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泡溫泉，蠟縫頭

　　四月十日。
　　午間。
　　白淵繼續練習射箭。
　　小郡主壹襲紫色貼身獵衣，抱胸出神地看著他的姿勢，不時開口糾正他故意做錯的動作。
　　……
　　此時……
　　末山縣。
　　卻鬧哄哄的。
　　“無相捕頭居然請大家去末山溫泉泡澡，真有這好事兒啊？”
　　“我聽說那溫泉要進去壹趟，都要好些錢呢……大多是周邊公子小姐們去的地方，我們這些大老粗，嘿嘿，這也算是享福了嘛？”
　　“無相捕頭可能還在想著前兩天的案子，畢竟那晚動靜很大，街頭爆發了大戰，也死了好幾個值勤的兄弟……”
　　“欸……我們這行就是這樣，再攢點銀子，我準備改行了。”
　　捕快獄卒們紛紛嘆息。
　　是的。
　　無相居然請他們去泡溫泉。
　　所有當天在正氣閣的捕頭，還有獄卒都被請了。
　　後來的趙捕頭他們則是沒來，除了……華青青。
　　華青青是個很有青春活力的女子，壹手【清風拂柳劍】乃是華家中上層次的六星武技。
　　這武技雖然是六星，但幾乎不存在練不出來的問題。
　　而且華家還有與這武技配套的八品、七品功法的，完全不用擔心後續，也不用擔心卡殼。
　　這可謂是武道前途已經被鋪好了。
　　而，【清風拂柳劍】也是很適合女子修煉的。
　　按輩分，華青青算是白淵的表姐，不過輩分是輩分，這輩分卻不可能拿來約束皇子，所以也算是個名頭上的表姐。
　　按道理，她本該和趙碧山壹起待在末山縣，但似乎她與無相有交情，所以也壹起跟來了。
　　“餵！！”
　　華青青從後拍了下無相胳膊，湊過去輕聲道，“四條眉毛的老窮鬼，妳哪兒來的錢請這麽多人泡溫泉？”
　　無相聽到這稱呼，也不以為意，笑著拍了拍酒壺道：“少喝點酒就有了。”
　　“騙人！”華青青嘀咕著，顯然不信。
　　無相笑道：“妳跟著我來，妳家那位趙捕頭要不高興了。”
　　華青青道：“他管我？他是趙家人，我是華家人，不過是同僚罷了。”
　　說著，她眼珠子壹翻，笑道，“欸欸，我們華家的那位皇子現在是妳師弟了，皇上居然指了諸葛先生做他老師，聽說還是在他離家出走後指的，我真是有點想不明白……
　　皇上不是該狠狠罰他嗎？怎麽還給他指了個這麽好的老師？”
　　無相笑道：“看來妳對我小師弟頗有微詞嘛，妳不是他親戚嗎？按理說，妳們這種外戚應該最支持了他了吧？”
　　華青青無語道：“去他的吧，我們家這位皇子但凡有壹點點點點點靠譜，我也不會這麽說。”
　　無相灑脫的壹笑：“那我回去可要好好兒和他喝兩杯。”
　　華青青瞪眼道：“妳故意氣我啊？！”
　　無相忽道：“小師弟可能沒有妳想的那麽不堪。”
　　華青青“嘁”了聲，擺擺手，表示不可能。
　　無相露出回憶之色道：“無念來的時候告訴我，他說小師弟回皇都後，還未回府就被皇上召入宮了，再然後……皇上罰他在宗廟跪了十天。”
　　“啊？？？才十天？”華青青露出失望之色。
　　無相笑道：“妳關註點錯了。”
　　“哪兒錯了？”華青青不服。
　　無相道：“皇上讓他去宗廟前認錯，代表著的是對他的重新認可……
　　妳知道嗎？按照我所聽聞的六皇子的作風，皇上是絕對不可能認可他的。
　　流放，打板子，禁閉都可能，
　　卻絕無可能讓他去宗廟，在皇家列祖列宗面前認錯。”
　　華青青道：“我猜定是他害怕了，跪著哭著喊自己錯了，然後皇上心軟了，才這麽做的。”
　　無相笑道：“妳太小看小師弟了。”
　　華青青道：“不是我小看他，而是他就是……就是個……大……”
　　她翻了個白眼，終究沒把臟話說下去。
　　無相道：“不說這個，無念還告訴我……他和無情待在壹起，居然相安無事，兩人都在卷宗房裏，壹待壹天，甚至無情還願意和他說很多話。
　　妳就不覺得，妳們家這位皇子殿下已經有所改變了麽？”
　　華青青楞了下，“無情願意和他說很多話？真的？”
　　無相點點頭。
　　華青青疑惑道：“不應該啊，無情如果看到這個大……咳咳……六皇子，應該是根本不理睬他，連敷衍兩句話都不願意。”
　　無相笑道：“所以說，妳太小看他了。”
　　華青青默默記下，這些事對於家族來說，可能是重要情報了。
　　末山溫泉，在末山縣往西約莫三十裏的壹處小莊園裏。
　　莊園本為某位貴族所有，在貴族衰敗變賣家當時，如今的老板拍下了這個莊園。
　　這老板是個生意人，看中的正是莊園周邊的條件，之後又花錢鑿出了這個溫泉，從而使得這裏變成了壹處溫泉景點。
　　壹行足足四十多位捕快獄卒都已看到不遠處的莊園了，有些人已經開始歡呼了。
　　無相忽地壓低聲音道：“青青……”
　　華青青見他這麽稱呼，頓時知道他有要事要說，頓時肅然起來。
　　無相道：“壹會兒，妳不要去泡溫泉。”
　　華青青嘀咕道：“男女是分開的……妳管我啊……”
　　無相道：“不是，我意思是妳壹會兒拿劍守在外面，不管誰往外逃，不管他有沒有穿衣服，妳都必須抓下他，哪怕重傷他也可以。”
　　“逃？”
　　華青青眸子壹動，“妳懷疑……”
　　無相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他不是懷疑，而是肯定。
　　這些人裏，必有內應。
　　原本他肯定不可能找出內應，但他忽地想起在那些灰衣教徒那幹蠟般的模樣，以及死而復生的“魔煞刀”羅邦那脖子處湧出來的蠟，所以才突發奇想，用泡溫泉來無聲無息地試壹試。
　　凝固的蠟和人的皮膚自然是不同的。
　　平時在衣服底下看不到，這脫了自然可以了。
　　可他身為捕頭，總要考慮人心這種事，如果是他判斷錯誤了，人心是會亂的，所以……他才找了個借口帶著所有人來泡溫泉了。
　　這事兒，是公家的事，所以……事後得報銷。無相如此想著。
　　……
　　……
　　片刻後。
　　嘈雜的換衣室，壹個個捕快獄卒都只留下了貼身衣物，然後往外跑去，繼而遠處溫泉傳來下水的聲音。
　　無相坐在無人的角落裏，靜靜飲酒。
　　他是如此的不惹人註意，以至於壹個個光著身子跑出去的捕快獄卒，都在尋思著“無相捕頭去哪兒了”，卻看不到他壹直在屋內。
　　而屋內，除了他，居然還有壹個捕快。
　　那捕快很是磨蹭，又似乎有些猶豫。
　　無相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這個捕快叫田黥，末山縣人，家世清白，根本沒什麽好懷疑的地方，可他現在在做什麽？
　　無相沒有詢問，他只是靜靜等著。
　　沒多久……
　　壹個和田黥相熟的捕快遠遠喊道：“老田，下水了，還磨蹭什麽？”
　　田黥環視了下四周，道：“我……我有些身體不舒服。”
　　“怕是累壞了，這水熱著呢，剛好泡泡。”那捕快又喊道。
　　田黥卻還是不應。
　　無相默默看著。
　　然後忽地，從“隱藏”狀態裏，走了出來。
　　田黥楞了下，急忙道：“見過無相捕頭。”
　　無相笑道：“老田啊，難得來這裏泡溫泉，就別推脫了，正好……我倆壹起下水。”
　　田黥道：“捕頭，我是真的有點不舒服，之前還沒來的時候我就這麽說了……可看到您這麽熱情，我本想著捱壹捱應該可以，所以才答應了過來。但沒想到來到這裏後，身體卻越發不舒服了，對不住，實在對不住。”
　　無相瞇著眼，忽地笑道：“不瞞妳說，其實我在查案。”
　　“查……查案？”田黥結結巴巴。
　　無相道：“對，而我要查的這個案子就是妳必須要脫衣服。”
　　他笑著看向田黥。
　　田黥喉結滾動了下：“捕頭開玩笑了……”
　　無相笑道：“沒有。”
　　“有”字剛剛脫口而出，他出手如電，直接點了田黥的穴道。
　　田黥反應哪有無相快，立在原地無法動彈。
　　片刻後……
　　田黥赤著身體，站在換衣室內。
　　而他的脖子處，有壹道圍繞著的慘白的蠟……
　　仿是……這顆頭顱曾經斷過，然後由蠟來把頭與身體重新縫合了起來。
　　無相看向田黥，後者雙瞳中竟是充滿了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