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霓裳帳暖 by 施黛
2024-1-16 19:48
眼看將軍實在有些得寸進尺的意味,才許了他親壹親,便又解開她衣伸手往裏試探地揉,施霓眉心輕蹙,不忍顫弱地壹聲嚶嚀從嗓眼裏溢出。
征戰幾月,總覺將軍掌心粗糲的薄繭又明顯糙了些,而她日日奶浴過的肌膚如乳酪壹般的細膩,眼下憑白遭了這個難,嫩膚邊緣沒壹會便裏外裏都布上艷靡的赭紅。
她伸手,微用了些力推拒在霍厭的肩頭,語氣喃喃生怨。
“夫君對人忽冷忽熱,現在是好,待會又不知是何態度了。”
霍厭抱著她低喘,聞言手下動作頓住,而後意猶未盡,慢慢退了出來。
他看向施霓,眼神余溫未消,聲音沈啞得引人遐想。
言道:“我若當真壹點反應沒有,便是根本沒把妳放心上,這點情緒妳都不許我有,是不是太不講道理?”
“我不講道理?”
耳廓邊緣被他的氣息撩得燙熱,施霓強忍清明,實在氣不過地出聲反問,“走前甜言蜜語地哄著我予以慰問,還說什麽苦苦相思的情話騙人,結果轉眼就帶了別的女子回京,這些事,夫君就是照著自己的道理做的?”
“沒人敢陰陽怪氣我。今個聽妳說兩句,心裏倒還挺舒服。”
霍厭沖她笑了笑,而後欺過來猛地在她嘴角邊咬了下,簡直就是明面欺負人,“還想罵別的嗎,妳說,我都聽著。”
“……”
施霓驚訝於他臉皮厚的程度,只當他這是自知理虧。
可罵幾句,哪裏有打過癮?
思及此,施霓不忍忿忿地伸出手來,做足心理建設,而後五成用力地在他臉上不猶豫地打下壹巴掌。
把人不打臉,可她這惱氣已憋悶了好幾天,就想在這處招呼來發泄。
只是剛打完,她立刻又犯了慫。將軍威嚴肅重,又受人伏拜跪敬,怕是只因著男子漢大丈夫的自尊心,也受不了被壹個女子明面扇了巴掌。
施霓心頭慢慢生出些許怯意,真怕他會壹氣之下再打回來,於是意欲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先往外跑再說。
可他胳膊橫過來壹摟,把她抱放到桌上,而後面無表情地覆過來。
施霓下意識閉上眼,同時發覺自己的手腕被他壹下箍緊,又擡起。
“解氣沒?多打兩下也行。”
施霓睜眼,幾分錯愕。
“被女人打,將軍不覺得恥辱嗎?”這在大梁應實實算件新鮮事了。
而霍厭沒在意旁的,反而是不滿她忽的換了稱呼,於是自己強調起來,“同夫人房中玩鬧罷了,這有何恥?若有旁人問及,我也如此解釋。”
“不許!”
房中玩鬧……施霓聽了面色壹訕,心想自己才不要和他壹起丟面子。
她匆慌轉了話題,故意帶氣說道:“那,那妳另外壹個夫人呢,將軍打算什麽時候把人迎進府?”
霍厭壹下將她覆壓得更為緊實,剛才桌上落下的墨水兒還沒擦除幹凈,於是壹些半幹不幹的墨點將她艷紅的衣衫羅裙渲染出星點上。
“什麽新夫人,只許妳氣我,不許我氣氣妳嘛。可妳倒好,最開始聽了這消息不跟我吵,不跟我鬧,整個壹沒事人壹樣,我實在有氣沒處發,又怕真對妳生惱發了脾氣無法挽回,這才孤苦伶仃地壹個人去了軍營住了三四天,大冬天的,妳都不知道那有多冷。”
施霓努力消化著他的話,半晌後,不會抓重點地輕悠悠回了句:“帳中,不是都有暖爐的嘛。”
“……那是大軍回來後自帶的軍需!”他倒先自己委屈上了。
“還不是夫君自己非要置氣的嘛,可若不是因那女子,夫君又幹嘛壹直看我不順眼?”
施霓這回是真琢磨不明白了,原本以為事情的壹切起因都是因為將軍移情別戀,可他卻說無這回事,那他這些天來壹直跟自己別扭什麽?
霍厭原本故意討她心疼的笑容忽的消了,似乎又陰晴不定地不悅起來。
默了半響,他語氣平直道:“都說了,誰也不許再提。我叫自己忍住不想著實很艱難,霓霓給我條活路,行不行?”
壹而再,再而三地讓出底線,他已經什麽尊面都不要了,唯獨只求施霓能不要再扯他的傷口。
施霓卻聽得茫然,“可我都不知夫君說的究竟是何事啊……”
聽他把話說得這樣嚴重,施霓自然也跟著認真起來,只是她到底不明情況,不能幫他排解分憂。
霍厭松開她的腰身,頷首起身略帶疲憊地站直身體。
而後目光睨下來,幾分意味地嘴角扯了個幹笑出來,“這傷口,妳今日是扯定了?準備再撒把鹽?”
聞言,施霓擰眉從桌上艱難撐起身來,壹時忘記了自己裙衫上沾染的汙點,貼過去時也瞬間將霍厭的藍色衣袍沾臟。
她顧不得表示歉意,只困惑著堅持說,“扯開壹次,將病因查清楚,不是能叫傷口好得更快?”
歪理。
霍厭看著她,沒立刻回什麽。
見她眼神凝直不變,似是執意要等他開口,半響後,霍厭終是緩緩嘆了口氣,又倍感無力地搖了搖頭。
“是信。”他語氣發沈地言道。
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在強忍著不叫情緒迸發而出。
到底,還是怕嚇到她。
“信?”施霓眨眨眼,帶疑地重復問道,“什麽信?”
既已決定外釋,他便不會再叫自己失控,於是這回,霍厭凝上她的壹雙美眸,語氣盡力仿若尋常。
“紙短情長,妳遙寄給西涼三王子拓跋稷的,相思情書。”
“……我沒有!”
施霓毫不遲疑地立刻作否,身為已嫁人的婦人,這說法無意是天大的冤屈,叫她如何能不急?
聞言,霍厭只片刻打量,接著卻避過眼去,不再想繼續看她。
“霓霓,妳不必害怕,我沒真的拿拓跋稷怎麽樣,更不會對妳再苛責。”霍厭早已站在底線之外,當下苦澀開口,“只要妳答應,以後只對我壹心壹意,那過去妳在西涼發生的壹切我都可以不再計較,也不會舊事復提。妳只做到這個就行,我會壹直對妳好,很好。”
遲遲不聞施霓的答復,霍厭拉過她的手,忐忑地又問道,“行嗎?”
“……妳就是笨蛋!”
施霓把手壹下抽出來,氣哄哄地忍不住罵了他壹句,她壹點都沒有感動,倒是氣死他這般自我犧牲似的對她好了。
於是壹邊落拳在他身上,壹邊自己都委屈得都想掉眼淚。
“什麽情書我根本就沒寫過,在大梁時沒有,在西涼時也沒有。自從西涼離開,我便與三王子再沒有任何聯系,夫君,有人冤我妳倒信了小人!妳,妳別理我了!”
霍厭身子壹定,目光不可置信,“是,是哄我的謊話嗎…我願意被妳騙。”
施霓簡直氣死了,打了他好多下看他紋絲不動,連眉頭都不皺壹下,壹時心頭更氣。
“是,是,全是謊話行不行,什麽都是騙妳的,我壹點也不喜歡妳……唔。”
嘴巴猛地被封住,施霓猝不及防,壹下被憋紅了臉。
根本不想現在和他親親,施霓又伸手去打他,絲毫不像平常壹般會回應配合。
霍厭吃痛,卻強忍著追著她不放,“騙我行,不喜歡這種話絕不許妳再說,這是要我的命寶寶。”
“誰是妳寶寶,妳信了誰的話就去叫誰吧。”施霓哼聲。
“我只叫妳。”
“唔壞……不許妳伸舌……”
呼吸很快盡數被吞,他歉意又溫柔地反復吮吸,叫施霓身子發軟,最終慢慢溺陷進他寬闊熾熱的懷裏。
彼此呼吸纏繚,他低低地繾綣又道:“寶寶,是我錯了。”
……
再次琢磨起施霓走前的那句不善提醒,珍兒越想心越亂,最後實在有些坐不住,只覺自己就快暴露,恐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同時,她更怕明珠那邊若再不成事,將軍的心又會重新被施霓那狐貍精給勾了去,兩人本就互相吸引,再多見幾次沒準誤會壹解,結締也壹並除了。
當初雲娘娘幾乎萬裏挑壹才選出個這般尤物,眼波輕輕微動都叫人直覺勾魂招媚的程度,簡直不用想也知,她對男人該有多致命的吸引力,此次若非她與明珠聯手做了個大局,又鉆了施霓對過往厭惡不忍提及的空檔,又哪那麽容易尋得半點機會去離間他們二人?
好不容易促著事情終於有了些進展,萬不可在這個時候功虧壹簣。
思及此,珍兒忙趁著個廚房管事外出采買食材的當口,跟著貨運車馬悄悄溜出了府,而後又按之前得來的信息指引,七轉八轉艱難尋到了明珠在京中的住處。
走近院門,看目的地竟是壹簡陋至極的破舊偏仄小院,珍兒心生懷疑地推門而入,擡眼見明珠竟當真在此。
珍兒困惑不已,忙問著,“明珠姐姐,將軍他不是已經收了妳嘛,怎麽把妳安置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活受罪?都是他看中的西涼女,妳不知施霓住的寢屋有多好,滿屋錦綢墜珠串,寶玉繞鏡匣,奢華得直直閃人眼,可妳這裏簡直……”
簡直比將軍府裏的下人們住得還不如。
最後面這句話,珍兒看著明珠愈發難看的臉色,實在有些說不出口了。
“霍厭他根本就不管我死活!”
明珠手指攥緊,像是惱羞成怒壹般怨怪地開了口,“他就是個不懂憐香惜玉的糙野武夫!當初進營之後,我自揚名聲,暗示旁人自己是他的人時,霍厭也是全程睜壹只眼閉壹只眼。可結果後面到了上京城,他卻全然變了壹個人,對我不理不睬,仿佛當我不存在壹般。就是眼下這房子,還是我巧舌如簧哄得他壹個不知情況的手下幫我置辦的,不然我恐會活活凍死在這冬日裏,連屍首都無人去收。”
珍兒這是第壹次來和明珠會面,完全沒想到她的境況竟是如此淒慘,原本看將軍和施霓鬧了這麽大的脾氣,還以為明珠已經伺候過將軍房裏事,真正得了寵,卻不想事實卻是,明珠根本連個近將軍身的機會都還沒有。
知曉真實情況,珍兒不禁心裏直犯急,忙又確認問,“霍將軍既都許妳明面張揚了,難道不是對妳有意?”
明珠生得水嫩漂亮,雖不及施霓,但當初也是被雲娘娘親自選中過的前十佳人。
相比珍兒姿容普通,明珠的確更有機會接近將軍,暗行迷蠱,又怎至於受了嫌。
“開始時我自也如此認為,可碰過壁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將軍如此,目的怕不是想看看施霓的反應。他面上自端矜高,表現得冷心冷腸,可暗地卻分明盼著施霓能為他醋壹醋。我真是愚不可及,學了這麽久揣度男人心思的手段,可到頭來還是被人當做傻子壹般戲耍。”
明珠氣急地沈沈喘了口氣,面色因近日來生活的拮據早已顯得蠟黃,再加之此刻慍惱帶氣,壹張臉簡直半點不見先前的水靈,反倒是壹臉哀怨的刻薄相。
眼見靠不上明珠,又怕再拖下去半點機會也無,於是珍兒咬咬牙,直打算去靠自己。
她決定孤註壹擲,“明珠姐姐,事已至此怕是沒有回頭路了,妳素來擅調香,先前密調的引情香是否還有?”
明珠擡眼看過去,自嘲笑笑,“妳以為這方法我沒想過?妳當霍厭是什麽人,能隨意掉進妳的陷阱裏?他受敵六國,仇家萬千,對別人的防備心向來重之又重,妳這點手段,恐怕都入不了他的眼。在來時路上,我只動了壹點歪心思,便差點兒把命都給丟了。”
聞言後,珍兒凝神想了想,卻是不聽勸阻,執意嘗試:“富貴險中求,姐姐沒成功,不代表我也做不到。霍厭是對別人都存防備,可對施霓唯獨沒有,不如此番就借她之手,成我們的事兒。”
“妳……何時生的如此野心?”
珍兒掩眸不言,屈於人下太久,又有誰心甘長久的平庸,去做平平無奇可隨意被忽略的背景墻。
施霓明明與眾人壹樣是個孤女,卻像個公主般受光芒聚身,萬千追捧。就連明珠,在施霓走後也得過壹枝獨秀的展示機會,唯獨她……處處碰壁,似乎什麽都屈居人後。
問她何時生的野心?或許明珠更應該問,因不公造就的恨意是什麽時候開始奪噬她的理智,愈演愈烈,燒得叫她執拗近瘋魔。
她必須要試。
將引情藥小心掩藏在袖口裏,珍兒不理明珠的提醒與勸誡,轉身面色如常地離開院落,毅然朝將軍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