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雨聲

　　說著話的時候，足浴店老板娘的表情僵住了，而我也感覺到自己的手指緊了壹下，我瞥了壹眼，卻看到茉莉正緊張無比地看著我，然後，視線再稍微偏轉，我看到那兩個坐在壹邊沙發上的妖艷女人也是用驚愕地目光看著我。
　　說出這話的時候，整個足浴店的空氣都凝固了似的，動也不動。
　　“妳要……養她？養這個孩子？”足浴店老板娘傻楞楞地看著我，似乎很不敢相信。“妳是認真的？”
　　“嗯……我算是認真的吧。”我看了看住著我的，緊張不已地茉莉，說道，“我就問問要是我收養她，妳有沒有什麽意見？”
　　我的話似乎讓足浴店老板娘震撼太大了，她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她看看我，又看看小茉莉，支支吾吾半天，才從嘴裏擠出了話來：
　　“意見……？我。我怕能有什麽意見……這樣倒是最好。”足浴店老板娘臉色漸漸平和了下來，“不過，看妳樣子挺年輕的，領養……沒問題吧？妳的年紀，民政部應該是通不過的。”
　　“如果是私人領養，不經過民政部申請，總沒問題吧？”我對足浴店老板娘道。
　　老板娘皺了皺黑粗的濃眉，擠了擠眼睛，說道：“那隨妳吧。只要妳養得起，而且到時候妳背得起責任就行。妳這麽做對我倒是更好，有個人領養還省了我跑去孤兒院。”
　　聽著足浴店老板娘的話，我真是感到壹些淒涼。人的心……還真是冷漠無情啊。不管怎麽說，茉莉都還是個孩子啊。我眼前的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想過，她這麽做，會對孩子造成什麽樣的陰影吧。長期和足浴店老板娘這種人接觸，也難怪茉莉會變成這樣的性格。
　　不過，也許對於做這壹行的人來說，孩子本來就是多余的累贅吧。
　　“那這事就這麽成了？”我最後壹次看著足浴店老板娘，心情卻是有些難以抑制地激動。
　　領養壹個孩子……居然是這麽簡單？
　　我感到有些的錯愕和不敢置信，就這麽三言兩語，我們就輕易決定了壹個孩子的未來？
　　我看著足浴店的老板娘，平復著內心的波瀾。
　　“那這個孩子的像是出生證、健康證和戶口本什麽的總有吧？”我有些不自然地說道。
　　被我這麽壹說，足浴店老板娘立刻扭過了頭對那個坐在沙發上壹個穿著粉紅色外套的女人說道：“晶晶，去把三樓儲藏櫃下面的那只箱子拿過來。”
　　在老板娘道催促下，那個正在玩手機的妖艷女人用了然的眼睛看了我壹眼，然後二話不說就上樓去了。
　　差不多壹分鐘之後，我聽到了沈重地腳步聲，然後就看到那個粉衣女人提著壹只破舊的棕色手提箱從足浴店內的壹個扶手樓梯上走了下來。
　　女人二話不說把手提箱放在了我的面前，而那個老板娘則是上來打開了手提箱。
　　手提箱開了，我看到了裏面放了壹疊不怎麽幹凈的童裝，然後又看到了壹只黃色的塑料袋，裏面似乎放了壹些小本子之類的文件。
　　“出生證，健康證……喏，都在這裏。”足浴店老板娘對我說道。
　　我從巷子裏拿出了出生證，看了壹下，發現茉莉的出生地點是在安徽阜陽。
　　“就這些，沒別的了？”我看完出生證後，擡起頭問足浴店老板娘。
　　“還有張農業銀行的存折，她的媽留下的，我不知道密碼，也沒去動過。不過以沈嬌這種吸毒女人，裏面估計也沒多少錢。不然她不會連房租都交不起。”說著，老板娘又從櫃臺後面拿了壹張綠色的農業銀卡出來，交到了我手裏。“別的東西也沒多少了。本來她的媽在租住的公寓裏還有點家具，那些家具基本上被那個房東拿去頂替房租了。電視和冰箱什麽的背我給賣了，算是填點葬禮費。”
　　“家具……都給賣了？”
　　“是啊。都賣給收廢家具的了，也就賣了幾千塊錢，就是填了喪事的費用，算下來還差了幾千，還是我出錢給填上的呢。真是個死了也要讓人煩心的女人。”
　　“那這孩子的戶口本呢？”
　　“那東西也不在我這裏，估摸著是在那個房東那裏，估計是放在哪個櫃子裏被她收了吧。”
　　“……”戶口本不在麽。我沈默了，不經意看了茉莉壹眼，發現這瘋丫頭果然滿眼都是怨恨。
　　收回了目光，我又三言兩語地問了壹下茉莉母親生前的為人，但是從足浴店老板娘口中，我知道，茉莉的母親是壹個很不收人待見的人，她很會裝，而且也很刻薄，很有心計，所以她壹直沒幾個朋友。男的不齒她的職業而沒人與她交往，女的因為性格問題而和她保持距離，總的來說，茉莉的母親幾乎是壹個被社會給隔絕的女人，壹直以來，她就是和她女兒茉莉兩個人相依為命，與外人接觸甚少。
　　自從知道我要收養茉莉後，足浴店老板娘對我的態度還算壹般，至少沒壹開始那麽不客氣了。
　　她大概地給我講了茉莉母親的往事之後，我也就沒有什麽共同話題可以跟她說了。
　　直到足浴店外走進來壹個找樂子矮矮胖胖的青年時，我和足浴店老板娘的對話終於劃上了句點。看到有客人來，老板娘使了個眼色，坐在沙發上的壹個穿白色大衣的成熟女人立刻走上前接客去了。
　　“那這孩子我帶走了。戶口本我會去弄到手。”我看了看走進來的客人，然後又對著足浴店的老板娘，說道。
　　“妳真想養她？”老板娘再壹次問我。
　　“對。真的。”
　　“既然妳真的想領養，那妳就帶走吧。看樣子這孩子好像對妳挺信任的。她平時都是用白眼看我們，我真不知道這孩子怎麽會突然跟妳這麽親近。”
　　“哪有。這孩子脾氣出奇地大，到我家來的時候我也是嚇了壹大跳。不過看她可憐，我就收養她。反正我跟我老婆也想要個女兒。”我隨口撒謊道。看來足浴店老板娘終究還是不知道茉莉是我爸爸在外面生的私生女的事情，這樣壹來，至少我也沒丟人。
　　“哦。妳幾歲了？”
　　“34了。”我想了壹下，回答。
　　“是嗎。看起來沒那麽大啊，我看妳也就25、6歲能看。”老板娘算是說了壹句我比較中聽的話，當然，這不代表我對她的態度能有多少好轉。
　　“呵呵。”我象征性地笑了壹下，然後對足浴店老板娘說道，“哦，對了，我還有個問題要問妳，這孩子她的媽，葬在哪裏？”
　　“石材批發場那邊的公募。這孩子也去過，應該有印象，妳問問他，帶她壹起去看看就知道。”足浴店老板娘說道。
　　我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後，提起了存放著茉莉母親僅留給茉莉的那些遺物，轉了個身，拉著茉莉，對她使了個眼色，然後走向了足浴店的門外。
　　可是，我剛走了兩步，我身後卻是又傳來了足浴店老板娘的警告聲。
　　“妳真要養這個孩子的話，還是小心點。這孩子……跟別的孩子不太壹樣。她很記仇，人很倔，而且做事……也很瘋。”
　　“哦？”
　　聽到這話，我停住了腳步，有些好奇地轉過頭，卻看到足浴店老板娘面色復雜地看著我。
　　“幾天前，她就把我店裏的避孕套全都紮了洞。”足浴店老板娘似乎是想了想之後才打算告訴我這件事的，“還把我的內衣給燒了……”
　　“因為那件內衣是我媽的！”壹直沒開口的茉莉，在聽到這話後，卻忽然開口了。我和足浴店老板娘同時驚訝地轉頭，卻看到茉莉用帶著深深仇怨的目光看著足浴店老板娘。
　　被茉莉這麽壹喊，足浴店老板娘也是有些尷尬。
　　“妳胡說什麽？”
　　“就是我媽的，妳覺得好看就拿去穿了！當我不知道啊？老女人！”茉莉人小鬼大地扯開了嗓門說道。
　　這話像是火藥壹樣點燃了老板娘，老板娘整張臉都氣得扭曲了，她用無比恐怖的眼神盯著茉莉，道：
　　“是又怎麽了？她的錢還不是我這邊借去的？沒我她哪來的錢？！”
　　“不要臉！妳這個個八婆！”
　　“妳在說壹遍試試看！！？”
　　壹大壹小兩個女人，居然就這樣有吵起來的趨勢，讓我有些意外。
　　“好了！都別吵！”我打住了兩個人，然後，我低下頭看著茉莉。
　　“我跟妳說過什麽來著？不許說粗話！”
　　“妳跟我的說是不許在家裏說粗話！”茉莉漲紅了小臉，居然還對我據理力爭。
　　“外面也不許！不然我就把妳送孤兒院！”我怒視著她。
　　這壹下，茉莉還是萎了下去，紅著眼，滿臉怨恨，然後閉著嘴不說話了。
　　“我們走了！”
　　我拉起了茉莉的手，直接就朝著足浴店外走去，茉莉扭不過我，只能被我給牽著手，壹直牽出了足浴店。
　　走出足浴店壹路上，我和茉莉都沒有說話，壹會兒後，我上了車，打開了門，直接鉆了進去，而茉莉則是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卻沒有上車。
　　“上車。”我對還站在車門外的茉莉催道。
　　“等壹下！”
　　就在我話音剛落下時，茉莉卻是忽然從地上撿起了壹塊石頭，然後回頭重新跑向了足浴店，然後……她小手擡起，把手裏的石頭狠狠地朝著足浴店的大門砸去。
　　石頭在空中劃出壹個美麗的弧度，啪的壹聲，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足浴店的玻璃門上。
　　嘩啦啦！
　　玻璃門應聲而破，化為了無數的碎片，就像是雨中濺起的水花。
　　足浴店的玻璃大門就那樣被茉莉給轟然砸成了碎片！
　　“去死吧！”茉莉朝著足浴店的大門狠狠地叫喊著，然後迅速地跑了回來鉆進了我的車內，重重地關上了車門。
　　“快開車！快、快……”茉莉焦急地催促著我，小臉上滿是緊張。
　　“要死了，給我回來！”足浴店老板娘的尖叫聲傳來。
　　我斜睨了壹下，隔著車窗，看到足浴店的老板娘氣急敗壞地追了出來，我的心壹緊，直接發動汽車，連人帶車壹起飛了出去，只剩下那個足浴店的老板娘還站在門口看著遠去的我和茉莉罵罵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