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騅不逝
史上第壹混亂 by 張小花
2025-2-12 17:53
馬這種動物,怎麽說呢,我應該比壹般人要熟悉,那時候我們住大院鄰居就有壹家養著壹匹賣菜用的,每天套著車出大街,壹到夏天就騷烘烘的,80後的那壹代人應該有不少都見過街上跑馬拉的菜車。
和馬最近距離接觸是我9歲那年在公園騎著拍了壹張照,因為有點害怕所以撇著嘴,像要哭的樣子,我對這種高大天生長著硬腳指頭的動物有點天生的恐懼,因為就算兇猛的貓科動物利抓藏而不露的時候至少看上去毛茸茸的很可愛。
公園的跑馬場我並不陌生——小時候照相來過,所不同的是小時候這裏只能照相,而現在還能騎著馬兜圈了,雖然那圈還不足30米。
空地上只有兩匹馬,旁邊擺著相機的支架,那個看場子的老頭依稀就是小時候給我照過相的那位大叔,更為希奇的是:那兩匹馬也好象是我9歲那年騎過的那兩匹……
我走過去說:“大爺,馬能騎嗎?”
老頭見來了客人馬上興奮起來:“能騎能騎,當然能騎,我這可是正宗蒙古馬,跑起來像風壹樣。”
我懷疑他說的是真的,因為我聽說過蒙古馬體型瘦小但貴在有長力,再看那兩匹馬,瘦得跟狗壹樣了,往身上搭點毛牽根鏈子拉出去說是藏獒估計也有人信。
我說:“那妳這馬租不租啊?”
老頭看著我說:“妳給多少錢?”
我說:“兩匹馬,壹天給妳壹千。”
老頭眉開眼笑:“租!”
項羽抱著膀子打量著那兩匹馬,猶豫道:“我看夠懸的,真能騎嗎?”
老頭在他背上推了壹把:“妳騎壹圈不就知道了?”然後跟我說,“騎壹圈20啊——”
項羽走到其中壹匹跟前,壹邁腿就上了馬背,壓得那馬壹忽悠,這還不算什麽,搞笑的是項羽騎在馬上不踩鐙兩腳也就在似搭地不搭地之間,真跟騎了條大狗似的,項羽沖我苦笑道:“這能成嗎?”
老頭為了賺錢,快步走到馬後頭,沖項羽喊:“坐好了啊。”然後在馬屁股上壹拍,那馬就晃晃悠悠地開始在場地裏溜達,別說跑,走得都勉強,有好幾次差點就臥了垛,要不是項羽用腳幫它支著,估計腰都斷了。
我連忙沖項羽喊:“羽哥下來吧!那馬比妳歲數都大,尊尊老吧。”
我認出來了:真是我騎過那匹。
項羽跳下馬,牽著走回來,疼惜地摸著馬頭說:“這馬早該養老了。”
老頭道:“它養老我怎麽辦?我養老還靠它呢。”
項羽把200塊錢塞到老頭手裏說:“把場子拆了以後就拍照吧,妳這馬再跑非死不可。”
我說:“那匹不用試了吧?”
項羽掃了另壹匹馬壹眼,搖頭道:“那匹看著比這匹小不了多少。”
老頭道:“這匹就是那匹生的。”……
回到車裏,我和項羽都垂頭喪氣的,我說:“咱要不去別的公園看看,說不定有口齒輕的馬呢。”
項羽低著頭道:“不用了,這樣的馬就算口齒再輕也打不了仗。”
我說:“那怎麽辦呢?看來只能是從國外買了,壹輛好點的車都得100萬,好馬沒個四五百萬怕是買不下來,這狗日的何老頭,給老子算的真細致啊!”我這麽說是因為酒廠幫我推銷五星杜松酒迄今為止剛好賺回幾百萬。
項羽道:“馬的血統好是壹方面,還得是受過訓練的,否則也不能叫戰馬。”
這壹點我也想到了,壹匹好馬,它得血統優良,經受嚴格的訓練,馬和馬也跟車和車壹樣在某些情況下是完全沒法比的,妳想買壹輛車,2萬和2千萬都能買到,而且它們看上去沒什麽不壹樣,都是壹個方向盤四個軲轆,可個中滋味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馬是最有靈性的動物,是人類最早豢養的家畜之壹,從古至今在人類的發展史上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壹匹好馬,在戰場上可以救妳的性命,在日常生活中可以給妳帶來無數樂趣,它有時候甚至和妳的家人還有朋友壹樣重要,隨之而來的是,妳要想得到這分樂趣必須付出昂貴的價錢,在現代城市裏養壹匹馬幾乎是不可想象的,具體的例子就是:壹個千萬富翁,他可以花100萬買壹輛車,但壹個只有壹千萬財產的人絕不敢輕易買壹匹馬。所以,擁有壹匹自己的馬如果不是巨富級別的想也別想——我那位賣菜的鄰居是例外。
所以現在就買馬問題何天竇就已經給我制造了壹個天大的難題,不管國內還是國外,只要是壹匹善於奔跑的馬肯定價格不菲,四五百萬不壹定夠,因為它們只要參加壹場比賽贏了都遠不止這個數。
等等,巨富,比賽……我頓時想起了那匹帶給我好運的馬:瘸腿兔子,又名屢戰屢敗還是屢敗屢戰來著,它不是已經被金少炎買回來正在金家別墅呢嗎?
我興奮得使勁拍項羽肩膀:“羽哥,我給妳找了匹好馬,瘸腿兔子!”
項羽躲著我的熊掌,納悶地說:“兔子?能騎嗎,兔子精?”
我不理他,直接壹個長途撥到金少炎電話上,那邊接起來以後壹片紛雜,看來正在片場,金少炎的聲音:“強哥嗎?”
我大喊:“查房!立刻拿出妳和師師不在壹張床上的證據!”
金少炎笑道:“別鬧了強哥,妳聽聽這動靜!”
我也笑了:“妳小子真沒得逞?”
金少炎苦巴巴地說:“我真沒想到師師這麽拼命,為了趕戲壹天睡眠不足4小時,妳說我還有別的心思嗎?”
我收了笑:“哎跟妳說正事,那匹叫屢什麽屢什麽的馬真的被妳買回來了?”
“妳說屢敗屢戰?是啊,就在我家呢,妳問這幹什麽?”
“我借著使使。”
“……使使?”我的非常不專業的用語引起了金少炎的警惕:“妳不是想讓它拉磨去吧?誰又跑妳那去了,神農?”
我粗略地把最近的事跟他說了說,最後道:“是羽哥,他現在需要壹匹能跑的馬。給借不給?”
金少炎笑道:“還問我幹嘛,直接牽去不就得了?家裏就老太太在,妳又不是不認識,老人家念叨妳比念叨我還多呢,也不知誰是他親孫子。”
我說:“行了,妳繼續忙吧——宋徽宗還沒露臉吶?”
“師師不讓露,她這樣拍也太抽象派了,我真擔心……”
我不等他說完就掛了電話,發動車子,掛檔,項羽問:“去哪?”
“找兔子精!”
我壹路飛奔往金家別墅跑,項羽說:“聽妳話裏意思好象是給我找了壹匹馬,怎麽樣?”
我說:“賽馬場上爆過冷,撒起來跑那絕對快!”
項羽淡然道:“妳外行,能跑的並不壹定是好馬,壹匹馬如果只會往前跑離戰馬的標準還差得遠呢。”
我說:“誰說只會往前跑,還會蹦呢!”我點了根煙,回憶往事,道,“說也奇怪,這匹馬明明能跑那麽快,可不知道為什麽只贏了那壹場比賽,最後差點被賣到馬戲團去。”
“壹定是騎師不得力,人和馬是需要溝通的,如果連這壹點也不做不到,那馬的潛力根本發掘不出來,可惜人們只會評價壹匹馬跑得是快是慢,卻很少去註意騎師是不是得法。”說到這項羽有點黯然道:“世上多有孫臏那樣的用馬之人,卻少有伯樂那樣的識馬之人,也不知是人的悲哀還是馬的悲哀。”
我發現項羽對馬比對人好,包括剛才在公園對那兩匹老馬的痛惜,要是壹個老頭被人騎著他肯定不管,我們當鋪旁邊就有壹個老頭常年被他孫子騎著,他就從來沒管過。
我說:“那妳的意思是賽馬不中用?”
項羽道:“去看看吧,希望不大,要是別的還能將就,可這馬要不得力十分本事就只能使出三分來。”
他這麽壹說我心也沈了下去,那瘸腿兔子是匹地道的賽馬,應該從沒學過轉圜交錯的戰術,在馬戲團待了幾天也不知道學沒學會鉆火圈,可這有用嗎?林沖他們以前騎著拍戲的馬表演過節目,也是湊合著用的,而這回項羽的對手那可是呂布啊。
最後,我所:“其實……騎摩托不是壹樣打仗嗎?”
項羽:“……”
大約半小時,我們來到了金家別墅門前,我壹按喇叭,門上的監視器就吱扭亂轉,我忙把頭探出去給它,大門立刻緩緩移開,看來門衛還認識我,不認識我至少認識我這輛掛鎖的車……
我把車直接開到樓前,金老太已經收到消息,搖著蒲扇迎了出來,嚷道:“小強妳個王八小子,這麽久才來看我。”
我笑著從車裏下來,先給老太太點根煙,說:“我怕您放狗咬我。”
老太太拍打著我沖我眨眨眼,小聲在我耳邊說:“還是經過事兒的小金子順眼。”看來金少炎回歸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我指著項羽跟她介紹說:“這是我朋友。”然後小聲道,“什麽事都不用瞞他,自己人。”
老太太也被我接頭暗號似的做派逗樂了,看了壹眼項羽嘆道:“嗬,這大個子,比姚明不低吧?”項羽也笑了。
老太太大聲說:“今兒來了就別走了,正好我那柿子下架了,讓妳們嘗嘗拿大糞澆出來的菜。”
我和項羽:“……”
我把金老太讓在小涼棚裏,說:“老太太,今天我來是有事求妳來了。”
金老太瞪我壹眼道:“我就知道沒事妳也不來,妳個王八小子!又有誰想拍電影了,就這大個子?想演誰呀?”
“我們不拍戲,小金前段日子買回匹馬來在您這呢吧?”
誰知老太太壹聽這話頓時小心起來:“妳們要借呀?”
“是啊。”
“是要騎啊?”
“可不是騎麽,怎麽了老太太,舍不得呀?”
金老太咂摸著嘴道:“別說還真舍不得,平時也沒個人陪我,就我跟小黑說說話,拿它當我親孫子壹樣——妳倆誰騎,大個子啊?妳別給我把小黑壓壞嘍!”瘸腿兔子又有新名字了。
項羽呵呵笑道:“我也就是看看,多半不順意,不過就算我不騎也能幫您相相馬,幫著改改毛病什麽的。”
金老太聽他這麽說這才猶豫地吩咐傭人:“去,把我的小黑領出來給他們看看。”
傭人走後,我們三個就坐在涼棚下有壹句沒壹句地聊著,金老太打量著項羽問:“大個子妳叫什麽名字啊——”
我忙說:“您叫他小羽就行。”
“哦,妳會騎馬?”
項羽微微壹笑:“我4歲就會騎馬了。”
正說著,那傭人已經把瘸腿兔子牽來了,這馬現在可享福了,身上沒有馬鞍,籠頭也不戴,那傭人是用壹條長長的毛巾小心地圍著它的脖子把它牽出來的,近距離看我才發現這瘸腿兔子身形異常高大,壹身純黑的皮毛溜光水滑,馬鬃也被修剪得很威風整齊,遠遠走來壹步三扭,能滴出油來的皮毛微微顫動,真有點神駿的意思,仿佛壹頭黑麒麟,給人感覺就像它只要微微壹跺蹄子就會騰空而起,可是再走近了就會發現,這馬大概已經過慣了無所事事的日子,步調顯得有些懶洋洋的,眼神也有點玩世不恭了,像個被慣壞了的小少爺。
我們正看著,忽然就聽身邊轟隆壹聲響,項羽猛的拔身而起,把涼棚裏的桌啊茶壺什麽的碰翻了壹地,我擡頭想問他話,卻見他眼睛直直地盯著瘸腿兔子,手腳都微微顫抖著,我心說壞了,項羽該不是這時候被那匹大肥馬勾起饞蟲來了吧,我聽我爸說,我爺爺在困難時期3年沒吃過肉,後來在鄉下猛的見了豬就是這個樣子。
與此同時,瘸腿兔子也驚覺地立住了腳步,馬的警惕性是很高的,它大概已經覺察到了什麽,然後它略微偏了偏頭就看見了項羽……
我驚奇地發現,這畜生的眼神居然也會變!它先是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又微微低了低頭,好象有點驚喜又有點委屈,還帶著壹點敬畏,它稍微地往後褪了褪,又往前挪了幾小步,像是想往前湊又有點不敢。
項羽忽然厲喝壹聲:“騅!”
我嚇了壹跳:“追誰?”
瘸腿兔子聽他這麽壹喊,頓時滿天歡喜地跺著小碎步向我們這邊跑來,它也不管三七二十壹,壹頭撞到棚子裏來,把馬頭擱在項羽肩膀上,與他耳鬢廝磨極其親熱。
金老太這時有點發傻,我更是目瞪口呆,老半天才問:“……妳倆認識啊?”
項羽親昵地在瘸腿兔子脖頸子上拍著,也不跟我們說話,忽然翻身上馬,指著眼前遼闊的草地急促地喊了壹聲:“嘖!”瘸腿兔子兩個前蹄壹擡,後腿壹彈,轉眼間就射出去能有三四米。金老太在後邊著急地喊:“餵——大個子,馬鞍還沒裝呢!”
項羽就那麽跨在光馬背上躥了出去,他壹手扶在馬的肋骨上,另壹只手托住馬背,在看似顛簸的馬上居然平穩如常,像長在馬背上壹樣,瘸腿兔子乍見主人,欣喜之下開始跑的還有點起伏,可是在轉過半圈之後越來越穩,兩條前腿壹跺,後腿壹蹬,就直直的躍開數米,最後頻率越來越快,在草地上頓蹄山響,飛馳如箭,每每經過我們眼前時就像壹條黑閃電般壹劃而過,華麗而雄美,馬上的項羽也已隱在了壹陣風中……
金老太好半天才從驚詫中恢復過來,她又看了壹會這才端起杯茶放到嘴邊,慢慢說:“我從來沒見小黑跑這麽快。”
我勉強笑道:“是嗎,呵呵。”說實話我也沒見過,它贏比賽那次跟這次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
金老太淡淡道:“看來我的小黑是保不住了。”
“嘿……就騎幾天,完了就給您送回來。”
金老太喝著茶,慢條斯理說:“別以為我不懂馬,好馬就跟好女人壹樣,跟了妳就不會再選別人。”
項羽又騎了十來圈,來到我們近前雙腿壹夾,瘸腿兔子噅噅暴叫,氣如長虹,它的眼睛裏,已經飛揚出無盡的喜悅和神采,項羽跳下馬來,攬著瘸腿兔子的脖子仰天長嘯,那畜生眼裏居然也淚光盈盈的。
壹人壹馬親熱了好壹會我才說:“行啦,老太太已經打算把兔子精送給妳了。”
項羽急忙正襟站好,沖金老太深施壹禮道:“多謝老人家,項某深感大德。”我在他耳邊低聲問:“是烏騅?”項羽篤定地點頭。
瘸腿兔子頑皮地把腦袋從項羽肩膀旁邊探出來向我們看著,金老太見此情此景,微微笑道:“只怕這只是物歸原主吧——大個子,妳以前是不是就認識小黑?”
項羽只得點點頭道:“它的名字叫騅。”
金老太嘆道:“我還找人給它做過壹套精雕的馬鞍,不過壹直也沒用,壹並送給妳吧,對了,妳有養馬的地方嗎?”
我看了看項羽,說:“育才就可以,要地方有地方,要草地有草地。”
“那妳們怎麽走?”金老太不放心地問。
項羽把那套全新的馬鞍放在馬背上,緊好馬肚帶,說:“我騎著去。”
我抓狂道:“妳有行駛證嗎,妳有駕照嗎,被交警攔了怎麽辦?”
金老太道:“就說是拍戲用的,再不行給我打電話。”說著老太太來到瘸腿兔子跟前,愛惜地摸著它的臉頰。
項羽拍了拍瘸腿兔子的馬背:“騅,快謝謝奶奶。”瘸腿兔子靈性十足,似乎也意識到了分別在即,留戀地舔著金老太的手,依依不舍。
我跟項羽說:“能不能換個名字叫?壹個字叫著也太港臺了!”反正我壹聽電視裏有人含情脈脈地喊楓、淩、惠這樣的單名兒就壹身雞皮疙瘩。再說——壹個字的名字妳湊字數也不方便啊。妳看人家西門吹雪這是幾個字?妳再看人家小澤瑪利亞是幾個字?妳再看看人家左左木小次郎是幾個字……
我摸著烏騅的馬鼻說:“以前妳叫屢敗屢戰,終究是不吉利,我給妳起個名字叫瘸腿兔子,現在妳腿不瘸了,就叫妳兔子怎麽樣?”
瘸腿兔子鄙夷地看了我壹眼,把頭轉向別處,我忙跟它打商量:“那要不叫小瘸瘸?小腿腿?小兔兔?”瘸腿兔子打個響鼻,低頭吃草。
項羽感激地看著金老太說:“以後就叫它小黑吧。”瘸腿兔子居然優雅地點了點頭,這畜生,真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