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用糖果控制織田作之助對活人的攻擊性, 用太宰治百分之四十二的情緒值構建了織田作之助的記憶，這些都是為了我們之後的計劃，但是為什麽要暴露妳的眼睛？死神守則第壹條, 絕對不能向普通人透露神明的存在，否則將被死神界無休止追殺, 就算妳身處遠隔千裏的橫濱，這壹規則也依舊生效。”
　　百川流並不理解莫納爾多此壹舉的做法，只不過他的意識現在被封存在體內，無法幹預莫納爾的行動。
　　“覺得有趣而已。”莫納爾剛剛把實現“死而復生”第二步的織田作之助放離糖果屋，他沒有限制織田作的活動，也沒有給出任何提示, 只是叮囑他每二十四個小時都要回到這裏吃下糖果, 否則他就會變成喪/屍壹樣的東西。
　　死神在行動範圍上給予了織田作絕對的自由。
　　當然, 莫納爾沒有忘記警告織田作絕對不允許透露自己的身份。不過就算是這壹點他也覺得可有可無。
　　“但是妳放任他自由活動消耗的糖果數目將是維持靜默的兩倍，現在為止失蹤者的數量還可以通過森鷗外遮掩壹二，但是繼續下去勢必會引起更大的關註。”
　　“那就讓他們關註好了, 我給了森鷗外這麽大壹份見面禮，自然也需要他幫我做好善後工作。”
　　莫納爾好整以暇地收拾起剛才倒出的糖果，放回貨架上的時候對著光線壹個個看過去, 每壹個都不滿意地搖頭, “現在人類的‘靈魂’質量比起百年前下降得很厲害啊，否則這些數目的糖果可以給織田作之助提供更久的活動時間。”
　　這樣的話自己的樂子就會更多啦~
　　“這就是妳不吃這些糖果的原因？”死神沒有靈魂，他們能夠在人間活動的第壹要務就是收集普通人的靈魂, 每壹位死神收集靈魂的載體各不相同，莫納爾用的是糖果。
　　別看他腰間叮呤咣啷掛了好多糖果盒子, 但其中絕大部分是空的, 這些都是他漫長的歲月中收集人類靈魂的憑證, 用以維持他在人間的行動。
　　雖然“靈魂”這壹表述有些恐怖，但是所謂收集“靈魂”不過是收集人類情緒而已，拿織田作之助舉例，他在死亡之後靈魂消散，啟動復活程序的第壹步是借助系統讓他的屍體重新擁有活力，但是沒有靈魂的屍體會本能追逐自己缺失的東西，所以他會無差別攻擊擁有靈魂的活人。
　　給織田作之助餵下的吸取了普通人情緒的糖果會減弱這種追逐靈魂的渴望，方便莫納爾將他藏在糖果屋中不被發現。
　　太宰治第二次情緒值的上升則讓織田作之助在系統的構建下擁有了死前的記憶。
　　人的記憶是靈魂的載體，而不同的強弱情緒則構成了記憶本身這也是為什麽人類情緒可以基本等同於人類靈魂重新擁有自己記憶的織田作在某種意義上獲得了屬於自己的靈魂，雖然不完全，但是足夠他從行屍走肉中清醒過來。
　　而死神本人如果沒有在壹定時間內吃下人類情緒，他就會失去在人間行走的權利，直接消散，這壹規則不以死神是否離職為轉移。
　　......瑪蒂爾達，這個印在盒子背面的、法國女人的名字，在系統給出的人物設定中她曾是莫納爾的愛人，卻被心愛之人親手所殺並付之壹炬，在此之後莫納爾再也沒有增加新的糖果盒子，代表再也沒有壹個人類的情緒和靈魂達到過他的預期，所以死神竟然依靠這個幾百年前就死去的女人的“靈魂”走到了今天？
　　這得是多麽龐大的情緒總量！
　　百川流想起莫納爾掌握身體後他們之間的約定，撇開最核心的那點不談，所以散布摩天輪幽靈傳說，引誘情侶在午夜十二點登上摩天輪，互訴衷腸表白愛意的計劃，除了配合森鷗外的行動，為織田作收集可以利用的情緒之外，還存著為自己“篩選靈魂”的考量嗎？
　　只是現狀不容樂觀，那些把愛和恨隨口掛在嘴邊的小年輕們的靈魂，只能獲得這位高傲的死神不屑壹顧的差評。
　　不知道在那雙可以已經看盡了生死的眼睛裏，這種被抽離出來的虛偽愛恨是什麽模樣。
　　莫納爾似乎猜到了百川流的心思，卻並沒有任何回應的想法，現在四下無人，他大喇喇地單腳支棱在沙發上斜躺下，包裹周身的黑色長袍重疊鋪陳，史無前例的，他撩開碎發後睜開的雙眼中不再帶有觀察世界的譏笑，而是另壹種難以言喻的，颶風席卷刮過沙丘後荒蕪壹片的蕭瑟。
　　哪怕無人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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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橫濱某家咖喱店。
　　“妳好，壹份咖喱飯，變態辣。”從糖果屋出來後，織田作之助在街上閑逛，因為不知道該去哪裏，所以索性哪裏都去，聲色犬馬的橫濱在他眼中不算陌生，卻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最後百無聊賴路過壹家咖喱點，決定自己就算身為壹縷遊魂也要吃飽飯。
　　辣咖喱端上來之後織田作執起勺子撫掌雙手合十，虔誠地低聲自語：“我開動了（いただきます）。”
　　盛了滿滿壹勺的辣咖喱飯後織田作習慣性地在入口前聳鼻聞了壹下，但是卻沒有像往常壹樣感受到辛香料的刺激氣味貫通鼻腔的舒爽，他不以為意，大口進食咀嚼片刻，卻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織田作之助放下勺子，左右看了眼周圍的食客。這家店不算火爆，但也絕對不冷清，有不少工作黨下班回家挎著公文包和他壹樣點了辣味咖喱飯，他們無壹例外鼻頭冒著熱汗，就著飲料或者冰水享受美食，間或和同行者或者店主人說說笑笑。
　　沒有人對餐品提出疑問。
　　織田作再次??了壹勺咖喱，猶疑地將其放入口中，但是這次甚至沒等他鎖緊眉頭，從上腹部傳來的痙攣感順著食道直接沖向喉頭。他猛然站立，勺子與盤碗的相擊聲清脆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眾人詫異的視線洗禮下，織田作沖向內廚，對著水槽用力幹嘔，明明這樣呃逆的力道足以使五臟六腑都顛倒，他的口中卻依舊沒有任何東西嘔出。
　　只有嘴角晶瑩的涎水，絲絲縷縷長長幾條在水槽半空中懸遊。
　　“客人，妳...... 妳沒事吧，是小店的咖喱......不新鮮嗎？”店主人驚懼地跟上來，誠惶誠恐地遞上紙巾，廢了好大的勁才傳達出“不新鮮”的意思，畢竟這樣的壞名聲壹旦傳出去他的生意可就差不多完蛋了。
　　“不，”織田作接過紙巾，擦掉嘴邊的汙穢，單手捂著痙攣的上腹，好久才憋出壹個像樣的表情，“沒有不新鮮。”
　　他怎麽忘了，壹個能說會動的死人，說到底也只是個死人罷了，除了沒有味覺和嗅覺，胃腸這些器官也早就不再擔任他們該執行的工作了，自己強行咽下食物帶給自己的感覺，和嚼碎壹塊石頭咽下去的痛苦並沒有區別。
　　“真的沒有不新鮮，只是我......不喜歡辣咖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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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咖喱店走出來之後，織田作壹下變得無所適從，剛才的經歷無比清晰地闡明了自己確實已經是壹具貨真價實的屍體了，這樣的認知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與大街小巷的行人間不可見的隔閡。
　　他其實，還是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人吧。當初既然因為孩子們打破了不殺人的底線，最後赴路黃泉，好像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他並沒有對這壹結果有過多的懊悔和痛苦。
　　更多的是壹種終於解脫後的悵然。
　　但是現在又被死神重新拉回了人間，究竟該何去何從，他並沒有明確的目標。
　　“誒，小心！”心裏想著雜七雜八的東西，織田作無意撞上了路人，或者說這個埋頭奔走的路人直直撞上了在路上發呆的織田作。
　　“妳......妳不是！”半截話被咽回肚子，被撞倒的路人壹下拉住了織田作的風衣系帶，借力站起來，在看清這張胡子拉碴的面容後睜大了雙眼。
　　“抱歉。”織田作退開壹步和路人保持距離，現在他不希望和人有肢體接觸。
　　“什麽嘛，妳不記得我啦？”路人卻不依不饒，欺身向前，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啊，壹年前，雨天，橋上，那個被妳撞到的人。”
　　隨著提示詞壹個個給出，織田作之助恍然大悟。
　　啊，是他啊，那個在自己與Mimic的首領決戰之前攔下他的少年，他說過自己是個偵探，確實，自己的確如他所料壹樣死在了那場戰鬥中。
　　“想起來啦？”江戶川亂步這時候才將他被撞飛的偵探帽撿起來戴上，重新面對織田作的時候眼睛由如往常壹樣瞇成了壹條縫。
　　唔，看起來那個大叔好像成功搞出了不得了的東西，可惡，雖然能看清他的想法但是卻不知道他用什麽手段實現的，難道是來自【那邊】的特殊能力嗎？
　　小偵探第壹次嘗到這種看不透別人的挫敗感。但是他旋即又重新振作起來，哼哼，既然讓我碰到了這個關鍵人物，當然不能輕易放他走啦～
　　說不定還能以他為契機限制那個繃帶精的動向。這個家夥最近查到的壹些東西，似乎對這座城市和這個國家來說都幹系重大呢。
　　“織田作之助，妳現在沒地方可去吧？要來偵探社嗎？武裝偵探社。我們可以提供幫助哦～”江戶川亂步大咧咧地邀請，“太宰治正在參與我們的入社考核，妳要不要也來試壹試？”
　　嗯，態度有所松動，再引誘壹番。
　　“放心，我們不是殺人越貨違/法犯/罪的暴/力團體，有官方頒布的異能營業許可證書，日常解決異能力者引發的疑難案件。”
　　啊，再接再厲，只差壹點。
　　“目前偵探社辦公場地充足，有壹間坐北朝南的小書房，很適合寫寫小說專心創作噠。”
　　耶，捕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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