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十年（終）

　　十天之後，陳年再壹次進入到了復健空間之中。
　　“請快速說出以下人物的名字……”
　　“請快速說出以下人物與妳的關系……”
　　“請完成以下軟件的安裝與註冊並登陸……”
　　“請準確的說出以下番劇的名字……”
　　“請說出以下動漫角色的名字或簡稱……”
　　還是熟悉的環節，但是陳年發現其中的題目有了壹些具體的變化。
　　比如就在“請快速說出以下人物與妳的關系……”類型的題目當中，上面居然出現了陳月、謝師傅、謝若韞、敏哥等人。
　　【陳月的照片】
　　“請快速說出以下人物與妳的關系。”
　　“妹妹。”
　　“回答錯誤，重新開始答題。”
　　過了壹個多小時以後……
　　【陳月的照片】
　　“請快速說出以下人物與妳的關系。”
　　“妹妹。”
　　“回答錯誤，重新開始答題。”
　　就這樣接連往復十幾次之後，陳年每壹次都回答的是妹妹。
　　直到二十多個小時以後，其他的題目都消失了。
　　唯壹只剩下了這個題目。
　　【陳月的照片】
　　“請快速說出以下人物與妳的關系。”
　　“妹妹。”
　　“回答錯誤，重新開始答題。”
　　但陳年依舊如此回答，因為他無法說出這個女孩和自己毫無關系，哪怕無法回去。
　　“沒有關系”這幾個字，他說不出口。
　　在這期間，陳年壹直都在回想著自己在最後的十天當中所做的事情。
　　離開雙喜飯店之後，陳年就帶著妹妹好好在這個城市轉了大半個月。
　　所有能去的地方都去了。
　　所有能吃的東西也都吃過了。
　　幾乎每壹個角落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陳年買了個智能機，裏面裝滿了他們的合照。
　　不同的背景之下，不變的是妹妹燦爛的笑容，陳年寵溺的微笑。
　　轉完之後，陳年帶著妹妹再壹次來到汽車站。
　　坐上了那壹趟回家的大巴。
　　陳年發現司機還是那個司機，但是這裏的環境卻已經好了許多。
　　妹妹現在已經二十二歲了，亭亭玉立，只要不開口，妥妥的美人壹個。
　　在這些年間，陳年每天都在幫妹妹做著康復的鍛煉。
　　買了許多卡片，告訴她上面的東西是什麽。
　　讓她認顏色。
　　讓她學習微笑、點頭、搖頭。
　　讓她嘗試著數珠子、寫自己的名字、運動等等……
　　就這樣做了十年，陳月現在雖然在和人溝通的時候還是有障礙，但是基本的生活和認知已經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了。
　　坐在車上，陳月就壹直看著窗外，手拉著陳年。
　　“大樹、大樹、汽車、大樹、電線、大樹、大樹、羊、房子……”
　　那是外面不斷路過的事物。
　　四個小時後，他們終於回到了這個闊別十年之久，當初倉皇逃離的縣城。
　　十年的發展，足以讓壹切都物是人非。
　　陳年忽然有點害怕，他害怕自己回去之後，原先的老房子已經不在了。
　　找了個汽車站外的摩的。
　　“育才中學，好多錢？”
　　“五塊。”
　　“要得。”陳年點點頭帶著妹妹上了車。
　　司機車技嫻熟，過彎的時候油門不減，要不是這是帶著篷子的三輪，陳年覺得自己和妹妹都要被甩下去了。
　　十分鐘後，三輪摩托車停在了育才中學門口。
　　陳年付了錢。
　　過了馬路……第二個巷子……走到頭然後左轉……往前走右手邊第三個門。
　　陳年每壹步都走的十分忐忑。
　　走到門口，她就看到壹個頭發已經白了的女人，正穿著有些老舊的寬松短袖、深藍色的褲子在院子裏面洗衣服。
　　“媽。”
　　陳年輕聲壹句。
　　院子裏那個女人，擡起頭來，看到了陳年和陳月。
　　壹瞬間，忽然身體變得有些僵硬。
　　連忙站起身來，局促不安的手不斷地在身上擦著，深藍色的褲子在沾染到帶著洗衣粉的水漬之後，變的顏色更深了。
　　“媽。”
　　陳月也跟著陳年叫了壹句。
　　可就是這壹聲，讓他們的母親頓時渾身壹震，目光中流露出不可置信。
　　緩緩地走過來，站在二人面前。
　　想要擡手，可是又不敢。
　　最後，陳年松開妹妹，主動給了對方壹個擁抱。
　　誰也沒有說話。
　　可是陳年能夠感受到母親手上剛粘了水的冰涼，能感受到微微的顫抖，能感受到幾滴同樣冰涼的淚珠落浸潤了自己的衣裳。
　　許久之後。
　　“瘦了。”母親說道。
　　這可能是全天下母親在見到自己的孩子以後，說的第壹句話。
　　“爸呢？”
　　“三年前，喝了酒上工，工傷死了，廠子裏給了五萬塊錢慰問金。”
　　陳年想了想。
　　“這樣也好。”
　　於是接下來陳年在這裏住了幾天，給母親講了講這十年來自己的經歷，當然其中略去了許多兇險的成分。
　　然後又給母親展示了壹下這十年以來自己學習的成果。
　　“好吃。”
　　“這個也好吃。”
　　“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他們甚至都沒有說起多少以前的事情。
　　彼此之間心照不宣。
　　到了第九天，陳年拿出那十萬塊錢。
　　“媽，我得走了，這些錢妳就留著在家裏照顧好妹妹，回來之前，成都就有個老板叫我過去，我得過去看看，要是能行的話我就留在那邊了。”
　　母親張張嘴欲言又止，過了許久才說道：“好，沒事，妳去吧，妳爸沒了，廠子裏除了那五萬塊錢外，還給我弄了個退休工人的身份，每個月也有不少錢呢，養活月月足夠了，有空了就回來……”
　　“好。”
　　……
　　陳年離開的那天。
　　“妳在家裏壹定要聽媽媽的話，哥哥出去壹趟，妳要是敢不聽媽媽的話，我回來就打妳屁股！”
　　“我也要去！”陳月有些含糊的說道。
　　“不行，妳不能去！”
　　“就去！”陳月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有些倔強的說道。
　　陳年似乎沒有了辦法：“那好吧，妳回去換個幹凈衣服，我帶妳壹起去。”
　　“好！”陳月聽後撒丫子就跑回家裏，陳年隱隱約約的還能聽到：“媽，新衣服……換！”
　　三分鐘後。
　　陳月換好她最喜歡的碎花裙子，上面還帶著淡淡洗衣粉的味道。
　　來到院子裏，此時院子裏早已空無壹人。
　　……
　　復健空間。
　　陳年依舊堅持自己的說法。
　　“妹妹。”
　　而出題者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原本該出現的題目沒有出現。
　　而是出現了壹個新的問題：“妳到底要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