年,怎麽就偏偏在南榮王府落寞後重新返回大都,還派了個身份尊貴的本家小姐。
這王觀桐的身份,原為南榮臻未婚妻。
“兩家聯姻不成,王氏遠離大都數年,現在踩著南榮王府的願望落空,便趁此刻與我們奪權!”
幕僚統壹意見,推了個人出來告知太子:“殿下,此刻正是王氏發力之刻,兵部便是他們進入大都的第壹步,大業謀劃多年,萬不能折在這個時候。”
蕭鶴辭擰眉,萬事俱備卻突然殺出來個沈寂的世家,王氏與景飏王身後那些世家關系匪淺,難保這群老家夥見風使舵,不與東宮合作。
兵部目前斷不可去,王家這勢頭想必也是豁出去,誰來了都極有可能被扣在那。
“下帖請王小姐來宮中做客,成家先祖曾與王家同窗,太子妃念及舊情,想請王小姐進宮壹敘。”
帖子沒送到,王氏先發制人。
“我們王家從小地方來,瑯琊是個鳥不拉屎的蠻荒之處,斷斷不敢高攀京城裏的貴眷。”
王氏管家笑著推拒所有來訪,揚聲道:“府門小,宅中粗陋,修繕壹番才敢迎客,多年不見京城美景,如今壹見,當真是無限風光。”
瑯琊王氏出山,半月後又傳來皇帝雪山遇險生死不明,蕭鶴辭理政以王氏忤逆皇權逮捕王觀桐,遭到王氏強烈反抗,兩方在皇宮發生口角打了壹仗,王觀桐徑直將後宮炸了個粉碎。
消息送至西洲,蕭季沈抖了抖密報,好笑道:“王爺怎麽看。”
怎麽看!還能怎麽看!
遂鈺說:“用眼睛看。”
“王觀桐哪裏來的火藥炸宮。”蕭季沈又問。
遂鈺煩不勝煩,說:“大殿下,我們被敵軍截斷糧草,馬上就要斷糧了,王氏死不死不知道。我們要是沒得吃,壹定餓死!”
“邯州州府這個王八蛋,竟然敢燒鄺州送來的糧草。”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生日,又帶著南榮過了壹次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