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初”見孔嫣，十二神廟

　　平平無奇的壹晚過去了，白淵收獲了10點氣運作為儲存，然後返回了北城府。
　　壹早，他端坐到銅鏡前。
　　小郡主站在他身後，持著木梳為他仔細地梳好頭發，盤好發髻，繼而取了輕便的金邊玄袍為他穿上。
　　白淵默默看著銅鏡，他背後的少女不出意外地換上了“茶藝表演專用皮膚”。
　　緊身襦裙，雪紗披帛，眉心花鈿，粉腮紅唇，還有那貢品瑞龍腦的迷醉香味。
　　真別說，小郡主這麽打扮壹下，確是個很淑女的美人兒，令任何男人都生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意。
　　這主要是她的五官完全就是照著男人心目裏的那種美人兒長的，鵝蛋臉兒，柳眉杏眼，眸色裏謙卑而恭敬，微微低頭的動作又藏著說不出的楚楚可憐，再壹擡頭，更是說盡了水蓮花壹般的嬌羞。
　　白淵知道小郡主的本性，自然不會被她這茶藝的外表迷惑。
　　他正出神的時候，輕柔的聲音傳來。
　　“淵哥哥，今日朝花佳節，良辰美景，不可虛設……雪兒願隨妳壹同外出，看遍這百花湖上的風光。”小郡主聲音變得甜甜的。
　　白淵深吸壹口氣，壓下聽到“淵哥哥”這三個字後的心理不適，他明白，是時候進入那種“說出連自己都會感到惡心的話”的狀態了。
　　於是，他淡淡壹笑道：“百花不過虛設，萬物皆是虛妄，不過是心動罷了……也罷，今日便是外出，陪著雪兒妹妹經歷壹番心魔，權當修行好了。”
　　小郡主聽到“雪兒妹妹”四個字，忍不住覷眼看著他。
　　白淵挑了挑眉，怎麽，妳能說，我就不能？
　　兩人四目相對。
　　隱約之間，空氣裏彌散著壹種互相吐槽的味道。
　　太羞恥了……
　　白淵起身，小郡主從邊兒上走近，和他靠的很近。
　　兩人上了馬車。
　　禦手是小福子，焚香則是因為被吸了血而需要靜養。
　　隨著壹聲兒策馬的鞭花，馬車的輪轂緩緩轉動了起來。
　　先去了北城西南的田邊，田邊有官員正在勸農，喊著“祥風送暖，萬物復蘇，抓起鋤頭，種出天地”之類的話，總之意思就是“揮起鋤頭加油幹！”
　　而距離農田區稍遠的壹些野外空地上，此時……正有不少男男女女都頗有雅興地在挖采野菜。
　　當然，聚集在這裏，大多是普通百姓，還有些湊熱鬧的小康之家的公子小姐。
　　挖野菜大多是有了些年齡的男女。
　　年輕的則是在撲蝶，鬥草，賞紅，閑聊，氣氛很是充滿生機。
　　所謂鬥草，便是各自挑選有韌勁兒的草莖，然後兩人對面而坐，交叉草莖，繼而互相用力拉扯，草斷者則輸。
　　所謂賞紅，便是各家各戶的女孩子把紅布系在樹枝上，繼而欣賞這紅布護花。
　　這其中，若是俊男遇上美女，那自是又會秋波暗送，兩相傳情。
　　白淵身為北城府尹，雖說沒有去主持北城的朝花節，但這些地方還是該出現的。
　　他先去了北城西南的田區，又去了東北方向的田區，露了兩次面，期間又在長蛇坊和玄龜坊的街市上停了下，說了幾句“大家辛苦了”之類的話，也算是交了差事。
　　這麽壹來壹回，時間就到中午了。
　　中午時分，幾乎人人都開始往百花湖邊靠去了。
　　壹眼看去，真是遊人如織了，道路雖然寬闊，但就連馬車也根本停不進去了。
　　小福子即便精通馬術，也是舉步維艱，在靠近百花湖時就被堵的死死的，再壹看前方，那叫壹個水泄不通，螞蟻挪的都比馬車快。
　　白淵若是主持了朝花節的活動，他自然有VIP通道，但他並沒有。
　　於是，他和小郡主便提前下了馬車，吩咐小福子先回去，又定了壹處，讓他晚飯後再來。
　　小福子恭敬地應下了，然後開始艱難地調頭返回。
　　白淵則是和小郡主並排壹起，融入了這如織的人群。
　　小郡主忽地委屈道：“淵哥哥每日辛勞，雪兒本想今日帶著哥哥出來散散心，卻不想如此人多，到現在也未能吃上壹口百花糕，喝上壹杯百花酒，都是雪兒的錯。”
　　白淵聽懂了，她肚子餓了。
　　就在他準備說兩句什麽的時候，忽地似是有人發現了他。
　　而且，這人還不是普通的只是遠觀的遊人。
　　那人遠遠地就喊著：“青天大老爺，是青天大老爺！大老爺，請為我做主啊……”
　　這聲音好像引燃導火索了壹般。
　　緊接著，又是許多聲音響起。
　　“青天大老爺……”
　　“青天大老爺，草民有狀紙要遞上！”
　　“草民也有！”
　　“大老爺……請您為草民做主啊。”
　　白淵楞了下。
　　這簡直就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長生樓居然連今天都不放過自己，這壹波是誤傷友軍啊，真是太可惡了。
　　他視線瞥動，卻見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往他跑來，壹副要跪下將他包圍的架勢。
　　白淵正想著怎麽辦的時候，小郡主二話不說，直接伸手摟著他，施展身法靈巧地飛了出去，然後上了屋頂，緊接著又提著他往前飛速跑動，然後到了百花湖近處時，才稍稍緩了緩。
　　作為被提著的白淵，只能羞恥地喊著：“好高，好高……慢點，慢點，慢壹點……”
　　然後在被放下後，還要裝出心有余悸的模樣，並且用真摯的聲音，帶著三分感慨三分向往三分震驚地喊出壹句：“這就是……功法嗎？太厲害了吧？”
　　小郡主看他氣喘籲籲的樣子，心底暗暗無語。
　　是老娘在動，又不是妳在動，妳怎麽還顯出這麽累的樣子？
　　但話到口邊，卻又變得茶裏茶氣了：“雪兒看淵哥哥平日裏公務繁忙，心疼的很，今天難得出來，所以私心裏不想淵哥哥再忙了，這才自作主張帶著淵哥哥跑開……哥哥不會怪雪兒吧？”
　　白淵理了理自己的人設，淡淡道：“不過是凡人著相罷了，人世間哪有那麽多的恩怨情仇？不過都是心動而已……今日不談其他，風花雪月助我修行，才是正道。”
　　說罷。
　　兩人默默覷眼對視，又互相撇開視線。
　　就在這時，只聽屋檐下傳來壹陣笑聲，似乎有不少人在看向這裏。
　　白淵側頭看去。
　　只見此處的屋下竟是壹片難得的賞湖之地，桃花美艷，綠柳蔭岸，石林錯落，廊腰縵回，亭臺如珠點綴在這美麗的環境的裏……
　　更難能可貴的是，百花湖裏竟有小流至此，如白晝裏閃閃發光的銀帶穿繞過諸多地勢頗高的觀賞亭。
　　觀景亭雖多，但從高俯瞰，卻見大多只是眾星拱月的星，而那唯壹的月，卻是占地最高，最近湖邊的壹個亭子，亭上書了三字——慎獨亭。
　　顯然，這裏是壹片私人觀景處。
　　而能在這般的黃金地段擁有這般觀景處的，顯然不是尋常人家。
　　他視線迅速動著，只見這觀景處裏的人並不多，約莫三四十個而已，但這三四十個人明顯都是不凡的，而且不壹而類。
　　有儒門書生學子打扮的，有年輕武者打扮的，有身穿奢華衣袍的，還有穿著粗布麻衣的。
　　而這些人亦都是眾星拱月的“星”，那唯壹的“明月”卻是正端坐在慎獨亭中央，遠觀著百花湖上的熱鬧。
　　那“明月”壹襲白衣，衣衫並不奢華，卻很是得體，相貌不媚不艷，卻是讓人如沐春風，無需多動多言，卻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左手手腕似戴著壹只遊動著雲煙的冷玉鐲子，更是襯地她整個人有壹股“孤雲出岫”的靜氣。
　　白淵做過“看圖認人”的事，自是壹眼認出這“明月”就是孔嫣。
　　而孔嫣感到動靜，也轉身，仰頭看向屋頂的兩人。
　　然後拂袖，起身，微笑道：“孔嫣見過六殿下，小郡主。”
　　小郡主瞥了壹眼這“明月”般的女人，拉緊白淵的衣袖，然後道：“我們只是路過，淵哥哥不是來找妳的。”
　　孔嫣也不理小郡主，側頭凝神看向白淵，微笑道：“六殿下，去年中秋壹別，孔嫣竟已有許久和妳未見了，雖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既然相遇了，何不來亭中行些飛花令，也好讓孔嫣看看妳的文采是否依然如故。”
　　小郡主聽到“文采依然如故”幾個字楞了楞，側頭驚疑不定地看著白淵，在她印象裏六殿下有什麽文采，可若是沒有，這孔嫣為何要這麽說？
　　再仔細想想，孔嫣這句話裏的信息量有些大……
　　小郡主心思玲瓏，轉念壹想，忽地又想到“江南盧家那才情斐然的盧大小姐”，還有白淵隨口念的幾句詩，心底又是有了點古怪的情緒，只不過這些事只有她知道，她也不可能告訴外人便是了。
　　兩人對話的時候，旁邊的才子才女們也是紛紛仰頭看著。
　　白淵忽地感到自己的肉被捏了捏，顯是小郡主在讓他說話。
　　他看向站在慎獨亭前的那白衣女子，只覺這姑娘看起來比“看圖認人”裏漂亮多了，保不準小郡主是刻意畫醜了。
　　而且仔細看去，孔嫣的相貌和氣質真的莫名地戳他……
　　讓他心跳有些莫名地加快。
　　只是看著，心底就已經生出壹種莫名的好感，似是和她壹起生活了很久，就連肌膚都開始莫名地發燙了……
　　這是？
　　突然地壹見鐘情？
　　不好！難道說這是從單身狗進化成舔狗的征兆嗎？
　　白淵頓生警惕，但還是耐不住心跳莫名的加快，他忍不住想，若他真是六皇子，若他能穿越早壹點，說不定此時他也在那亭中了。
　　畢竟，六皇子和孔嫣是訂了娃娃親的，再加上華妃和華老爺子都對孔嫣很是滿意，那麽……他十有八九就是和這個女人壹起過了，而不是小郡主。
　　此時，孔嫣也正觀察著他，眸子裏藏著壹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然後自然地避開視線，垂下眸子，輕輕行了壹禮道：“六殿下，請來慎獨亭中壹聚。”
　　白淵眼睛壹亮，正要答應，卻忽地感受到掐著他後腰的那只手正越發用力，準備爆發，便頓時肅然，義正詞嚴道：“孔嫣姑娘，也是不巧，今日我與雪兒妹妹約好了去湖上泛舟。”
　　孔嫣聽到“雪兒妹妹”，眼中露出隱晦的奇怪笑意，但她卻沒再死纏爛打，而是又得體地行禮道：“六殿下既有安排，那孔嫣就不強留了，只盼下次能夠再見。”
　　白淵右手抓著“奉旨風流”的玉扇，有些戀戀不舍。
　　小郡主壹把拉過他，道了聲：“告辭。”
　　隨後，她迅速轉身，抓著白淵飛快離開。
　　慎獨亭裏，孔嫣看了壹眼兩人離去的方向，眼中閃爍著隱晦的“長舒壹口氣”的感覺。
　　她坐回了石桌邊。
　　而在她身側，壹個穿著麻衣，掛著葫蘆瓢，身形矮小，頭發微枯，未有任何裝飾的少女道：“孔嫣姐姐，今日泛舟，無非是鬥詩。妳若真想去看，我們也泛舟便是了。”
　　孔嫣笑著搖搖頭道：“不必了，不邀而去，於禮不合。”
　　另壹邊，壹個人高馬大、血氣方剛的年輕武者道：“老師，百花湖也不是六殿下壹人的百花湖，又談何不邀而去？”
　　孔嫣笑道：“我本未想泛舟，卻因他而變，這豈不是不邀而去？不必多言，且隨我觀這百花盛景。”
　　她的話，雖然柔和，但卻很有力量，旁邊的人都不再說了，氣氛再度恢復了白淵到來前的模樣。
　　……
　　片刻後。
　　白淵壹扇玉扇，用“奉旨風流”四個字開路，“強征”了壹個畫舫。
　　這畫舫裏的歌女是樂坊的人，見到六殿下的玉扇也覺有趣，便是靠岸接了兩人，繼而奉上百花糕，百花酒，壹邊彈奏著古琴，壹邊輕輕哼著曲兒。
　　畫舫漸往湖心去。
　　小郡主道：“淵哥哥，這百花湖上有許多湖莊，這些湖莊大多有舉辦詩會，但其中規模最大的卻是在天心湖莊，而若是能夠吟詩得了那老莊主的欣賞，還會被老莊主邀請入莊，壹品時鮮鱸魚。”
　　白淵搖頭道：“不過是饕餮美食，幾分虛名而已，有什麽好爭的。”
　　小郡主道：“去年此時，妳可是帶了孔嫣去天心湖莊，今年，淵哥哥能帶雪兒去麽？”
　　白淵楞了下。
　　這明顯是知識點超綱了。
　　不過，因為剛剛莫名的心動，他對有關孔嫣姑娘的事倒是想知道的多壹點。
　　便小聲問：“然後呢？”
　　小郡主冷笑道：“然後？然後孔嫣被邀入了天心湖莊，得以成為陸老莊主邀請的三人之壹，而名揚皇都。”
　　白淵輕聲問：“那不知是哪首詩？”
　　小郡主想了想道：“去年，剛逢北地和異域之間爆發戰爭，我爹也身受重傷，而皇都更是調派軍隊前去支援，兵荒馬亂，多有分離。
　　那孔嫣便吟了壹首詞。
　　那詞是……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裏，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壹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壹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白淵：……
　　他心底猛地震了震，這是他鄉遇故知？
　　但，他面色如常道：“挺不錯的樣子……”
　　小郡主輕聲問：“妳家那盧大小姐，好像也很有才華，我覺得不輸孔嫣。”
　　白淵道：“盧大小姐雖是低調的閨中才女，但自然無法和孔大學士的千金相提並論……”
　　“是~~~嗎？”小郡主拉長聲音，壹雙杏眸湊近，盯著他。
　　兩人聲音極低，在那歌女看來，這兩位感情真是太好了。
　　白淵忽地明白了。
　　敢情小郡主以為孔嫣的詩是六皇子教的。
　　而現在的自己則是編出了“盧大小姐”這個名字，其實有文才的是他自己。
　　所以，她才有這般表現。
　　但話說回來，難不成之前的六皇子也是個穿越者？否則哪有那首“春色三分，二分塵土，壹分流水”的詞？
　　白淵仔細想了想，他還真不是六皇子，過去的壹切記憶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是那六皇子要布什麽局，肯定不是現在這樣子，那這中間肯定是發生過什麽不為人知的意外……這才莫名其妙地導致自己穿越了。
　　而不知為何，小郡主現在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怪，越來越復雜，復雜到連扇形統計圖都表達不了，其中甚至藏著近乎於老林樣的那種怨恨感，難怪小郡主居然還會PUA之道……這不會是被原本的六皇子過度的PUA了吧？
　　本著不背鍋的目的，白淵急忙壓低聲音道：“我真不是六……”
　　他話還沒說完，小郡主直接擡手捂住了他的嘴。
　　小郡主幽幽看著他。
　　是啊。
　　眼前這小仆人可是她壹直盯著，從江南盯到的皇朝，而這期間，六皇子可是壹直還在皇都活動著呢，他怎麽可能是六皇子？
　　白淵看著她的眼睛，發現那扇形統計圖的神色開始慢慢恢復，變成了略帶病態的平和，繼而茶香四溢。
　　小郡主收回視線，然後又看向船尾方向喊道：“殿下說了，去天心湖莊。”
　　劃船的侍女應了聲，便是壹撐船竿，蕩開幾圈波紋，畫舫轉向，往東方而去……而這條水路上，可謂千帆爭渡，可見繁榮。
　　船艙裏平靜了下來，唯有古琴之音，悅耳動聽。
　　壹路上，白淵又見了幾處沿岸靠湖的廟宇，黑瓦朱墻，圓拱的門，雖在湖邊似無主之廟，但卻精致而幹凈。
　　待到畫舫靠近時，白淵掀簾往廟看去，卻見廟裏不曾供奉什麽雕像。
　　他知道這兒，墨娘曾經和他說過。
　　但小郡主不知道他知道這兒，便是普及道：“淵哥哥，這是花神廟，前朝便有，可謂千年不倒了。
　　傳聞之中，若是有花能美到驚天動地，便能夠引出花神降臨，從而帶來天地異象……只是，雪兒從未見過，想來傳聞終究只是傳聞。
　　妳看，那十二個花神廟，壹共對應著壹年的十二個月，而每個花神廟的花神似乎都不相同呢。
　　據說，曾有個和尚手捧十二瓣青蓮，去到七月花神廟中，結果引的壹湖蓮葉須臾開，接天映日，荷香沖天，彌漫坊間，繞梁七日方才休絕。
　　不過，這終究是傳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