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白癡？他竟然叫自己白癡？這個小子在惹人生氣這件事情上的功力簡直和某條青花魚不相上下！
　　但是看到亂步前所未有的認真表情, 中也摩拳擦掌準備揍人的心思漸漸消解。嘛，先不要打擾他的腦力勞動了。
　　黑暗的劇院在分秒流逝的時間中逐漸有了恍如晨曦的微弱光線，根據時間自動觸發的舞劇音效在吸音墻的層層加強下於劇場中響起, 明明應聖潔如天使降臨，在此刻的緊張氛圍下卻鬼魅似幽域鬼魂。
　　“快活地征服了背叛的恐怖......我的獵獲物竟突然掙脫，不告而別, 薄情的, 毫不憐憫我因之而醉的嗚咽......”【註1】
　　對危險的本能感知令中也知道成敗就在這數秒之間，在羅馬式拱頂繁復的窗花雕刻下，他擡起頭，還未聚攏成束的月光在玻璃的折射下斜掠過劇場內溫涼的空氣，落入穹頂下仰頭的青年眼中，浮動的塵埃在月光中有了初雪的晶瑩質感，但卻不再緩緩落下, 而是如時間倒流壹般向上湧動。
　　不, 這並非月光的魔法。
　　中也的雙手已經積蓄起紅黑的異能，閃電般扭曲的花紋從掌心蜿蜒攀越前臂。
　　克制，等待，機會只在瞬息！
　　月光在時間的積蓄中終於匯聚成束，如有實質，瑰麗奇幻。中也警覺這就是最後的節點，壹把拎起坐著的偵探，躬身將其護在身前, 與此同時, 伴隨壹聲高亢嘹亮的大呼, 預備已久的異能頃刻間噴薄而出, 中也原本俊秀的面容在此刻變得詭譎恐怖, 唯壹還沒有改變的只有他澄澈的冰藍色雙眸，但是用不了多久混沌就會完全入侵。
　　“白癡！”亂步沒有掙脫中也的束縛，只能在禁/錮中堪堪轉過身，面對即將失去理智的中也，在對方張大的嘴中狠狠塞進從口袋裏掏出來的還沒拆開包裝的棉花糖。
　　“跟妳說了，亂步大人從來沒有輸過！”偵探少見地嘶吼，他在膨脹的異能威勢中直視中也的眼睛，瑩綠色的雙眸竟然迸發出難言的威嚇。
　　這是命令，命令妳清醒過來！
　　充氣的透明包裝沒有抵住中也的咬合，在“啪”地壹聲之後屍毀糖亡，甜膩的綿軟在接觸唾液之後即可融化成壹灘糖水，順著大開的聲門流入氣道，引發壹陣嗆咳。
　　“咳咳咳咳咳......”
　　中也在這陣咳嗽中竟然從混沌裏逃脫，等他重新能看清周遭的事物後，亂步則又瞇起了雙眼。
　　爆炸......呢？
　　橙發青年任亂步掙開自己的保護，看向後者手中的危險物品，深感困惑。
　　他好像......在迷茫中聽到過壹聲“爆炸”，但是不是過分柔和了？隨即中也又感知到口腔中甜膩膩的味道以及......他伸手從嘴裏抽出壹層透明塑料。
　　包裝袋？
　　“放心，食品級的，含壹會兒沒事。”亂步撇開頭，對這層濕漉漉的包裝視而不見。
　　他將危險物品托在手上，得意地露出兩顆貝齒，“吶，安全了。”
　　現在這兩個糖果盒子就真的是單純的盒子而已。
　　亂步將互補的盒子拼在壹起，隨著哢噠壹聲輕響，蓋子掀開，先是壹聲彩炮飛出五顏六色的拉菲草，然後壹個幽靈舉著南瓜的彈簧玩具緊隨其後蹦??出來。
　　偵探對這種幼稚的趣味表示深深無語。
　　盒子裏面除了這些小玩具，還有壹張紙條，亂步拿起揭開。
　　“Treat~Happy Halloween， my little detective. ”
　　是treat，不是trick。
　　壹份“禮物”。
　　亂步將地上的鬥篷撿起來，抖了三抖，暗地裏撇嘴。什麽嘛，根本完全被他看穿了啊。
　　雖然這種驚心動魄的感覺他也很滿足就是了。
　　“亂步先生，亂步先生，妳在聽嗎？”通訊頻道中傳出阪口安吾經過電流調整後警惕的聲音，“剛才異能特務科檢測部門報告了遊樂園小劇場的異能混亂值嚴重超標，請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上壹回檢測到這種異常的數值還是中原中也與魏爾倫的戰鬥，這壹次......阪口安吾不敢想象在沒有太宰治作為保險栓的情況下該如何處理暴走的中也。
　　更可怕的是不知為何剛剛他們之間的通訊被離奇阻斷了壹瞬，任他怎麽呼叫都連接不上其余人。
　　偵探壞心眼地渲染恐怖氣氛，“嘛，這裏馬上就要發生大爆炸了，不是炸彈異能力者小打小鬧的試驗，是足以移平整個遊樂園的超級炸彈哦。”
　　通訊那頭凝滯了壹瞬，亂步聽到對方瘋狂按鍵通報的動作，心情愉悅，“騙妳的。”
　　偵探撥弄著幽靈玩具上的南瓜燈，這個小東西做得還很精致，說起來他店裏的東西雖然年紀大，但是都挺有意思的，如果不賣糖果的話說不定還能開個雜貨鋪，做點靈異生意，“劇場裏確實有個威力巨大的炸彈，不過已經在亂步大人......已經由我和中也壹起解決了。”
　　亂步放下手裏的玩具，在空蕩的劇場裏四下走動，最終站在了舞臺上。皎潔的月光已然隱去，劇院又恢復了黑蒙蒙的樣子，現在本應是舞劇的小休時間，廣播自動播報著幕間休息的音樂和致辭，但是在空無觀眾的情況下卻顯得格外詭異。
　　不，倒也不是“空無觀眾”。
　　“什麽？異能特務科本部遭到襲擊？防禦機制完全癱瘓！”
　　偵探捏著耳屏，減輕耳機那頭連續不斷的嘈雜噪音。阪口安吾作為異能特務科參與此次合作的調度人員，現在大概焦頭爛額。
　　為了取信港口黑手黨，他們今晚幾乎將所有的有生力量都部署在了海濱遊樂園，本部大概......只是個空殼，而這個空殼中卻放著某樣令人垂涎的東西。
　　阪口安吾迅速致電種田長官，他對某些秘密壹知半解的窺探並不足以做出準確的挽救部署。
　　“走吧。”中也跟著跳上了舞臺，插著兜不耐煩地摘下通訊耳機，反正裏頭嘰裏咕嚕的東西他也沒興趣知道，但是顯然，今晚遊樂場中的所有人都被某個糖果販子和某個繃帶精耍了壹道。
　　真正的對決之所不在遊樂園，而在異能特務科。
　　這手調虎離山，玩得很妙。
　　他們身後，幕間小休的音樂漸漸停歇，廣播再次播報觀劇的註意事項：“各位親愛的觀眾，《牧神午後》第二幕即將開始，請盡快返回座位，關閉手機，謝謝配合。”
　　偵探將搞怪玩具塞進盒子中，那張紙條則被捏在手心，他看著中也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走吧。”
　　這場大戲，還遠不到謝幕的時候。
　　~
　　“看上去他們在遊樂園玩的不錯。”莫納爾斜倚在異能特務科內部某處狹長的走廊的墻面上，優哉遊哉地撥弄著身上串成串的鐵盒子，但是和往日不同，原本應該發出糖果相撞聲的盒子今日卻安靜非常，好像裏面根本沒裝什麽東西。
　　不知道小偵探喜不喜歡自己送他的禮物。嘛，應該會喜歡的吧，誰能拒絕冒險遊戲帶來的愉悅多巴呢。
　　畢竟這個小子可總是樂此不疲跑到自己跟前蹭吃蹭喝，大聲吐槽自己無聊至極的生活日常，那麽自己在設計這壹計劃的同時給小朋友準備壹些驚喜，調劑壹下他枯燥的人生，也算他作為長輩的愛心饋贈了。
　　莫納爾的嘴角勾起壹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容。
　　而在壹邊的太宰治則正壹手拿著顯示器，壹手在上面隨意劃拉，然後抻了個懶腰，無所謂地打起哈哈，“玩得怎麽樣不好說，至少我們的目的達到了。”
　　太宰將顯示屏展示給莫納爾，屏幕中，數個紅點正從四面八方向壹處匯聚，這個三維立體的畫面顯示的正是異能特務科大樓內部的建築布局圖！
　　莫納爾見狀，環抱著雙臂從斜倚的姿勢站起，周身的黑色長袍在動作下順滑地抖出水波似的紋路，想來他此刻的心情也是這般絲滑。
　　“不愧是妳啊太宰君，輕易就能將橫濱三大勢力玩弄於股掌中。”黑袍男人沒有接過顯示器的意思，他現在確實真誠地想為面前這個繃帶青年擊節嘆贊。
　　“共贏。”太宰不打算完全領下這壹功勞。
　　事實上如果莫納爾沒有讓遊樂園的遊客陷入昏迷，異能特務科和港口黑手黨未必會將對“百鬼夜行”的潛在認識轉化為真實的恐懼，這樣壹來他們也不會不經思考就直接調派人員暴露最終目標。
　　“書”，這才是他們二人今晚大費周章想要獲得的東西！
　　無論是對橫濱三方勢力下達邀請言明自己攻擊遊樂園的計劃，還是趁人手單薄入侵異能特務科，這些都是為了計劃的最後壹環，找到通往隱藏“書”的路。
　　太宰治收回顯示屏，走在前面帶路，莫納爾心情頗好地將雙手枕在腦後，跟上。幽黑的通道中只有他二人沈穩的腳步聲。
　　但未行幾步，繃帶青年轉頭回望，狀似不經意地給予同行者壹個問詢的眼神，卻未發壹言。
　　黑袍男人對這壹眼神保留了充分的良善，甚至莫名覺得這個表演家和黑泥精也有絲看順眼的苗頭，於是他主動回答對方未脫口的疑慮。
　　“安心，只要我拿到了書，妳想要的東西都會有。”
　　“無論是‘完整’的織田作之助，還是自由地選擇今後來去的路啊，不瞞妳說，如果有人按著大局的帽子隨意處置我的人生，我大概......會把他們全部殺掉吧。”
　　“從這個角度來說，太宰君，妳比我以為的要‘善良’許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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