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6章：時鷹

　　葉卓凡酒意頓醒，攔著雲瀟主動打招呼：“時鷹妳怎麽來了？”
　　“葉少將，我只是有些話想問清楚，不會為難少夫人。”時鷹開門見山的走過來，眼底帶著壹抹哀傷，“當年那只山市巨鰲被毀的面目全非，上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也只有妳們幾個人知曉，墨閣對外宣稱高夫人聘請了流島的殺手真羅族，並試圖將幾百斤溫柔鄉暗中販賣到帝都，事情敗露之後她帶著幼子高麟壹起畏罪自殺，此事當真？”
　　雲瀟安靜的看著他，低聲開口：“事實如此。”
　　時鷹的眼眸劇烈的壹顫，猶如被雷擊中壹般楞在那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居然還勉強地扯出了壹個笑容故作鎮定的說道：“我和高隊長是結拜兄弟，高家當年那般權勢地位，高隊長還願意放下身段和我壹個小小的禁軍士兵稱兄道弟，我和高夫人也是相識多年，她聰明伶俐，為人大方溫馴，怎麽可能好端端的壹夜之間成了黑市的女毒梟？現在死無對證，也沒有人會自討沒趣去調查那些陳年舊案，可高隊長待我不薄，我不希望他和他的家人含冤而死還要被人謾罵唾棄，請夫人告訴我真相。”
　　雲瀟的眉角微微跳了壹下，用壹種復雜的目光看著他：“如果這就是真相呢？高夫人購買了壹批溫柔鄉，通過真羅族和五鼠傳播到洛城，並計劃讓帝都的高層全部染上毒癮自取滅亡，此事被我們意外撞破，又逢壹批蛟龍族圖謀不軌，這才導致了山市被摧毀，高夫人不想落網之後被帶回帝都追責，先殺了幼子高麟，隨後自盡，這就是全部的真相。”
　　“不可能！”時鷹失態的大退壹步，繼續扯動著嘴角，“高夫人是萬佑城曹家的女兒，本身和鏡閣主公孫晏有些過節，山市的全部消息都是由蕭奕白傳出來的，蕭奕白和公孫晏是好友，他們的話不可信！”
　　“既然不信，妳為何要攔我質問？”雲瀟眼中掠起了壹絲堅定的神色，語氣更是不容置疑，反問，“高夫人在準備將溫柔鄉運送進帝都城的時候動用過不少人際關系，我聽說墨閣、鏡閣為此還查處了壹大批問題官員和商戶，妳們既然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她甚至願意讓唯壹的兒子認妳做義父，既然如此，那種絕望憎恨的情緒之下，她為什麽沒有尋求妳的幫助？”
　　仿佛再也無法忍下去，時鷹深吸口氣緊緊的抓著心臟的地方，像是被什麽東西生生切去了壹塊，除了痛徹心扉外，還有難以忍受的迷惘，空蕩蕩的讓他腦子壹片空白，雲瀟認真看著失落的時鷹，自己反倒淺淺的笑了壹下，走上前去安慰：“我想高夫人應該是不想連累妳，又或許是清楚妳的為人，知道妳壹定不會幫她，無論是哪壹種，都只有對至親的朋友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時鷹閉上眼睛仰天深吸壹口氣，神情有了壹絲輕微的變化：“這麽多年了……我壹直都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是真的，兩軍惡交多年，高總督壹死，禁軍直接被軍閣合並，高家的百年輝煌壹朝灰飛煙滅，雖說在這之後各部的規格有過壹些調整，其實官級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但我始終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就連剛才妳們在比武臺上切磋比試，我都感覺原屬禁軍的戰士完全融不進去，少閣主壹貫對禁軍頗有微詞，他不喜歡我們。”
　　雲瀟神色壹黯，垂下了眼瞼，葉卓凡則飛速的擺手，罵道：“別胡思亂想，少閣主幾年沒回來過，他連關心軍閣的時間都沒有，哪有閑情逸致再去區分軍閣和禁軍？以後都是壹家人，別再介意過去那些矛盾了。”
　　時鷹對兩人鞠躬致歉，從懷中取出壹本保存完好的書冊雙手呈上，壓低語氣：“高隊長生前曾協助高總督整理過壹批關於縛王水獄的試藥記錄，有些東西特別的詭異，試藥的結果也格外恐怖，高隊長雖是他侄子，但為人憨厚忠誠，於是留了個心眼暗中抄錄了壹份，他怕自己有朝壹日會遭逢不測，於是將其轉交給我，叮囑我壹定要妥善保存，或許將來能用得上，這份記錄我私藏了很多年，也是時候交出來了。”
　　雲瀟驚訝的接過來，萬萬沒想到會有這麽意外的收獲，壹時感激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時鷹抓了抓腦袋，憨厚的笑了笑：“高夫人的事在我心裏也憋了很久很久了，很奇怪，之前別人怎麽說我都不信，可是妳說了，我就信了。”
　　“為什麽？”雲瀟不理解，時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苦笑，“或許我也想要壹個結果，希望高隊長冒死留下來的這份試藥記錄能幫助更多的人。”
　　葉卓凡松了口氣，揮手招呼：“先別傻站著了，快幫我壹起把他扶到家裏去，真是的，這麽多年酒量壹點進步都沒有，以後還是得提前把他的酒杯裏摻水才行，要不然壹覺睡到大天亮，太掃興了。”
　　時鷹連忙走過來幫忙，但他才攙住蕭千夜的胳膊，原本還因催眠術陷入沈睡的人竟然壹瞬間睜開了眼睛，似乎是某種身體上的本能產生了反應，骨劍落入掌心毫不猶豫的擡手刺出，時鷹躲閃不及被貫穿肩骨，壹連大退了幾十步還是“砰”的壹聲重重撞在了高墻上，頓時胸口壹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嘔出壹口血汙，葉卓凡反應不及呆在原地，眼見著第二劍已經勾起鋒利的劍風，雲瀟壹把按住蕭千夜的手腕強行奪下骨劍，低呼：“千夜，妳幹什麽？”
　　他似乎還沒有清醒過來，但是壹雙眼眸是古代種特有的冰藍色，看著前方被自己重傷的人，目光卻壹點點的下移到對方胸膛的血汙上，模糊不清的脫口：“那是……什麽？”
　　雲瀟壹頭霧水，葉卓凡卻在這壹刻同樣警覺的將她護在了身後，驚訝的看著時鷹衣襟上正在詭異蠕動的“血漬”，仿佛壹只只小蛇吐信分外詭異，他強忍著震驚不可置信的低問：“時鷹，妳這是怎麽回事？”
　　“咳咳……”時鷹劇烈的咳嗽，稍稍猶豫了壹下卻沒說什麽，就在這時蕭千夜也徹底清醒了過來，立刻就意識到了壹種可能，他大步上前按住時鷹肩膀上的傷，指尖的神力化成金色的線沿著傷口緩緩滲透全身，那些蠕動的血漬仿佛察覺到危險的降臨開始竄動掙紮，劇痛讓他緊咬牙關險些昏厥過去，蕭千夜壹手扶著他，壹手暗暗加重了神力的流轉將其體內的異物鏟除，目光凝重的低道：“血蠱蟲？妳身上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千夜！”雲瀟跟著跑過來幫他止住了血，那些血滴落在地面上，竟然化成壹只只恐怖的蠱蟲還在垂死掙紮！
　　“少閣主……”時鷹緩了口氣，虛弱的笑了笑，“不要緊，這東西在我身體裏好多年了，只要不受傷它們就不會冒出來，這幾年我壹直留在帝都城，偶爾會去外圍的荒地幫忙重建，都是些沒危險的工作，不要緊。”
　　“妳也試過藥？”蕭千夜反復檢查著他身體裏是否還有殘留的血蠱蟲，開門見山的質問，“誰幹的？”
　　“還能有誰？”時鷹苦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壹眼，眼中露出了復雜莫明的神色，“要不是高總督被您殺了，我就是他下壹批的試藥人。”
　　蕭千夜凜然神色，招呼葉卓凡壹起把他扶到天征府，又叮囑雲瀟拿了些止血止疼的藥膏過來：“這是壹批幼年的血蠱蟲，所以只會在受傷流血的時候冒出來，如果等它們成熟，就會直接從妳身體裏汲取血肉瘋狂擴張，到最後妳會變成壹具空殼，成為蠱蟲飼養者的傀儡，高成川曾用類似的東西控制過壹大批禁軍的士兵，幸虧他當年用的還不是這種，要不然那天萬羅殿的惡戰，結局還不好說。”
　　時鷹只是很平淡的按著傷口，好似對這番話並沒有多少驚訝：“高總督手上奇奇怪怪的東西很多，雖然他死了，但是留在我們身體裏的試藥已經取不出來了。”
　　“還有多少人像妳壹樣帶著血蠱蟲？”蕭千夜蹙眉追問，時鷹原本淡然的面龐這才劇烈的扭曲，咬牙哀求，“少閣主，這種東西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我們肯定會被視為怪物，下半輩子就只能被關進大牢再無出路！您放心，如果不壹直試藥的話這東西是不會惡化的，高總督已經死了很多年，我身上的血蠱蟲從來都沒有傷過人！”
　　他急得雙眼充血，壹個高大的中年男人“噗通”壹聲毫不猶豫的跪在他面前低聲下氣的哀求：“求求您了，這些年我們都很註意自己的身體變化，稍微有點危險的活都會找借口推脫，就算被人嘲笑也在所不惜，此事壹旦暴露，帝都……不對，是整個飛垣都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了！”
　　蕭千夜扶了他壹把，時鷹整個人卻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壹動不動，那樣的眼神有驚恐有哀傷，更多的壹種讓他動容的絕望，兩人僵持了壹會，蕭千夜淡淡笑起：“妳們也是受害者，不把自己的身體治好，怎麽照顧家人？”
　　時鷹恍若失神，似乎沒聽清他的話，蕭千夜拿著那本試藥記錄在他面前輕輕晃了晃：“就當是謝禮吧，血蠱蟲對我而言並不是什麽棘手的東西，妳把人帶過來，我幫妳們除掉它。”
　　“真的？”時鷹不可置信，鬼使神差的問道，“可我記得您壹貫不喜歡禁軍……”
　　“禁軍已經合並入軍閣了。”蕭千夜找著理由回答，“都是自己人，別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