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就是八原嗎, 好安寧和平的樣子，和東京完全不壹樣！”悠仁壹路上都在發出感嘆，成功獲得野薔薇的鄙視。
　　“妳這種大城市長大的人是從來沒去過鄉下嗎？”
　　順平則在二人中間打圓場：“但是這裏的風景格外好看對吧哈哈哈！”
　　惠自覺退下來自成壹行, 他已經收獲了壹路周圍居民帶著善意的笑容, 足夠了。
　　“真是青春無敵啊, ”五條悟則和靜司走在壹邊, 兩手交疊枕在腦後，踏步走得六親不認，“上回我來的時候壹個人孤苦伶仃, 光是迷路就迷了好久。”
　　的場家的祖宅建在山裏, 族人遠離城鎮離群索居，進山之後幾乎隨手壹指就是年紀幾百上千的老樹, 盤根錯節, 郁郁蔥蔥, 八原的群山是為數不多還保留下原始風貌未被開發做旅遊景點的地方, 反觀晴明的老底子信太森林, 現在不知道每天接待多少遊客。
　　在森林外頭壹年級們還能走在面前嬉鬧, 進了森林則只有讓靜司帶頭這波人才不至於迷路, 他壹路向前壹路解開家族的防禦陣法，因為現在咒力等於他的生命值, 所以做這些工作他借用了咒具。
　　走了不知多久，遮天蔽日的森林終於從眾人的頭頂短暫消失，低矮的南天竹繞著溪水圍了壹路，流水潺潺, 曲徑通幽, 木制的廊橋蜿蜒延伸到視線盡頭被壹片迷霧覆蓋。
　　“靜司大人, 歡迎回來。”廊橋伊始的木墩子上, 壹人手掌高只有壹只眼睛的咒靈穿著寬大的和服，撐著紅色油紙傘，欠身鞠躬，“諸位遠方的客人，這邊請。”
　　這是構建度百分之七十的時候靜司選擇的實物獎勵咒靈單目，在妖怪世界中小時候的靜司曾豢養著他，作為自己碎碎念的傾聽者。
　　若是以往，靜司絕對會選擇另壹只更為強大的式神作為獎勵，但是他看到單目就沒由來想到那段漆黑的倉庫中兩個孩子相擁取暖的日子。
　　語畢小小的咒靈跳下木墩子，壹蹦壹跳在前面帶路，墊後的五條悟走上廊橋回頭再看，發現身後那片森林已經消失在迷霧中。
　　“所以只有受到邀請的人才會有咒靈為他帶路？”走完廊橋後五條悟沒忍住好奇心壹把捏起正要再度返回工作崗位的小小咒靈，咒靈胡亂揮舞四肢掙紮片刻，發現眼前這個白毛大魔王沒有放過自己的打算，只能聽天由命地垂下胳膊，乖乖做個不會動的晴天娃娃，同時用希冀的眼神向靜司求助。
　　“確實如此。”當初五條悟破開的只是森林外圍的結界，他找到了通往本宅的廊橋，或許也依稀見到了本宅的面貌，但後來就立刻被靜司的郵件喊回了東京，沒有進壹步探索的機會。
　　白毛大魔王終於放過了小咒靈，被威嚇唬到的小家夥壹落地就跑沒影了。
　　不多時迷霧散去，壹座古樸的建築就此出現在眾人眼前，斜翎飛檐，朱白相間，鋪陳十數畝，不見終止。
　　閉合的大門敞開，可見左右站了兩排身穿黑色和服的仆從，前傾三十度躬身而立，為首的七瀨女士從壹列隊伍裏走到中間，向靜司單獨鞠躬行禮後，對諸人說道：
　　“諸位，清茶薄酒已備，請進。”
　　自東京事變之後他們壹群人要忙的事情太多，並沒有機會好好坐下來吃壹頓飯，正好咒術高層最後壹場會議地點定在了的場家，他們提前壹日到場，聚餐主賓盡歡。
　　幾個孩子剛開始還被的場家嚴肅的布置嚇到不敢造次，但後來卻發現作為主人的靜司老師對他們偶爾放縱的笑聲沒有任何不滿，所幸解放天性回到了高專聚餐狀態。
　　五條悟和晴明兩人，雖然往日在談判桌上立場不同，但是此刻卻放下那些微不足道的嫌隙，壹起舉杯共飲。
　　“的場老師，門口樹上掛著的紅色和服是用來幹什麽的啊？”
　　“哦？妳看到的是紅色啊，還不錯嘛。”靜司笑笑。
　　“什麽紅色，明明是橙色。”
　　“小鬼，妳們眼睛不太好吧哈哈哈哈哈，那是件大紅底金色芍藥花紋的和服吧！”
　　“五條老師胡說，哪裏有花紋。”
　　“不信再壹起出去看看啊。”
　　四五人簇擁著出門，回來後繼續固執己見並認為其他人眼睛有問題，最後野薔薇拍桌讓靜司評理：“老師，妳快告訴他們，那件和服是什麽顏色的！”
　　靜司瞇著眼睛笑笑，並不給出答案。曾經他也能在紅色的和服上看到斷斷續續的金色花紋，但是現在，他眼中的和服卻是赤橙色的了。
　　不過眾人也沒有壹定要個答案的意思，跳過這茬繼續說笑，到後來像什麽虎杖悠仁摟著伏黑惠在桌子上跳脫衣舞啦，野薔薇拽著五條悟壹定要讓他賠十條漂亮裙子啦……只有想不到，沒有看不到。
　　總之最後的場面群魔亂舞，極度混亂。
　　靜司離開的時候貼心地帶上了大廳的門，否則他不敢保證第二天咒術屆會流傳什麽詭異的傳說。
　　“靜司，不去休息嗎？”晴明找到靜司的時候後者半個身子都在窗外，背脊倚在窗棱上，只有壹條腿還掛在室內，他擡起下巴側著臉眺望遠處，嘴角的笑容從筵席開始後就沒下去過。
　　十壹月的夜風已經有了沁骨的涼意。
　　“這就去了。”靜司將踩在窗框上屈曲的腿收回，拍拍晴明的肩膀，走向回廊深處。
　　晴明站在窗邊探出身子，想知道剛剛靜司看什麽這麽入神。
　　但天幕中沒有什麽稀奇的東西，只有幾顆細碎的並不明亮的星星；天幕下，是壹棵自由生長，巨大卻並不美觀的槐樹，他煢孑的枝椏孤獨地伸向寰宇，像要盡力擁抱什麽東西，那件大紅色盛開著金色花紋的和服，就在枝椏上隨風飄蕩。
　　*
　　第二日午後咒術高層紛紛到齊，東京事變之後的場家壹躍成為咒術屆權利中心之壹，最後壹場會議的地點定在八原正是因此。
　　不過靜司不打算事必躬親，就算他願意和高層開動則兩三個小時的會議，晴明也會毅然決然地把自己拖出會議室。
　　反正高層那幫人習慣了七瀨女士代他出面，就讓這種習慣壹直延續下去好了。
　　【當前設定構建度99%.】
　　最近總躲在廚房研究粗點心的靜司聽到系統的構建度進度報告就知道，七瀨那邊已經順利結束了，他摸摸袖中堅硬的正方體物件，只差最後1點構建度了。
　　*
　　“天吶全是復古的煙花！這麽多！”
　　“話說我們陣仗這麽大和有關部門報備過了嗎？他們不會放到壹半沖進山裏逮捕我們吧！”
　　“不，就算他們沖進山裏最大的可能也是完全找不到肇事者。”
　　“哈哈哈哈哈哈哈難道首要不是該做好預防森林火災的準備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靜司知道拿出那壹堆年代久遠的煙花會讓這幫學生外加壹個白毛教師興奮異常，但是沒想到他們真能嘰裏呱啦討論半個下午。
　　“靜司，”晴明逮到靜司的時候他又坐在窗棱上發呆，披著黑色羽織，“妳眼中的和服是什麽顏色。”
　　“紅色。”靜司頭也不回地說道。
　　“哦？紅色？”晴明嗤笑壹聲，“不僅是紅色吧，是不是袖口和衣領還紋著暗金的牡丹紋樣，衣擺上繡著大朵盛開的芍藥花圖案，胸口還繡上了的場家獨眼鷹的家紋？”
　　靜司轉過頭，笑意盈盈：“妳是我見過把它描述得最詳細的人。”
　　晴明把訓人的話抿在嘴裏，這個油鹽不進的家夥！
　　靜司明白晴明已經知道這件和服可以測試人的咒力，咒力越多的人看到和服的顏色越深，細節越多，而現在在他眼中，這件衣服已經變成了淡淡的米黃色。
　　“走啦晴明，”跳下窗臺靜司單手摟過生悶氣的大狐貍，另壹只手拽住往下掉的羽織，“我特意準備的煙花，壹起去看看吧！”
　　最佳煙花觀賞地已經被學生們和麻辣教師五條悟占據，他們揮手向靠近的靜司和晴明打招呼，靜司也半擡起手揮舞兩下示意自己看到了。
　　七點整，隨著第壹朵煙花在空中綻開完美的光影，整片寰宇都被絢麗的色彩浸染，天空像被印上了金箔燙出的紋路，壹聲壹聲，壹朵壹朵，此起彼伏，空氣中傳來柔和的硝煙氣，卻並不會讓人聯想到任何關於戰鬥的刀光劍影。
　　“來許願吧，聽說對著煙花許願願望會成真哦！”五條悟壹個個敲沈迷於煙花美色的學生的腦袋。
　　“我希望每天都能畫著美美的妝穿漂亮衣服在大城市出人頭地！”
　　“我希望每個人都能擁有正確的死亡！”
　　“如果壹定要說壹個的話……我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強，保護姐姐，保護身邊的人不被傷害。”
　　“我希望……能壹直和朋友在壹起……”
　　四個人接連喊出自己的願望，好像只要聲音夠大就能被上天聽到。
　　“妳呢，妳的願望是什麽。”五條悟用胳膊努努邊上的靜司。
　　“不如先說說妳的？”
　　“我啊，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五條悟翹著壹只腳，“在妳的幫助下。”
　　“多謝。”
　　靜司莞爾：“我的願望也實現了，互利互惠，合作愉快。”
　　“學生們交給妳了，我先走壹步，再見。”
　　“靜司，”晴明喊住了靜司離開的腳步，“明天見？”
　　靜司將手中的羽織批在肩上，笑著給他壹個安定的眼神，卻沒有正面回復：“再見。”
　　晴明皺著眉頭，嘴唇翕合，想再說什麽，但最後也沒有說出口。看到這樣輕松的眼神，他還有什麽可囑托的呢。
　　“再見。”
　　*
　　煙花還在源源不斷地從地面升起、綻放、落下，靜司沿著石子路壹路走到盡頭，槐樹下，壹個穿著白色和服帶著紅色圍巾的青年男人正仰頭看著天幕中的煙花，微涼的夜風翻湧起他粉色的發絲。
　　獄門疆被靜司放在了槐樹下，和他算的時間差不多，這場盛大的煙花下，須久那會重新回到這個世間。
　　“妳來啦。”
　　“我來了。”
　　相顧無言，卻又相視而笑，壹切誤會、搓磨、憎恨都在這場絢爛的煙花下落幕。
　　“真美啊。”靜司感慨，“我壹直想讓妳看到布滿整個天空的煙花。現在想想，小時候那段和妳在壹起的日子，是我壹生最幸福的時刻，而我卻不知道。”
　　“我自覺從不虧欠任何人，除了妳，但卻又不得不決定繼續虧欠妳，”靜司四顧，“我從詛咒手中奪過的家族，想讓它長長久久地繁榮下去，拜托妳，須久那。”
　　“我知道了。”或許妳已經忘了，但我曾給妳從未擁有信仰之人的忠誠，只要妳還願意向我伸出手，我會永遠成為受妳掌控的利刃。
　　【設定構建度100%，設定構建度已滿，請隨時準備脫離。】
　　靜司擡起手，手指輕盈而緩慢地結印，壹個小巧的陣法出現在他掌心，比起以往他施展的各種功效的陣法，這壹個實在太過簡單無用，但靜司卻打著十二分的小心。
　　藍色的咒力隨著陣法的路徑流淌，顯現出壹朵開得喧囂的花朵模樣，晶瑩的藍色花朵倏而散落，恰如空中的煙火消散，留下星星點點的尾巴。
　　這是最後，留給他的“星空”。
　　須久那笑了，雖然笑容下藏著難以抹去的悲戚。
　　……不可結緣。
　　靜司靠著樹，蜷曲著腿坐下，面前飄蕩的和服已經變成了全然的白色，他閉上眼，耳邊還有悠仁他們嬉鬧的聲音，但是最後，只余低聲的啜泣。
　　須久那，我在廚房做好的粗點心，妳記得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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