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困惑

　　現在回想起來，那當初的事情也依舊歷歷在目，而後來傅新被當朝宰相收為學生的事情傳到了揚州，揚州刺史雖說官職也不小，但他也不願意為此得罪了丞相。
　　更不用說傅新未來前途遠大，因為壹個商人引得對方記恨完全不值得，沒有了楊篪擎他還可以再叫李篪擎、趙篪擎……
　　所以直接舍棄了楊篪擎，隨便找了個由頭將其抄了家，然後發配貴州三年。
　　不過他倒是也沒有把事做絕，否則批個永遠發配那楊家可就算是完了，等楊篪擎死了以後，他們家族還得繼續派人前去代替他，死了再去，子子孫孫無窮盡。
　　話回正題，話說陳年這天晚上帶了點心和兩壺新做的酸梅湯來到傅新家中。
　　傅新擺了滿桌宴席盛情款待，陳年難辭盛邀，就此坐下壹邊吃著壹邊與其聊起了天。
　　傅新備齊了酒菜，做這些菜的廚子是他專程請的，畢竟先前在揚州之時吃慣了陳年所做的美味，來到京城自然也得尋得壹個好廚子來府上做飯，有了身份，自然生活質量也就上去了，就算他不主動要，那也有的是人上趕著來……
　　眼下是在長安城裏，全大夏朝精英匯聚的地方，因此尋得壹個好廚子倒也不難，再加上這是給狀元府做事，很多人倒也願意過來。
　　只是吃了幾口菜，發現味道還不錯，但喝了壹口酒，卻覺得那滋味實在是有些寡淡。
　　臉上露出些許興味之色，而傅新看到了陳年的神色不禁問道：“陳兄怎麽了？可是飯菜不可口？”
　　陳年搖了搖頭：“倒也不是，主要是這酒感覺不夠滋味。”
　　對於這個世界的酒讓陳年不太滿意，他在揚州的時候就知道，但對於陳年所說的那夠味道的酒究竟如何他卻並不太清楚。
　　因為在他看來他家裏的這些酒其實就已經非常好了，畢竟當了狀元之後，很多人都會來送禮，這酒也是有人送來的禮物。
　　要知道今天的這酒也就是陳年和靖王爺來了才能喝到，旁人來了傅新根本拿都不會往出拿。
　　可就這樣，居然還是不能讓陳年滿意。
　　“真想知道陳兄所說的那酒究竟是什麽滋味啊，我雖然不是嗜酒之人，但還是十分好奇。”
　　陳年想了想：“我回頭研究研究好了，不壹定能搞得出來，若是做不出來這事兒就當我沒說，若是釀得出來，回頭壹定給傅兄帶來壹些好好嘗嘗。”
　　“好，壹言為定。”
　　隨後他們又說起了今天的飯菜味道如何，針對其中幾樣菜陳年還提出了壹些可以改進的意見，傅新則是在心中慢慢記下，打算回頭就跟府上的廚子說壹聲。
　　然後他們又聊起了當初在揚州的事情，他們二人說起當初那段天天爬樹偷看的日子越說越樂，雖然這酒有些不盡如人意，但陳年也還是喝了不少。
　　“陳兄，說起來那段時日其實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壹段時間了，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讀書和賣字兒，但每天在和陳兄聊天的時候，我都能有所收獲，甚至不亞於在書中所得，自從來了京城，雖說官袍加身，但感覺失了很多自由。
　　不過就算如此，能夠為國效力那也心中無愧了，就是我初來乍到，對於朝中壹應事務還處於學習階段，可又被陛下與老師委以重任，故而最近煩惱非常。
　　本想著過幾日主動請陳兄來坐壹坐，沒想到陳兄今日主動上門。”
　　傅新就這麽說著，他這些話也就只敢和陳年說壹說了，要是在外面說的話，誰也保不準別人聽了以後會不會轉頭就去告狀。
　　傅新現在正處於起步的階段，斷然不能留下這樣的把柄。
　　這些東西跟陳年說就沒什麽關系了，畢竟以前陳年經常說壹些大逆不道的話，都是那種被抓到了後最輕的都是流放的大罪。
　　只是他在說完這話之後，壹旁的小牡丹卻輕輕用手肘碰了碰傅新：“老爺現在是有陳先生在所以可以說這些，但難免被府上的其他人聽了去，而且日後出去萬不可如此說。”
　　小牡丹是從底層壹路摸爬滾打上來的，自然知道許多人情世故，從某種方面來講，在情商和人情世故方面，她可比傅新要懂得多了。
　　而傅新自然也知道這壹點，只是笑著對小牡丹說：“夫人我曉得的，這些話我也只會對陳兄說，這京城雖大，但是能推心置腹的人卻近乎於無，好在陳兄來了。”
　　陳年看著傅新的心情也有些煩悶，知道對方雖然沒喝多少酒，但現在肯定也是借著那壹點點的酒勁兒在發泄呢。
　　但陳年雖然比較善於和人溝通，可在安慰人這件事情上面經驗還不是那麽足。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舍友跟女朋友吵了架陳年對於他們只有壹種安慰的方法，那就是：“我建議妳們分手，長痛不如短痛，還不如壹了百了。”
　　結果最後他們吵完架又復合了。
　　不過陳年還是更擅長於針對性的解決對方的問題，如果他懂的話就提出壹些建議，至於做不做，那全在對方，如果不懂的話也不亂說。
　　就比如現在傅新在朝廷做官，而且先前又說了被皇帝器重，因此能讓他煩惱的事情肯定也是關於朝廷的事兒。
　　而且大概率還不是什麽小事兒。
　　所以關於這些陳年也沒法兒主動去過問，畢竟自己只是壹介平民。
　　可陳年沒問，傅新反倒是先開了口。
　　“陳兄，妳說這世間的寒門子弟和平民百姓何時才能有出路啊？”傅新又給自己灌了壹杯酒，然後說道。
　　小牡丹看了看陳年，又看了看傅新，心知這不是她能聽的東西了，因此輕聲說了句：“老爺，我去廚房看看菜，妳們先聊著。”
　　說完便起身離開，走出去之後又關好了房門。
　　而陳年聽到傅新居然直接開口了，但僅憑這麽三言兩語，他也沒辦法判斷傅新到底遇到了什麽樣的難題。
　　“現在不是有科舉嗎？傅兄妳不就是寒門子弟考上來的？”陳年問道。
　　“陳兄啊，我以前也是這麽認為的，但自從我考上了之後才明白，我大概是這麽多年科舉以來的壹個異類了，而且越說起這件事來，我便也得感謝陳兄在揚州的時候對我的教導。
　　使得我在入京之後的壹應考試中回回頭榜，以至於進了殿後被陛下看中直接封為狀元，否則我斷然不可能從那些世家中脫穎而出。”
　　陳年很快捕捉到對方所說的關鍵詞：“妳是說世家？”
　　“是啊。”傅新點了點頭，“現如今，新皇即位，但先皇年輕時征戰四方，平復天下的時候壹味的仰仗世家，但世家要的只是傳承和利益，他們掌握了太多的東西以至於現在甩不掉。
　　適逢我恰好生於寒門，陛下便想要借我來打開這個局面，否則若是再過十幾年，世家恐怕隨時都可以架空皇權。”
　　陳年現在是明白了：“妳的意思是陛下現在想要打壓世家，但又沒有什麽合適的解決辦法。”
　　“沒錯。”傅新點了點頭，“陳兄，不知妳有什麽好辦法？”
　　“嘶～”陳年抽了壹口氣，這事說實話他是有解決辦法的，因為在歷史上可以借鑒的有很多，但現在以他的身份說卻不是很合適，所以還是要先看看傅新的態度如何。
　　“傅兄，我哪裏有什麽好辦法，身在其位謀其職，如妳所見，我以前是做豆腐賣豆腐的，現在又是做糕點的，妳若是問我糕點怎麽做，我還能回答妳，但這等大事妳問我可就問錯人了。”
　　傅新無奈的嘆了壹口氣，目光灼灼的看著陳年：“陳兄，別人不知道妳我還不知道嗎？這世間對妳來說哪裏有什麽難題？若是陳兄擔心這話傳出去會妨礙到妳生活的話，我可以保證，陳兄妳和我說的東西就算他日流傳出去，人們也只知道那是我傅新說的，就算以後有了潑天大禍，那也由我傅新壹個人來承擔，但若是這事兒成了，陳兄如果想名揚千古，那我傅新也絕對不搶這份功勞。”
　　傅新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就是只要陳年肯提建議，那以後出了事兒他擔著，但如果成了之後陳年想要這榮譽，他隨時都可以把陳年推出來。
　　只是陳年還在思索得失，傅新見狀不免心中焦急，他此刻見陳年這樣子已經完全可以確定陳年是有想法的，但礙於某種顧慮，所以不知該不該說出來。
　　但這件事對於傅新來說確實已經壹籌莫展很久了，包括他，包括靖王爺，包括大夏皇帝，都壹直在思索著這件事情。
　　“陳兄。”傅新又輕輕地喚了壹聲。
　　陳年這時才擡起頭來看著傅新的臉：“唉，那這樣吧，妳得先給我保證，今天我跟妳說的這些話之後傳出去的時候都得是妳想出來的，又或者是別人也行，但這話不能是我說出來的。”
　　“沒問題。”傅新連忙保證，他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因為在他心裏，陳年確實是壹個非常特殊的存在，或許全天下的人都會遇到壹些難以解決的難題，但陳年就不會。
　　就算壹時遇到了，但解決也只是時間問題，而且這個時間絕不會太長。
　　以前在揚州時，他從陳年身上看到過很多神奇的東西，包括有時陳年制造出來的壹些工具，陳年所說的那些“公式”之類的。
　　他聽都聽不懂。
　　可每次陳年都能用他的那些公式很輕松的算出非常難以計算的數學問題。
　　包括他們偶爾在晚上睡覺時談及的壹些關於國家治理改革方面的東西，傅新每次聽著感覺醍醐灌頂壹般。
　　在陳年答應給他出主意之後，傅新整個人也精神了起來。
　　隨後他端起壺給陳年倒了壹杯酸梅湯，又給自己也倒了壹杯，在說這種正經事的時候，自然就不能喝酒了，萬壹中途漏掉了壹些，容易壞事。
　　倒好之後，傅新自己先喝了壹杯，隨後冰涼透徹心扉，那叫壹個提神醒腦，在酒精作用下帶來的那絲絲醉意也瞬間被憋了出去。
　　酸酸甜甜的，令人不禁口舌生津。
　　“陳兄請說。”
　　陳年點了點頭，隨後只是說出兩個字。
　　“糊名。”
　　“什麽？”傅新壹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但僅僅是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他忽然想到了那兩個字。
　　這壹刻他仿佛憋了很久的尿，終於尿出來！
　　整個人不禁渾身壹個機靈，壹拍大腿！
　　“妙啊！”
　　而陳年見對方終於理解了，這才繼續說道：“這是最簡單且行之有效的方法了，陛下想要的是那些寒門子弟與世家子弟相對同樣的機會，只能是用這個辦法。”
　　據陳年所知，這是當初武則天用來對付世家的。
　　“我們姑且不論寒門子弟和平民以何種途徑去獲得書籍看書，但從考試方面而言，現在應該是考官可以看得到試卷上考生的名字，這就很容易徇私舞弊。
　　但只要把名字糊住，而且不允許做任何的記號，那樣所有人就都站在了同壹條起跑線上了。”
　　可傅新此時卻心生疑問：“但如此壹來，那些世家肯定不會同意的，若是他們聯合施壓又當如何？”
　　陳年搖著頭笑了笑：“他們當然不會同意，這是損害他們利益的事情，但就算反對他們也只能從其他方面來入手。”
　　“為何？”
　　“他們以什麽樣的由頭反對？因為不能讓他們徇私舞弊了？他們不會承認自己那樣做的。”
　　“對呀。”傅新也想明白了這壹點，“就算那些世家從前做過這樣的事情，但對於這種方法他們卻沒有辦法明目張膽的去反對，在這種關頭下，誰反對就說明這條規則動了誰的利益。”
　　見傅新明白了，可陳年的臉色卻越發嚴肅：“所以他們便會從其他方面其他角度來進行更猛烈的抨擊，只要提出這條意見的人無暇顧及或者是再也張不開嘴，這條規則便不會再繼續下去，所以做這事就看妳們的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