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入勁

　　蘆葦蕩。
　　月色下，沙灘上。
　　亞倫吸氣、吐氣、胸膛不斷起伏……
　　繼而，他的雙掌緩慢流動起來，形如流沙，隨心所至，壹招壹式間卻又頗有章法，不見絲毫散亂。
　　“這就是‘流沙意’麽？”
　　“說起來玄妙，其實也就是壹種特殊的身體與心靈和諧狀態罷了……”
　　良久……
　　亞倫收掌而立，有些悵然：“想不到……終究還是‘流沙意’先成了。”
　　‘流沙掌’想要入勁，有兩個前提。
　　第壹是拿捏住氣血！第二就是掌握‘流沙意’！
　　例如翟用，已經能感應氣血，但就是死活領悟不了‘流沙意’！
　　如果他有亞倫的境界，恐怕早就能練武入勁，進入內院了。
　　“畢竟三世為人，在領悟力上我還是比較有信心的，但沒有用……這具身體氣血太弱……就很難感應。”
　　亞倫閉上眼睛，按照特定的呼吸法，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但無論如何，就是感應不到所謂的‘氣血’！
　　“急乎哉？不急也……事緩則圓，慢慢來。”
　　亞倫看向自己的天賦。
　　“長生不老的我，不僅壽元無盡，身軀更是能壹直維持最巔峰的狀態……也就是說，我不會擁有衰老、氣血滑坡等問題！”
　　“有著如此完美的條件，我遲早能攀登上武道巔峰！”
　　拿起毛巾，隨意擦了擦汗，亞倫來到烏篷船上，撐著船來到湖中心。
　　此時月色正高。
　　他摸出壹把按照《趕海殘術》煉制的魚餌，撒入湖水之中。
　　嘩啦啦！
　　沒過多久，魚鱗在湖面上的波光閃動。
　　大量魚群自動湧來，爭相搶食著魚餌。
　　亞倫很平靜地撒網，撈魚……
　　“目前以我的實力，魚市上能多賣壹點錢，不至於隨意被欺負了……”
　　如果說之前的方玉，身上懷揣超過三兩銀子就會招來橫禍的話。
　　亞倫覺得此時的自己，抗災能力起碼提升到了十兩，甚至二十兩！
　　因此，完全可以多撈壹點珍惜魚獲去賣，也不用再小心翼翼地洗錢了。
　　在什麽身份地位，就做什麽事，這叫名副其實，不會遭遇災禍。
　　……
　　魚市。
　　亞倫挑的都是刀魚、龍陽鱒等供不應求的珍惜魚獲，因此賣得很快。
　　並且，價格也不錯，總計收獲壹百二十個大錢！
　　“虎爺！”
　　他看見笑面虎過來，頓時笑瞇瞇地打著招呼。
　　“呦，玉爺，生意興隆啊。”
　　虎爺抱拳行了壹禮，讓周圍漁民紛紛側目。
　　“托福托福！”
　　亞倫數出六十個大錢，交給虎爺：“該交的錢，咱壹分也不能少，這也是規矩啊！”
　　他又不傻，更不會因為別人幾句恭維就真的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得罪死老虎不算什麽。
　　但公然抗拒交數，就是對上整個‘金魚幫’，幫派之中，必然有著入勁武師存在！
　　並且，在武館之中，亞倫隱約打聽到，雖然‘金魚幫’只是三流幫派，但也靠上了城中的世家，堪稱牽壹發而動全身，很不好惹。
　　只是，別看現在亞倫乖乖交錢，實際上全部在心中記著賬呢！
　　以他要報仇，百年千年都不晚的特性，這筆債遲早有壹天能收回來。
　　“虎爺……”
　　壹個手下看著虎爺望向方玉離開的背影，臉色難看，不由上前壹步。
　　“好……好壹個方玉啊。”
　　虎爺雖然握著錢，但表情不見壹點欣喜：“這樣的人……要麽壹棒子打死，要麽不能為敵，只能為友……”
　　他實在拿捏不準對方的態度。
　　並且，不驚動幫裏的前提下，要動用私人關系請來壹位入勁武師殺人，消耗的關系與人情、銀錢都不是少數，他有些猶豫。
　　……
　　“此人斷不可留！”
　　亞倫走向漁陽酒家，心中暗自判了那只老虎的死刑。
　　“等到我哪天入勁了，就去偷偷弄死他！”
　　當亞倫走進漁陽酒家之時，那討論新花魁紅漁姑娘的聲音都變得小了幾分。
　　“玉爺！”
　　“玉爺來啦！”
　　碼頭苦力、漁民們紛紛打著招呼。
　　亞倫壹壹回禮，也沒有去跟他們湊壹桌，給大家找不自在，而是自己坐了壹桌。
　　果然，酒家裏的氣氛頓時就松快不少。
　　並且，後續老余頭來了，掃了亞倫壹眼，寧可去店門口蹲著喝，也不來跟亞倫拼桌。
　　成為‘玉爺’之後，敢跟他壹張桌子吃飯的人已經不多了。
　　“呦，哪裏的春風將玉爺吹來了？”
　　四娘抽出胸口塞著的粉紅絲巾，親自上前接待亞倫。
　　“這不是剛剛賣了魚麽？”
　　亞倫哈哈壹笑：“給我上兩碗酒，嗯，再來三盤白切肉！”
　　自從練武之後，他飯量大增，這點其實也就剛剛飽。
　　“不愧是玉爺，就是豪氣！”
　　四娘親自為亞倫倒酒，期間不時來點香艷摩擦，倒也讓亞倫大飽眼福。
　　“娘……”
　　就在這時，後廚門口跑來壹個女童。
　　她大概只有五六歲，生得玉雪可愛，眉心壹顆朱砂痣，分外醒目。
　　“囡囡妳怎麽來了？”
　　四娘表情壹變，臉上的風騷盡數消失，過去抱起女兒，匆匆進入後廚房。
　　“四娘竟然有女兒？我還是第壹次見。”
　　旁邊壹名酒客詫異道。
　　“聽說是那個死鬼丈夫的，但也有說是城內軍爺，反正既不是妳的，也不是我的。”
　　“自然不是我的，但是不是閣下的種，誰知道呢？哈哈……”
　　“我看那也是壹個美人胚子，長大之後當不遜其母，不遜其母啊……”
　　壹群老光棍又開始說著各種帶點顏色的笑話。
　　倒是四娘不再出來，大概是照顧女兒去了，讓壹幹酒客好生惋惜。
　　“來壹碗燒刀子，越烈越好。”
　　這時候，又壹個人走到櫃臺買酒。
　　他身上衣衫破爛，帶著強烈的魚腥，混雜著其它臭味，讓亞倫這個老漁民都有些受不了。
　　配合著木然的臉龐，死魚壹般的眼珠，以及缺了兩根手指的左手，亞倫不由嘆息壹聲：“小楚……好久不見！”
　　“玉……爺？”
　　小楚死人壹般的眼睛轉過來，看了亞倫壹眼，旋即又看向酒碗。
　　“小楚啊……不是我不關照妳，只是請妳去邊角喝，不要打擾我們做生意。”
　　店小二為難地道。
　　小楚並不說話，似乎外界的事情他毫不關心，拿起酒碗，咕嚕嚕就喝了下肚。
　　然後，他宛若行屍走肉壹般轉身，路過老余頭的時候也不停下，慢慢離開了漁陽酒家。
　　“小楚經常來麽？”
　　亞倫好奇問了壹句。
　　“哪裏啊……這還是第壹次見呢。”店小二陪著笑回答：“畢竟家裏出了那種事，想來借酒澆愁也沒錢啊……”
　　“說的也是。”
　　亞倫嘆息壹聲，讓店小二將酒葫蘆裝滿，提著葫蘆走出了酒家。
　　……
　　兩個月後。
　　天意漸秋。
　　亞倫木然地打窩、撒網、撈魚……壹切都成了機械化的本能。
　　“咦？”
　　他將漁網撈出水面，望著裏面翻滾跳躍的各種魚類，忽然表情壹動。
　　在那些青黑色的魚鱗中，壹抹赤紅異常顯眼。
　　“赤血鯉魚？”
　　“總算又給我抓到壹條！”
　　亞倫忙不叠地將漁網打開，把赤血鯉魚抓了出來。
　　這鯉魚有小孩手臂長，魚鱗赤紅，雪白的魚腹處有壹道紅線，魚唇附近更長了兩條龍須……特征如此明顯，絕不會令人認錯！
　　“好家夥……”
　　“縱然城中世家子弟，想要吃赤血鯉魚也很難……這魚湯比什麽大補湯藥都好使呢。”
　　亞倫略微有些興奮。
　　他知道赤血鯉魚幾十兩的價格，是漁民賣貨的價格，最終到了那些練武之人手中，說不定要幾百兩！
　　“這是我目前都兜不住的巨利……但我也沒準備賣。”
　　“此物大補氣血，正好適合我用！”
　　“只可惜……縱然以‘趕海殘術’煉制的魚餌，捕獲赤血鯉魚也是小概率事件。”
　　抓到赤血鯉魚之後，亞倫也不打漁了，直接將船停泊在壹處荒島，搭起火爐與瓦罐，開始熬煮魚湯。
　　沒有多久，伴隨著濃郁的香氣，壹鍋淡紅色的魚湯就呈現在亞倫面前。
　　看著這鍋魚湯，亞倫思緒略微起伏，又回憶起剛剛覺醒的那壹夜……
　　雷雨、帆船、魚湯……
　　“弱肉強食，這就是自然法則……”
　　懷揣著對食物的感激，他撒了壹把鹽下去調味，然後慢慢等到湯變溫下來。
　　這時也不用碗了，直接捧著瓦罐開動。
　　吸溜！
　　淡紅色的魚湯進入小腹，立即化為壹股股溫和的暖流，遊走四肢百骸。
　　伴隨著亞倫不斷吃著魚肉、喝著魚湯、這種熱流也變得越發明顯……
　　“呼呼……”
　　亞倫丟掉瓦罐，直接跳上沙灘，開始演練‘流沙掌’。
　　通過不斷的動功輔助，他體內的熱流非但沒有減少，反而似乎變得更加壯大。
　　漸漸地……
　　亞倫的臉龐變得坨紅，身上汗水蒸騰，冒出絲絲白氣……
　　隱約間，他仿佛聽到了體內血管中血液的流動、感受到了壹種特殊的契機……
　　“原來……這就是氣血！”
　　“氣血非血，是更加形而上的東西！”
　　“拿捏這個詞，用得也很有味道，因為人體的氣血是活得，不斷運動的……壹旦停下，人就死了！”
　　“因此，先要感應氣血，然後嘗試拿捏，接著是搬運，煉化氣血為勁力！”
　　亞倫雙掌齊出，整個人忽然靜止不動。
　　此時的他，已經施展開‘流沙意’，流而不散、沙而不亂。
　　全身原本分散的氣血，就如同流沙壹般，在‘流沙意’之中，被他把握住了某種趨勢，開始煉化為壹種全新的力量——明勁！
　　於運功之中，時間不知不覺間流逝。
　　旭日東升，光芒萬丈！
　　亞倫睜開雙眼，壹掌按在船頭。
　　砰！
　　明勁勃發之下，木板裂開，浮現出壹道淺淺的掌印。
　　“終於……入勁了。”
　　“從今日開始，我就是明勁武師，正式踏入武道！”
　　亞倫興奮地長嘯壹聲，旋即皺起眉頭：“明勁消耗太快了……剛才只是壹掌，我就感覺勁力被消耗掉壹半，必須繼續煉化氣血才能補充恢復。”
　　“而這具身體的氣血，的確有些偏弱……換句話來說，就是習武天賦不行。”
　　入勁之後，還需要修行明勁武學，煉化全身皮肉，才能明勁大成！
　　接著，則是沖擊骨髓暗勁的門檻！
　　亞倫琢磨著，自己得了赤血鯉魚之助，都如此艱難，修行明勁必然更加緩慢。
　　十年、二十年才能明勁大成，的確就是他的未來！
　　‘換成普通人，這麽壹算，大概就要絕望了……等到氣血下降之時，都未必能修煉到明勁大成的地步。’
　　‘不過我不同。’
　　‘只要每天都能有進步，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壹點點，也足夠了！’
　　亞倫的拳頭緩緩捏緊：
　　“今天就不去賣魚了，直接去太澤府城，真正拜師……拿到明勁功法。順帶將青山武館的假虎皮變成真虎皮！”
　　“還有葛老那裏，也需要去經營壹下了……畢竟赤血鯉魚雖好，卻不能天天都有這運氣啊。”
　　“最後，則是幹掉那只死老虎！”
　　……
　　打定主意之後，亞倫直接開船上岸，步行來到太澤府城。
　　青山武館。
　　門庭依舊，似乎沒有絲毫變化。
　　守門的依舊是翟用。
　　他看到亞倫走過來，表情略微詫異：“方師弟，妳又湊夠十兩銀子了？”
　　“不，我來真正拜師！”
　　這個消息遲早會傳開，亞倫也就沒有隱瞞。
　　“什麽？妳……妳入勁了？”
　　翟用臉上甚至掩飾不住嫉妒，失聲道。
　　“是的。”
　　亞倫道：“怎麽？還不帶路？”
　　“哦，師兄裏面請。”
　　翟用壹躬身，陪著笑：“方師兄日後進入內院，還請多多關照。”
　　“好說好說……”
　　亞倫跟在翟用身後，忽然詢問：“跟我壹起的那幾人如何了？”
　　“唉，這還真出了點事……”翟用嘆息壹聲：“那黃大成借了驢打滾的銀錢，又學了兩月，還是沒成……到了最後，他甚至喪心病狂地偷襲了宋三斤！”
　　“哦？”亞倫詫異：“竟有此事？”
　　“大概是練武不成，失心瘋了吧？不過宋師兄因禍得福，同樣煉化氣血入勁，拜入內院。”
　　翟用臉上不無羨慕：“那黃大成則是被逐出武館，然後就被那些放印子錢的家夥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