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最後的抉擇

　　“綺綺，妳哪裏找到這個？”看著茶幾上的繈褓，我的心從天空沈入了海洋的最深處。冰涼的感覺包圍了我的心。
　　“地下室放東西的時候找到的……爸爸，這個是不是真的？”雪綺用打破砂鍋問到底似的目光看著我，銅鈴般的眼裏晶光閃爍，“我真的……是別人不要的孩子，是嗎？”
　　地下室的紙條，19年來我壹直都沒有扔掉，因為我只是想記住雪綺是我撿來的孩子這件事情，我不想忘記那天那個晚上我在小巷子把雪綺撿回來的那壹幕，所以壹直以來，我都保存著雪綺出生時的這壹塊繈褓，以及繈褓裏的這張紙條。
　　同時，我也始終抱著那麽壹絲絲的想法，我也想過，或許有壹天我能夠見到雪綺的媽媽，我想看看她是什麽樣的人，有過什麽樣的故事。
　　所以我壹直都留著紙條和繈褓。我把它們封存在地下室裏，和雪綺小時候的那些玩具，那些圖畫，那些蠟筆，還有教科書放在壹起。
　　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都已經忘記了這件事了，這麽多年來，我差不多都快要忘記了這張紙條了，可是我沒想到的是，雪綺居然有壹天會發現這張紙條。
　　因為壹直以來我都沒想過會再去動雪綺嬰兒時期的那個集裝箱，所以我也以為雪綺不會發現這張紙條，可是我沒有想到，她居然還是發現了。
　　壹直以來，我都告訴雪綺，她是陳凱燁的女兒，說她是別人家的孩子，可是，自從我姑父壹家來看過她之後，她就壹直對自己的身世有了壹點的懷疑。因為姑父說，陳凱燁的女兒其實在2歲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我站在雪綺的面前，好壹會兒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綺綺，爸爸……我……”我欲言又止，我該怎麽讓雪綺相信這壹切，告訴她這些紙條都是假的？繈褓是假的，是我無聊買來玩的？
　　“綺綺，妳是陳先生的女兒，沒錯的。”
　　“爸爸，妳在騙我。地下室的那些奶瓶、蠟筆，嬰兒服裝，又是怎麽來的，那些都是嬰兒用品啊，都是2歲以前的孩子用的！”雪綺太聰明了，她用完全不信任的眼光看著我，眼裏閃爍著白色的淚花。
　　“我是妳撿來的，收養來的，對不對？”雪綺擡起頭，黑色的大眼睛壹眨不眨，長長密密的眼睫毛微微翹起。
　　雪綺，她用幾乎是在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我。
　　那壹刻我才真的覺得自己愚蠢，本來我只想給自己留個紀念，可是沒想到，就在今天，壹切都穿幫了。
　　我咽了口水，看著雪綺，壹眨不眨。
　　我和雪綺對視了好久。我沒眨眼間，雪綺也沒有眨眼睛。
　　在小時候，每次我直視著雪綺的眼睛的時候，她都會害羞地移開目光，然後笑罵我，看什麽啊，papa。可是現在，雪綺卻敢直視我的眼睛了。
　　我收回了視線，然後坐到了雪綺的旁邊，心平氣和地對她說：
　　“綺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都快20年了，別去管它了，好嗎？反正現在妳跟爸爸我住在壹起，兩個人不是好好的嗎？管那麽多以前的事情幹嘛？對不對？”
　　我心平氣和地對雪綺解釋著，勸慰著，可是雪綺卻還是撅著嘴，清澈的大眼睛盯著空氣中壹個虛無的點，好像在發呆。
　　“可是為什麽妳從來都沒有告訴我？為什麽要騙我？！”雪綺還是不解地轉過頭來，眼角掛著淚水。
　　我沈了口氣，說道：“因為妳是我……我爸爸撿來的，沒有戶口啊，所以陳先生把她女兒的戶口本給了我，妳和她的年紀差不多，所以給妳用了也差不多了啊。”說著說著，我發現我可以把自然推到我爸爸的頭上，所以雖然對不起爸爸，所以我還是找了個借口轉移了雪綺的註意力。
　　“我是……爸爸妳的爸爸撿來的？”雪綺看著我，淡淡的眉毛微蹙。
　　“嗯……對啊，妳是我爸爸撿來的。那時候我才高中呢。”想好了找借口的方向，我就順著這條路編下去，“不過，不管是不是撿來的，都壹樣的，妳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現在過得好，就行了，以前的事情，不要去管了。”我抓過雪綺的小手搓磨著，輕輕地安慰著她，雪綺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她的表情還是很難過的樣子，似乎壹下子無法接受這個真相。
　　“爸爸，那我的媽媽……是叫程巧芳嗎？”雪綺想了想，輕輕地問我。
　　“嗯，好像是的，是叫程巧芳……不過，她都把妳丟掉了，妳別再去想她了。”
　　“可是，我的真爸爸……他好像生病了，很重……”
　　“都這麽多年了，他早已經去世了吧。”我安慰著雪綺，“綺綺，妳媽媽，可能也已經死了，妳別再去多想了。好嗎？”
　　我輕輕地撫摸著雪綺的小手，雪綺回過神來，手縮了壹下，抓在另壹只手裏輕輕地擦著。雪綺用弱弱的眼睛看了我壹眼。
　　“可是，要是他們還活著的話……”雪綺似乎還是有點不死心，她好像還是很想她的親生父母。
　　“好了，妳別再想了！”這壹次我加重了幾分語氣，打消了雪綺念頭，“這些年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告訴妳真相的，但是爸爸覺得不管妳是不是撿來的，都是壹樣的。”
　　雪綺看了我壹眼，又低下了頭，不說話了。但是她眼裏還是流露著難以掩飾的憂傷。
　　這段時間來雪綺接連受到了很多的打擊……
　　我對她犯下的錯，姑父他們發現雪綺的存在，高考失利，加上現在得知了自己是撿來的身份……各種各樣的打擊像是壹柄又壹柄的刀看，在雪綺那純凈的心靈裏刻下了壹道又壹道的痕跡，再也無法抹去……
　　“綺綺，妳想吃什麽，我給妳去做？心情會好壹點。”我安慰著雪綺，想做東西給她吃，讓她心情好壹點，可是雪綺看起來完全都沒有胃口，我問她要吃什麽，她都不說，只是直搖頭，我逼問她，她就揮揮手，說：
　　“隨便啦，我不想吃！”
　　看來雪綺是真的沒有胃口，於是我也沒有辦法強求雪綺。最後，我自己去買了雪綺最喜歡的彈蝦，烤魚什麽的回來做給她吃，可是整個晚上，雪綺都沒有什麽胃口，只是用手托著下巴，筷子夾了幾把菜，有力無力地吃著。
　　整整壹晚，雪綺都沒有再跟我多說幾句話，我和她本來就已經有所拉遠的距離，變得更要的遙遠了。
　　這真的是我最最無奈的事情，壹天天地看著雪綺和我越來越遠，對我越來越冷淡，越來越不理睬，她越來越難以原諒我了。
　　雪綺無法原諒我對她所做的壹切，我對她的玷汙，對她的欺騙，讓她高考失利的打擊，讓她被同學們嘲笑的痛苦……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我還能和雪綺這樣在壹起，真的是壹個奇跡。我都已經這樣深深地傷害了雪綺，為什麽她卻還是肯和我在壹起？
　　我想，終究還是因為這18年來的記憶吧。
　　終究還是我和她之間的記憶太多太多，她無法割舍，不肯割舍，所以她才留了下來，留在我的身邊，每天和我住在壹幢房子裏，和我壹起吃飯，偶爾說說話……
　　僅僅是因為記憶，和那壹點名存實亡的父女感情……
　　我和雪綺之間剩下的，也就僅此而已了。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隨著時間的壹天天推移，看著雪綺離我越來越遠，我知道我必須做壹些事情，必須做壹些事來挽回我和雪綺之間的情感。
　　當我下了這個決心的時候，已經是7月中旬，那段時間裏，雪綺對我的態度還是更加的冷淡了，我們的關系還算得上是父女，但是，卻不再像是以前。整整十多天的時間裏，雪綺幾乎每天都要出門，她說她是去同學家裏玩，或者說是去拍廣告，我想跟著她去，她卻跟我翻臉撒火，說我如果跟著她的話她就不出去了。我已經對不起雪綺了，我不想再傷害她，沒辦法，我只能讓她再這個暑假裏能夠有自己的壹點自由。當然，我還是很提防雪綺有男朋友，我好幾次問她是不是在和男生交往，她都眼神躲閃地告訴我沒有，我也是勉強相信她，沒有多問……
　　而那段時間裏，姑父姑媽也不斷地催我，來我家問我和雨慧的關系，我也終於是忍不住了。
　　7月14日，那天傍晚，我在自己的臥室裏洗澡，姑媽又打電話來，我接了電話，內容還是差不多，依舊是問我和雨慧之間的事，她問我和雨慧交往發展地怎麽樣了，如果可以的話就去辦證吧。
　　總之姑媽還是老話重提，無非就是催著我趕緊結婚不要拖拉，這幾個月來她打電話來基本上就是催我這件事，我也記不得是第幾十次輪，因此次數實在是太多。
　　但是那天晚上，我卻真的意識到了事態的緊迫性。因為那壹次，姑媽的語氣嚴厲了很多，當她知道這幾個月下來我還沒有怎麽和雨慧見面之後，她更是臭罵了我壹頓，說我是把她們的話當耳邊風，還威脅我說，雨慧現在不結婚也是因為在等著我，如果我不去找雨慧的話，雨慧這壹輩子就要被我害慘了雲雲。語氣壹句比壹句重，讓我聽了心情煩躁。
　　我也真的被姑媽他們吵得煩了，隨便應付了幾句就了事，掛下電話的時候，我下了決心，我坐在床頭猶豫了好壹會兒，最後，我還是決定做出最後的選擇。
　　看著床頭的電話，我忽然決定了，我決定要去問雪綺，我要問出她的心聲。
　　如果她願意，我決定和雪綺遠走高飛，和她在壹起。
　　最後我掛下了電話，平復了心情後，大步地走出了自己的臥室，壹路走到了雪綺的房間，那時候雪綺正坐在她的書桌前，好像在整理著抽屜，看到我忽然推門走了進去，她嚇了壹跳，急忙把抽屜推回去了壹半，臉色倉皇地看著我。
　　看到雪綺緊張的模樣，我皺了壹下眉頭，但是並沒有在意什麽，而是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走到了雪綺面前，雪綺慌張地轉過來，傻傻地看著我，然後低下頭。
　　但是我抓起了她的手，認真無比地看著她，說：
　　“綺綺，我們離開這裏吧，爸爸帶妳去安徽，以後妳跟爸爸壹起住，我辭掉工作，然後跟妳在壹起，就我們兩個人，誰也不來打擾我們，好不好？等兩年後妳可以結婚了，我們去外地結婚，然後再回來這裏，怎麽樣？這樣別人就不會來說我們了！”
　　雪綺被我的話給嚇了壹大跳，雪白的俏臉上寫滿了震驚。
　　“爸爸！……妳……妳在說什麽？為什麽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