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貓膩

歷史軍事

  壹段可歌可泣可笑可愛的草根崛起史。   壹個物質要求寧濫勿缺的開朗少年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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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 君子國的不甘(中)

將夜 by 貓膩

2018-6-14 09:02

  火舌在銀色的面具上和黑色的眼眸裏狂舞,就像是夏雨裏的電芒。
  現在是寒冬時節,雪片片落著,又不是天地元氣震動不安的長安城,自然沒有什麽閃電,那是真的火焰。
  白雪覆蓋的田野,官道畔美麗安靜的村莊,本應是極美的畫面,被兇猛的火焰燒過,頓時變成焦黑淒涼的廢土。
  隆慶皇子靜靜看著眼前的畫面,神情淡漠,看不出有任何興奮,只有緊握著韁繩的手才暴露了他此時的幾分真實情緒。
  帶領東荒蠻騎殺入唐境後,他只命令下屬放了兩把火,壹把遙遠的東疆,另壹把火便發生在此時的村莊裏。
  他帶著兩千名最精銳的騎兵下屬,不惜壹切代價奔襲長安,無論唐國的義勇軍,還是那些難纏的驍騎營騎兵,都已經無法追上他。
  離長安城已經很近。
  當年他在書院登山試裏輸給寧缺,帶著西陵神殿使團和護教騎兵,黯然離開長安時,走的便是這條道路。
  在當年的官道上,他想起當年看到的那些畫面,回憶起當年的那些感受,然後再次想起當年自已曾經發過的宏願。
  “我要把這些難看的唐人民居全部推倒,把田間的油菜花全部鏟除,然後壹把火全部燒掉,燒掉那些罪惡與骯臟,讓這裏的天地只剩下壹片光明。”
  他即將回到留給他無盡羞辱和痛苦、從某種意義上改變了他生命的長安城,他的修行境界和實力遠勝當年,他的眼眸卻已然不再純然光明。
  道旁的田野,油菜花還沒有生長出來,被唐國農夫漆成各色的民宅,卻還像當年那般美麗或者說難看,那麽,便壹把火全部燒掉吧。
  順便告訴長安城裏的人,我來了。
  ……
  ……
  長安城在落雪,崤山北在落雨,卻是同樣的寒冷,雨水浸泡著盔甲皮襖,滲進棉衣,直抵身體,顯得更加難熬。
  在寒雨中,全體鎮南軍在向北行軍,崤山的山林間,到處都是唐軍的身影,密密麻麻,就像是林子裏落了幾千年的樹葉。
  行軍非常艱苦,嚴寒的天氣和雨水,腐爛的落葉和被踩踏淩亂的山道,都是他們的敵人,沿途有很多人已經掉隊。
  更多的人還在繼續前進,哪怕臉色蒼白,身心俱疲,依然咬著牙,低著頭,跟著前面的人在泥濘的山野間爬行。
  只有咬著牙才能繼續支撐下去,只有沈默才能節約最後壹絲體力,只有低著頭,疲憊的人們才能看清楚行軍的方向在哪裏。
  十余萬唐軍行走在山野間,竟是沒有發出太多聲音,只有軍靴踩著泥土的啪啪聲響,偶爾還會聽到重物墜落的聲響。
  這種沈默令人心悸,也正是他們最令敵人害怕的地方。
  從唐軍將領到普通士卒都堅信,哪怕西陵神殿聯軍真是傳聞中的百萬大軍,只要他們能夠趕到,就壹定能夠把攔住對方。
  他們要趕到青峽北方,西陵神殿聯軍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他們沒有時間睡覺,沒有時間吃熱飯,他們所有的時間都在路上。
  他們在白天行走,在夜晚行走,他們在雪裏行走,在雨裏行走,在充滿瘴氣的密林裏冒險尋找捷徑,他們壹直行走在路上。
  然而路途畢竟太過遙遠,鎮南軍拼盡了全力,此時距離青峽北依然有壹段距離,離軍部要求的抵達日期已經過去了幾天時間。
  按道理來說青峽應該已經失守,鎮南軍再趕過去沒有任何意義,反而危險,他們這時候最應該做的事情是打探敵情,然後回撤待援。
  但鎮軍依然在拼命地趕路,因為他們沒有接到新的軍令,他們的任務依然是趕到青峽,就地防禦,因為他們近乎盲目地相信書院諸位先生的能力。
  因為他們,不甘心。
  ……
  ……
  在崤山的那壹面,則是雲薄雨稀。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灑在平靜的原野上,瞬間被土壤吸收,根本沒有可能洗掉這七天積累的血汙,只是添了幾分濕意。
  青峽前的地面,因為連續禁受了三場絕世強者者天地元氣的碾壓,相對較硬,雨水滲的比較慢,在雜亂的馬蹄印裏積了起來。
  原野南方遠處傳來轟隆聲,大地開始震動,蹄印裏的淺水開始晃動。
  “南晉的投石機終於運到了。”
  六師兄看著遠方顯現身影的事物,感受著腳底傳來的震動。他如生鐵打鑄的身軀上面血痕無數,鐵錘上面都被砍出了深刻的印子。
  四師兄坐在鐵篷下,舉著河山盤,與數日前觀主留下的那道虛劍苦苦抗衡,除他之外,其余的書院弟子都已經身受重傷。
  王持鬢角插著壹朵花,染的血早已烏黑。
  西門不惑前襟染血,臉色蒼白的像紙。
  北宮未央的雙手落在滿是斑駁血痕的琴上,抽搐著就像鳥的爪。
  君陌換了壹身新衣衫,素色無血,左邊的袖子在寒風在輕拂,承接著天上落下的微雨,低著頭,很是疲憊。
  他看著身前的蹄印裏的水,沈默不語。
  青峽前到處是殘肢與屍體,只有他身周比較空曠。
  柳白退走後,青峽前又是連番大戰,神殿聯軍每每眼看著便要吞噬這些書院弟子時,卻總有劍光琴聲起於血泊之間。
  葉紅魚站在對面遠處,裁決神袍被血染成了真的血色。
  七日後,她終於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書院終究不是昊天,不能無所不能。
  君陌緩緩躬身,拾起落在地面上的高冠。
  自與柳白壹戰落冠後,他便壹直沒有理會過,因為沒有時間。
  冠上染著血與灰。
  他緩緩蹙眉,想要拂掉這些血與灰。
  但他右手執冠,已經沒了左手。
  木柚走到他身邊,接過冠帽,用手中的繡帕很仔細地擦拭了壹遍。
  君陌身體前傾,似對她行禮。
  木柚眼睛微濕,微笑回禮。
  這便是對拜。
  木柚說道:“我同意嫁給妳了。”
  君陌平靜說道:“如此甚好。”
  木柚把冠帽戴到他頭頂,認真地理正。
  這便是正冠。
  君陌說道:“正冠而死,合禮。”
  木柚說道:“壹起死,也很合理。”
  青峽前響起哭喊聲,哭的嘶心裂肺。
  北宮未央拍斷琴弦,鮮血四濺,縱淚喊道:“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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