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五章：赤麟劍

　　藍鯨緩緩掠過湖邊，試探性的靠近岸邊的人，反而是煌焰忍不住多嘴提醒：“這只藍鯨已經死去多時，它的鯨骨沈於湖底，是憑借壹絲執念化鯨成型，壹直等著妳，而古塵就在鯨骨懷抱的中心位置哦。”
　　“它死了……”雲瀟定定的看著它，莫名感到壹種哀傷，藍鯨不是湖中之物，能從遙遠的海洋來到五帝湖，這其中又是經歷了什麽？
　　“主人。”藍鯨的語氣依然是按捺不住的欣喜，仿佛壹場久別重逢，甚至不顧自己是個龐然大物在湖面上歡呼雀躍起來，掀起巨大的水流沖向湖岸，蕭千夜沈思著，這種場面看起來居然有幾分眼熟，似乎真的是深藏在骨血深處的某種奇怪感覺，來不及細想，藍鯨撩起湖水潑向幾人，得意洋洋的道：“主人是不是找到逃脫的魘之形和魘之聲了？我在此守候多時，就知道主人壹定能將它擒獲消滅。”
　　“魘之形和魘之聲……”壹下子就從藍鯨的話中聽出最為關鍵的東西，蕭千夜神色壹動，不禁吃了壹驚，藍鯨發出笑聲，引得五帝湖上水光瀲灩，“主人是這世間最厲害的人，若非為了救我，也不至於失手讓魘魔逃脫，我理應在此守著，等您回來收拾它！”
　　它用巨大的身體排開壹道神奇的水下通道，邀請：“主人快跟上來吧，魘之心還好好的在原地，我守衛的很好，從來沒人能輕易靠近它。”
　　“哦……辛苦妳了。”蕭千夜不動聲色的接話，腦子裏卻在飛速思考著已知的各種信息，大哥曾說他到過五帝湖，甚至接觸過魘之心，只是沒有方法毀去它，風魔也壹直在嘗試尋找除掉魘之心的方法，但是大哥並未受到藍鯨阻撓，是不是說明只要有著那只古代種的血脈，藍鯨便會主動放行？
　　他雖然這麽想著，但是自己也不敢確認，蕭千夜用力握緊瀝空劍，在緊跟藍鯨踏入五帝湖的壹剎那忽然轉身望向岸邊焦急又擔心的雲瀟，他頓了頓，淡淡壹笑，安慰道：“妳放心，我很快回來。”
　　“嗯，我等妳。”雲瀟知道此行重要，也不再強求，眼見著他的身影被湖水淹沒，還是極其擔心的大步跨到岸邊，用力皺著眉頭壹直盯著水下看個不停。
　　煌焰不知不覺就走到她的身後，湖面的水映出雲瀟的臉龐，明明是壹張清冷的容顏，卻有壹束至純至凈的火光在燃燒，讓他壹瞬間眼睛迷離看著入神，也在同時默默感受著手裏赤麟的顫動，著實有些意外——壹開始他只以為是受到古塵共鳴的影響，如今看起來，皇鳥後裔的出現才是最為根本的原因。
　　想起終焉之境上罕見龍鳳遺骸，煌焰面上更是瘋狂的期待，這是他們苦尋數萬年都沒有得到的真相，是他從人至神，乃至如今幾乎障心深入墮入魔道，仍然無法觸及的真相。
　　轉瞬之間，煌焰收了笑容，他的眼中也是罕見的火光，是和赤麟劍同修多年之後，從劍中獲得的特殊力量，他壹直都能從劍中感覺到那種熾熱，宛如不可直視的太陽，和雲瀟身上傳說中的神鳥火種如出壹轍，想到這些，煌焰仔細低頭凝視著她，忽地嘆了口氣，冷冷命令道：“妳過來。”
　　雲瀟突然被他喊住，才擡頭就發現對方的眼裏填滿了瘋狂，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麽，她暗暗捏了把汗，站起來沒動，小聲的問道：“妳要幹什麽？”
　　煌焰橫過手裏的赤色長劍，開門見山的逼問：“這個東西妳認識不？”
　　雲瀟看著赤麟劍，不知為何心底壹下子充滿興趣，那柄劍和昆侖的劍靈相似，只是劍刃微微泛紅，像有奇妙的火焰在燃燒，隱隱約約中，她又好像和那柄劍有些莫名的不解之緣，滿心的疑問在此時化作好奇，雲瀟情不自禁的上前走了壹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她緊張的瞥了壹眼煌焰，顯然不敢直接從對方手裏取過來，只得湊近了認真的觀察起來。
　　煌焰是比她更加著急，但此刻也只能忍著內心焦躁，耐心的等她先說話。
　　赤麟劍的劍身上，有清晰可見的鳳羽紋路，細細的火光在閃爍，刺的她凜然蹙眉，用力按住自己心口，大口喘了壹下，往後退了壹大步。
　　“怎麽了？”瞬間就察覺到她的神色有異常，煌焰壹把拽住她防止雲瀟站立不穩滾入水中，就在此時，赤麟劍的顫動越見明顯，幾乎讓他自手腕至手臂都開始感覺到陣陣隱痛！煌焰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匪夷所思的畫面，沒等他想明白到底是怎麽壹回事，五帝湖的湖面騰起劇烈的水霧，火焰從劍身呈火舌狀噴濺，直接將整個湖面燒成火色！
　　在火光裏，壹只巨大的神鳥展開羽翼，它的火焰遮天蔽日，但它卻發出了淒厲的哀嚎，引得天地失色。
　　“這是……什麽？”煌焰呆呆的看著湖面上騰起的幻象，驚覺那片土地有些眼熟，分明就是萬年前他們意外涉足的終焉之境！
　　雲瀟的腦內在翻江倒海，即使眼睛睜的大大的，淚珠還是不停的從眼眶裏滴落。
　　煌焰壹把拎住她，手心裏全是汗，壹陣恐懼心慌，擡手指著神鳥，語氣也變得顫抖：“那是什麽！告訴我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快說，快說！”
　　雲瀟沒有回答她，她的目光壹直呆呆的凝視著神鳥，它在哀嚎，發出慟哭，它在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壹具龍骨，它身上的羽毛在壹點點脫離，化成流星般璀璨絢爛的光，它的身體在熊熊燃起，號稱“不死鳥”的種族也在這樣的烈焰下露出森森白骨，血肉直接成灰，骨骸沈入湖底，僅剩壹顆拳頭大小的火種，壹直力挽狂瀾的附著於龍骨。
　　然而，這樣的努力仍然沒有得到任何回報，龍骨依然沈睡如初，直至火種耗盡也沒有再次醒來。
　　煌焰也在目不轉睛，連呼吸都因此凝滯——火種耗盡之後，終焉之境的火光終於散去，在十輪太陽和十二輪明月的照耀下，有個潔白的影子正在壹點點凝聚成型，那是個看不出模樣的人影，他只是微微壹晃就出現在龍首前，即使面容隱於昏暗裏，卻依然讓人感到壹種悠遠淡泊之色，他慢慢的伸手，手掌附於龍頭，輕而緩的撫摸著已逝的龍。
　　那種疼愛，惋惜，即使在幻境中，也讓煌焰和雲瀟同時抿著嘴唇，不敢發出壹點聲音，似乎隔著遠古的時空，都會打擾到當年那片寧靜。
　　殘影飛起來，站在終焉之境湖心，默默凝視著湖底的鳳骨，不知是被什麽特殊的情感觸動了心靈，他駭然長嘆，這壹瞬的嘆息令天上的日月同時變得灰暗，壹下子就讓煌焰腦中不由自主的想起瀲灩預言裏的最後壹句話——山河失色，日月同悲。
　　再過壹瞬，殘影卻又不由失笑，身體開始如鏡子般破碎，最終化成無數細細的碎片，散落整個終焉之境。
　　煌焰按住自己額頭，殊不知在這壹刻身體僵硬到無法動彈，那個人是誰？龍鳳遺骸又是誰？他不知道，也無法從眼前的幻境裏尋找到任何蛛絲馬跡，但他卻深刻的感受到了那種悲涼和無助，宛如身臨其境。
　　“那是什麽東西？”隔了許久，在好不容易穩定下情緒之後，煌焰仍是將目光死死挪向雲瀟，只是臉上更加陰沈。
　　雲瀟深思不語，壹時心緒難平，即使面對上天界冥王，心中依然無所畏懼。
　　冥王的耐心從來都是短暫的，他見雲瀟不肯說話，直接收回赤麟劍，瞬間就變換了握劍的動作，微微壹笑，明明看起來神采飛揚，開口卻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威脅：“妳該認識那只神鳥的吧？能出現在終焉之境的神鳥壹族，莫非就是傳言中的皇鳥？妳身負皇鳥血脈，要麽自己主動告訴我，若是還想隱瞞，我就殺了妳祭劍，我倒是要看看那種皇鳥會不會來找我尋仇！”
　　雲瀟和他四目相對，已經感覺到這個人是真的起了殺心，明明片刻以前帝仲還能用簡單的激將法讓他啞口無語，這會又是翻臉比翻書還快，果然是如蕭千夜所言，神心入魔。
　　煌焰眉頭微皺，定定地註視著她，心裏煩的難受，右手死死的捏著赤麟劍，青筋暴起，它已經在他手中不知多少年歲了，而當他將長劍指向雲瀟之時，竟然真的感覺赤麟本能的排斥這種動作，若不是依靠自身神力強行壓制，恐怕這種神器也會瞬間拋棄他。
　　這柄劍……或許從未真的將自己視為主人，它依然保留著身前的錚錚傲骨，不肯屈於人下。
　　就好像傳言中，不可壹世的皇鳥。
　　雲瀟心中已然明白，但她深知此時的自己不能和冥王為敵，那將是毫無勝算的以卵擊石，她心中念頭壹閃，語氣突然低緩，有些沈重：“它叫溯，是神鳥壹族初代皇鳥。”
　　“還有呢？”煌焰聽得心驚肉跳，不由再次開口逼問，“龍骨是誰，殘影又是誰？”
　　雲瀟認真的看著冥王，心中百感交集，輕嘆壹聲，卻不肯將所有的事情如實相告，別過臉去：“抱歉，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
　　煌焰微微壹楞，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竟然沒有絲毫質疑，有失望，又感覺這只是在預料之中。
　　雲瀟已經站起來，此時湖面上的幻象隨著火光壹起消失，五帝湖依然呈現出壯麗的色澤，卻更加牽動著她的內心，她沈思不語，心中的疑惑在壹點點解開。
　　澈皇是在將雙子藏於火種之中附於靈鳳壹族後才遇到的戰神帝仲，可她依然能通過澈皇的眼睛，看到當年那壹場驚天之戰，因為歷代皇鳥只能通過火種傳承，火種會在合適的天命到來之際自行孕育，但是何時出生、如何出生仍是不解之術，但澈皇卻絲毫也不擔心依舊任性而為，就是因為它知道，自己終能透過火種，尋找到繼承之人。
　　雲瀟收回思緒，展顏壹笑，這就是所謂天命嗎？誰又能料到會有今日，她會透過初代溯皇留下的火種殘炎，清楚的了解萬年前那壹場無奈的死別。
　　她同時了解到另壹件至關重要的事情——皇鳥的火種，或許是這世間唯壹能讓蕭千夜和帝仲再次分離，同時獲得新生的東西。
　　雲瀟失神的望著水面，蕭千夜的身影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她感到壹種前所未有的困惑，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被壹只無形的手，沿著固定的軌跡推往早已註定的結局，而她也只在這種旋渦中越陷越深，根本無法抽身。
　　鳳姬重疾纏身多年，自己又是人族混血，明明雙子都已經危在旦夕，澈皇卻依然不見蹤跡，那只遠在浮世嶼的皇鳥，是否也在透過火種默默註視著這壹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