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異域同天

　　蕭奕白獨自走在北岸城的廢墟上，青鳥忽然全部調轉了方向，正好給了他機會安心的尋找那個還沒有回來的貴族公子，城中的積水有壹人高，他是靠著靈術在水上行走，能感覺到到冥蝶的氣息，那個人肯定還活著。
　　他松了口氣，可不能讓公孫晏死在這裏，壹旦失去鏡閣這個黑白兩道通吃的籌碼，風魔的行動就會大大受阻。
　　轉過壹條街，從旁邊快要倒塌的樓房裏傳出輕輕的哭泣聲，蕭奕白趕忙跑過去，只見壹個臟兮兮的少女抓著公孫晏的胳膊，不停的擦眼淚。
　　“別哭了……我還沒死！”公孫晏半靠在壹堵墻上，捂著血流不止的腹部，沒好氣的罵了壹聲，“晦氣，沒死都要被妳哭死了。”
　　“可妳傷的好重……”少女想幫他按住傷口止血，蕭奕白連忙拉住她，他的手指在旁邊的水面上點了幾下，引出幾只水靈。
　　“餵！這水不幹凈，別用這些歪門邪道救我！”公孫晏嚇的趕緊制止，然而他壹動，血噗的壹下流的更厲害了，蕭奕白不屑的瞥了他壹眼，冷道，“水靈是水中之靈，和水幹不幹凈沒關系，妳怎麽搞成這樣？”
　　“我可是被幾百號人追殺啊……”公孫晏撇撇嘴，眼睛還是緊張的盯著那幾只透明的水靈，它們壹口咬住腹部的傷口，直接把周圍被水泡爛的腐肉吞了下去！
　　“嘖……疼疼疼疼！”他被咬的齜牙咧嘴，本來就鐵青的臉色更加慘白。
　　“知道疼就好。”蕭奕白倒是無所謂他的感受，扯下袖子撕成布條給他簡單包紮了壹下，“這水不幹凈，不把那塊爛肉咬下來，才是真的要死。”
　　“那兩個人帶回去了嗎？”公孫晏忍著劇痛，抓著他接著問，“我費了這麽大功夫，還差點被青鳥打成篩子，怎麽樣，他們招了嗎？”
　　“嗯，回去讓明溪告訴妳吧。”蕭奕白扶起公孫晏，看了壹眼旁邊的小姑娘，眉頭壹皺，“她是誰？”
　　“我哪知道她是誰，我都差點被她害死。”公孫晏悻悻抱怨著，卻又伸出手拉了壹把，“這丫頭有問題，她竟然能在血荼大陣裏活下來，先帶回去，等我傷好壹點，我親自審問她。”
　　“審問？我……我不要去！”少女絞著手委屈的退到了邊上，“我叫白小茶，本來是在海市裏打雜的丫頭，剛剛還在舞池裏看花魁遊街呢，忽然整個海市就黑了，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又被壹只手拖到了巨鰲身體裏，然後、然後……”
　　“然後什麽呀？”公孫晏焦急的催問，指了指她手臂上的東西，“是不是那個東西救了妳？”
　　“妳怎麽知道的？”白小茶壹驚，緊張的搓揉著手臂上的火紋咒印，喃喃道，“四十年前我被人賣到了海市，人販子和別人起了沖突，就把我抵給那個人了，這個賣身契就是他留下的，沒想到東西這麽厲害，那些觸角才碰到我的手臂，就被壹團火焰給燒成灰了！”
　　蕭奕白和公孫晏互望了壹眼，能將血荼大陣燒成灰的力量，無疑就是靈鳳之息。
　　“帶回去吧，也許有用。”蕭奕白索性拎上白小茶壹起，才走了幾步，眼前忽然化出壹道火光，壹根鳳凰的羽毛飄落在他腳邊。
　　“鳳羽……”蕭奕白目光頓變，松開白小茶撿起了羽毛，只見羽毛自根部開始燃燒，傳出了鳳姬的聲音：“帶著妳弟弟，來萬靈峰頂見我。”
　　“萬靈峰？是誰找妳？”公孫晏撲上來，羽毛已經在他手上化為了灰燼，“是鳳姬找妳？”
　　“嗯。”蕭奕白點點頭，略壹思忖，忽然抓起白小茶的另壹只手，寫下壹個咒紋。
　　“妳妳妳、妳想幹什麽？”白小茶又驚又怕，她左手的手臂上赫然出現壹個冰藍色的咒紋，和右手上那個賣身契如出壹轍。
　　“我得給妳做個記號，免得妳想跑。”蕭奕白指了指公孫晏，又指了指遠處的小秦樓，“現在城裏沒有青鳥軍團的人，妳把這個家夥帶到那邊的樓裏去，手腳利索點。”
　　白小茶委屈的想哭，又無能為力，她怎麽就這麽倒黴，遇到的人壹個比壹個不講道理。
　　蕭奕白很快就在巨鰲附近找到了蕭千夜，他拿著壹根火色羽毛，似乎也是在等他。
　　“妳那個同門呢？”蕭奕白皺皺眉，還是忍不住多嘴問了壹句，蕭千夜指了指天空，“已經用禦劍術走了。”
　　“有被其他人看見他們嗎？”蕭奕白擔心的道，“那麽大壹只潛蛟，幾百號人都看見了，這要是傳到帝都耳朵裏，要出問題的。”
　　“那就是被海嘯淹死了。”蕭千夜接下他的話，眼神淩厲，“城裏到處都是海獸的屍體，誰能註意到壹只潛蛟？不說這個，妳是不是也接道鳳姬的通信，要帶我去萬靈峰？”
　　“嗯。”他點點頭，指尖勾出了白霧，蕭千夜目光壹沈，那縷白霧有些眼熟，正是壹日前將他們從萬靈峰頂帶出來的那種術法！
　　他壹下子明白過來，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兄長：“是妳把我困在了山裏？”
　　“壹會再說。”白霧卷起兩人，蕭奕白的聲音變得空曠起來，蕭千夜感覺自己飄在了空中，像壹顆流星墜入了北面那座大雪山的中央！在等他睜開眼睛，他驚覺自己又回到了萬靈峰頂！百靈已經基本散去，只留了三聖靈和那個聖月族的女人，地上殘留著美酒佳肴，而鳳姬也早就在那裏等他們了。
　　“阿瀟！”他壹眼就看到了鳳姬身邊的女子，她被霜天鳳凰的羽翼緊緊的裹著，穩住了身體裏熾熱的靈鳳之息。
　　“軍閣主還是不要高興的太早了。”鳳姬冷冷的的話語如壹盆冰水，壹下子又讓蕭千夜冷靜下來，“她是人類的身體，神鳥的血統，終有壹日這種熾熱的血會將人類的凡胎肉體燒成灰燼，這就是靈鳳族持續萬年的詛咒。”
　　她對著霜天鳳凰招了招手，那只通體冰雪的鳳凰展開了羽翼，終於露出了壹直守護著的女子。
　　“阿瀟……”這壹眼，蕭千夜的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身上在冒火！是靈鳳族特有的冰涼鳳火！
　　“妳不想她被燒死吧？”鳳姬直勾勾看著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冷笑壹聲，摘下了手上的金色指環，套到了雲瀟手上。
　　蕭千夜疑惑的看著她，那是壹枚普通古樸的金色指環，色澤黯淡，看不出來有什麽奇特之處。
　　“這是日輪。”鳳姬唇齒輕合，看著兩人意料之中的震驚，笑道，“妳們不信吧？也難怪，日輪是日神的東西，他連他的後人都沒舍得給，卻偏偏落在了我的手裏。”
　　那枚簡單的指環，在雲瀟的手上壹點點滲出屬於日神的無限生命力，竟然是硬生生壓制住了她身上燃燒的火焰。
　　“我聽說這東西是預言女神從日神那裏借來的，什麽時候還嘛……我也不知道。”她言語中帶著幾分狡黠，下壹瞬，身影已經出現在蕭千夜面前，低下頭在他耳邊壹字壹頓的道，“日輪蘊含著的無盡生命能讓她不死，不過……也僅僅只是不死而已了，靈鳳之息仍會無休無止的燒灼她的身體，妳是想她痛苦的活，還是想她痛快的死？”
　　“妳威脅我？”蕭千夜低咬著牙，卻聽見耳邊淡淡的笑聲，“還是保命比較重要吧？命還在，也許就還有救她的方法，何況……”
　　她退了回去，撫摸著霜天鳳凰的羽翼，提醒道：“我可以把霜天借給她，鳳凰以骨血為食，養在身體裏就好，也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哼，異族的神，直言條件吧。”蕭千夜已然看出了她的目的，鳳姬點點頭，她的目光穿過蕭奕白，連聲音也赫然嚴厲起來：“妳身後的那個人，也壹並聽好了。”
　　蕭奕白瞬間滲出冷汗，分出去的壹魂壹魄在太子殿下的玉扳指中遊走，明溪用力握住戒指——她看得見，隔了這麽遠的距離，她依然能透過這壹魂壹魄看見自己！
　　“我可以助妳奪得天下，但是，我要這大星墜海的飛垣孤島，再無歧視！”她幾乎是咬著牙，壹字壹頓，蒼茫的目光望向九天，落在那個遙遠的神之領域，“憐眾生疾苦，高高在上的神明哪裏會懂得眾生疾苦？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能改變飛垣的不是神，是人。”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改變什麽，即使人類的帝王是如此貪得無厭，如此暴戾禍民，我也從來沒想過改變什麽。”鳳姬收回了目光，苦笑著，從雲瀟懷中取出沈月，那塊古玉在她的手中被壹點點喚醒，月的力量溫柔的籠罩萬靈峰。
　　“這是……”蕭奕白驚呼出口，古玉中皎潔的明月裏，逐漸浮現出了壹段遺失的歷史。
　　“妳們或許不知道，在箴島墜天的前五百年，是皇室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才穩住了那壹次的碎裂。”鳳姬幽幽嘆息，看著明月裏驚悚駭人的景象，“那時候的帝王試圖挽救岌岌可危的箴島，他用皇室流傳下來的秘術企圖重造壹個血荼大陣，為此他犧牲了壹位皇後，七位皇妃，十八位皇子，三十壹位皇孫，當朝重臣壹百二十八位，天域城城民四十萬人！可是即使如此，也僅僅只維持了五百年的穩定而已。”
　　她轉過來，仿佛能看見千裏之外明溪太子臉上的震驚：“血荼大陣會消磨記憶，為了留住這壹段慘痛的歷史，那位帝王用禁術將當時的景象封印在了沈月裏，又不知是出於何種考慮，抹去了解開封印的方法，因而後世的皇室只知道沈月裏隱藏了壹段重要的歷史，這段歷史關系著墜天的真相，卻始終苦於無法破解。”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改變什麽……”鳳姬重復著那壹句話，不知是說給誰聽，“正是因為曾經的皇室也如此不顧生死的付出過，所以直到今天，即使人類和異族的關系已經勢如水火，我也從來不曾插手雙方的仇恨，但是……但是妳們太過分了！”
　　明溪太子沈默著，她是異族人的神，如果她願意出手，或許真的可以改變現狀的局勢，可她壹直沈默著，沈睡著，隱而不發，直到剛才憤怒的吐出那句話——妳們太過分了。
　　“妳們看，又消失了壹個。”她低著頭，手指上的火焰又滅去壹縷，“是靈音族，聆聽萬物的能力消失了，這壹族也就徹底的消失了。”
　　“鳳姬大人……”月弦跪在她身後，泣不成聲，當年最強的七十二支異族，合稱六靈六聖十二仙四十八祖，如今再滅壹支！
　　“別哭。”鳳姬拂過她的臉，為她擦去眼淚，“是我對不起妳們，也對不起他。”
　　蕭千夜緊握著劍靈，不敢挪動分毫，只對方穩定了情緒，朝蕭奕白走去，對著他身後的空白處，伸出了結盟之手：“太子殿下的目的無非軍權，若是能得到異族各部的幫助，無疑如虎添翼，會算數的話，就不該拒絕我，這是雙贏的事。”
　　“確實。”許久，小秦樓內的明溪太子沈沈嘆了口氣，竟也是對著空氣握住了手。
　　“鳳姬既是要和太子結盟，又何苦威脅我？”蕭千夜冷冷的看著這遙遠的結盟之握，不解，“我不過是太子殿下手下壹顆棋子，殿下怎麽說我就怎麽做，妳用阿瀟威脅我，不怕我心存怨懟，另起異心？”
　　“棋子？軍閣主可是太低估了自己。”鳳姬低低的笑著，“妳不僅不是棋子，甚至可能是下棋的那只手……軍閣主難道壹點都不好奇，自己身上那些怪異的變化是什麽嗎？”
　　“鳳姬大人！”蕭奕白臉色驚變，果然見弟弟的眼裏閃閃爍爍，顏色變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