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殺戰人梯上
刀劍笑新傳 by 劉定堅
2024-12-3 20:50
正在草原上指揮“窮兵”殺戰的太子,怎會忽然仗劍出現在山嶺的斷崖上?
難道“窮兵”已突破圍困,把皇玉郎的大軍擊潰?
怎麽可能?就算太子要取勝也絕非壹時三刻間的事。
無數問號出現在皇玉郎腦際,要知道答案,最簡單的方法是發問,但發問也有很多種不同方式,皇玉郎所用的方式比較特別。
他在笑,以笑來代替發問。
他知道只要突然向敵人壹笑,對方必會好奇反問,那樣就不會令自己顯得無知,反而有點高深莫測的感覺。
果然,伍窮已先開口道:“快要死的人,連笑容也特別難看。”
皇玉郎道:“死得難看不要緊,反正都是死,自己又無法看到自己的死相,反而活著的人最怕輸得難看。”
伍窮道:“我除了要勝之外,更要殺妳。”
皇玉郎道:“但妳明知自己壹人之力無法勝我,便冒敗兵之險,要太子來協助妳殺我,睹註好大。我幾乎忘了,妳以前就是壹個賭徒。”
伍窮道:“我的確是個賭徒,下了註之後,壹日未揭盅就不知勝負。”
皇玉郎道:“在我來看,勝負是決定於妳下註的那壹刻。太子只是我的徒弟,青出於藍這回事畢竟是太難發生了。”
太子當日拜皇玉郎為師,其目的是要等待他大敗後獻計將他扶起,再利用他“天下第壹”的名聲發展“連城訣”大計,這處心積慮、壹步壹步進行的計劃,直至上役“觀星臺”,他以“天外飛仙”劍招意圖擊殺名昌世時,皇玉郎才恍然大悟。
不得不否認太子確實是深不可測的新壹代強人,但要勝皇玉郎似乎是談何容易。
太子手中所持的依然是壹把平凡的鐵劍,因為在他眼中除了自己之外,任何物事皆平凡。
就算是師父皇玉郎也不過爾爾,他不過是壹枚自己曾經利用過的棋子,現在這枚棋子已經換成伍窮。
當他知道伍窮要趁這次機會決殺皇玉郎時,便決定要保住這枚棋子的性命,因為伍窮還有利用價值,還不能夠死。
太子對伍窮道:“我已照妳的吩咐去辦,讓春冰薄及‘窮兇惡極十兄弟’代替我指揮作戰之位,但我可以告訴妳此戰結果--我軍必敗。他們根本沒辦法可以取替我。”
皇玉郎笑道:“哈哈,連妳的‘強助’也能夠明辨戰果,未打先知輸,伍窮妳應該聽取忠言,趕快班師回朝,為下壹次我大軍進襲‘天法國’做充足準備。”
太子冷冷道:“師父,妳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雖然會敗軍,但妳今日卻仍然逃不過死期。”
言猶在耳,太子已挺起手上的劍,以劍尖指向皇玉郎,告知他將會死在自己劍下。
皇玉郎嘻笑道:“唉,教不善,師之過,過來讓我再好好教妳甚麽叫尊師重道。”
皇玉郎雖然臉露笑意,但腳底已催動內勁,震裂太子所站著的石塊,使勁壹踏,方圓十尺的巖石隆然翻起,太子頓然彈射於半空。
皇玉郎道:“上次妳壹式‘天外飛仙’實在令我大開眼界,我期待妳有令我更驚喜的劍招。”
太子道:“壹定不負師父所望。”
太子雖然曾向皇玉郎學武,但卻從不使用他所傳授的獨門功夫,反而壹次又壹次的使用失傳秘學,要知道太子的身分,最佳方法就是從他的武功探究端倪。
劍光乍現,如噩夢般的無儔殺力沖天而飛,壹劈、壹劃、壹刺全斬向皇玉郎所翻起的巨石,大石立即斷開成數十小塊。
亂雲碎石激起塵沙蓋天,迷中太子忽然消失眼前。
碎石在半空被靈動劍招牽引,交疊相撞,撞擊聲響震耳欲聾,但還未見太子殺招斬下。
皇玉郎道:“這劍招起手空有霸殺前奏,惟太多花巧,沒有驚喜。”
話音未落,紛飛巨石如雷雨狂瀉而下,殺招霸狂,皇玉郎也不敢托大,玉簫靈動把巨石刺碎,破開的碎石又沖擊起更多沙麈,視野愈見迷。
皇玉郎估計這是擾敵之招,惟每壹顆碎石也挾殺力襲來,窮於招架之際還在靜待太子出劍。
揚起的沙塵中隱約見人影來襲,不由分說以王簫挺刺,噹的壹聲巨響,竟是伍窮以“敗刀”來襲。
同壹剎那,太子自右邊藉著沙麈掩護下劃出無聲壹劍,絲索壹聲帶血再竄入沙塵中,皇玉郎腰際被傷,回簫橫打,太子又不知所終。
後頭有微風吹來,“敗刀”收起狂霸豪氣,以細膩連綿的刀意在沙塵間穿梭迥斬,又輕輕割傷皇玉郎手背,得手又即抽身而退,太子又倏忽地出現,如是者兩人配合無間,來回共為皇玉郎添了數十條微細傷痕。
細微的傷痕當然不能致命,卻會痛,也會流血。
皇玉郎壹直等待太子的霸殺狂招,竟是如此扭怩鬼祟,配合伍窮的“後患無窮”,先在皇玉郎全身劃出細微傷痕,最後再加伍窮力發千鈞的壹刀,便引發全身刀劍傷痕同時爆裂。
這壹招皇玉郎早已領教,更曾破招,這次配合太子的細膩劍鋒依然不能對他造成大傷害,只會惹人生氣。
沙塵中強風掀起,隱約能見刀氣破空龔來,正是皇玉郎等待反擊的壹瞬,只要是重招,刀路才清晰可辨。
“敗刀”來了,提刀的臉孔卻不是伍窮,而是太子,他們兩人已交換了刀劍。
太子使劍猶未能重創皇玉郎,使刀又有何殺著?
沙塵飛揚中有血、有碎石,就能使出“血浴山河”。
太子突然使出上代壹流刀客低首梟雄的“君臨刀法”第四式“血浴山河”,再壹次令皇玉郎感到吃驚,這個十八歲小子每壹次都使出失傳的殺招攻敵,每壹次都在人意料之外。
“血浴山河”的厲烈旋勁扯起碎石迥轉,如蛟龍盤飛將太子全身包裹,“敗刀”大剌剌直攻向皇玉郎。
刀鋒未至,石龍已先來襲,狂噬向皇玉郎面門。
如挺簫截擋石龍,隨後便無力截下霸殺壹刀,皇玉郎忽地滑身而下,閃至直飛而來的太子下面,挺簫割開石龍,化解惡招。
太子壹式“血浴山河”無功而還,急旋身變招,“敗刀”脫手飛插射向皇玉郎背門,同時間面前冷光壹閃,劍鋒在漫天石縫間卸落。
刀與劍配合,封殺皇玉郎前後退路,橫裏伍窮又閃出,三面圍攻。
皇玉郎彈射而起,伍窮抽回敗刀狂追不舍,劍又回到太子手上,形勢又要重新組織起來。
皇玉郎持著武功在伍窮與太子之上,壹直像貓兒戲鼠般捉狹兩人,見他們合作亦未能把他攻下,得意洋洋笑道:“沒用啊!壹個是手下敗將,壹個是我教出來的徒兒,就算配合起來也改變不了事實。”
太子使出隱藏的霸殺壹招仍未能斬下皇玉郎,已然仗劍停下,沒有再打算攻殺,假如壹招不得手,就算再苦纏結果也是壹樣。
沒有了太子相助,伍窮單打獨鬥也絕不是皇王郎對手,他這次的策略可算是全盤錯誤。
壹縷烽煙自草原升起,那邊的戰況看來已經有定局,伍窮原先是想讓“窮兇極惡十兄弟”穩住那迸局勢,趁此難得機會與太子壹起斬殺皇玉郎這個情敵,可惜如意算盤打不響。
皇玉郎道:“假如妳讓太子在陣中指揮,或者還有機會贏得戰役,可惜妳執迷要斬殺我,自視過高,肯定會輸掉此役,而且未能將我殺敗,壹子錯便令妳全軍盡墨,伍窮,投降吧!我還可以留妳壹命。”
沈默的太子不同伍窮,他很清楚自己有多少實力,就算再糾纏也無法敵得過皇玉郎,可是伍窮是他將來要利用的壹枚重要棋子,絕不能被人毀掉,盤算利害後他說道:“我認為今日應該保留實力較明智。”
難得今日有太子相助可斬殺皇王郎,機會極可能壹去不返,伍窮十分不甘心,投降雖可以減少“窮兵”的傷亡,但向敵人認輸的話壹生也無法再擡起頭來,伍窮會如何抉擇?
答案很簡單--殺!
伍窮挺起“敗刀”再度沖殺,壹人壹刀直撲向皇玉郎,要勝利,便要有敢於與天對抗的勇氣。
鼓聲隆隆,放眼向前是壹片旗海,由天恨所帶領,十多萬的神教教徒全數集結在壹個火坑之前。
火坑逾十丈闊、五丈深,築在城門之前,鋪滿雜草及倒上桐油,火舌沖天逾五丈高,阻截天恨的大軍向前攻城。
負責守城的刀鋒冷大剌剌地與大軍全在城門外守候,壹派以逸代勞的模樣,甚為欣賞自己的傑作。他計算得很清楚,這場火就算燒三日三夜也不會熄滅,三日三夜之後其他幾場戰役已必有定局,在名昌世的策劃下,大勝的必然是自己壹方,到時天恨要硬闖攻城也無法改變戰局,自己則可不費壹兵壹卒要天恨投降。
天恨以“聖戰”為由策動“神國”上下逾十多萬神教教徒舉兵來襲,千裏迢迢來到後卻不得其門而入,已十分鼓噪,不斷敲打“聖鼓”,搖旗吶喊,恨不得躍過火坑跟敵軍廝殺。
神教教徒與壹般戰兵最大的分別是敢於犧牲,而且上下壹心,視敵軍為邪魔外道,必須誅除以保大地聖潔清凈。
如今見對岸的敵軍大模大樣,得意洋洋,全都咬牙切齒,耐不住等候火焰熄滅的教徒未得天恨指示,逕自壹個接壹個,騎上肩頭搭成壹條由十人組成的“人梯”站在火坑邊緣。
“人梯”搭架起來,高度剛好高過火舌,站在最高的壹個發力耀前,竟就越過火坑跳到對岸,可是剛著地便被刀鋒冷的“農兵”斬殺。
其餘神教教徒見此舉能越過火坑紛紛效法,剎那間搭成壹百多條“人梯”企圖壹舉沖殺過去。
壹百多個神教教徒不怕死的同時越過彼岸,壹時間令“農兵”大為意外,為阻截他們繼續以這方法攻過來,分成兩批兵馬壹沒斬殺已著地的教徒,另壹邊也仿效對方搭起“人梯”,殺敵於他們未著地之先。
壹個倒下來另壹個便垃即補上,愈多人死便愈激發瘋狂殺意,不幸跌落火坑被炙燒的“農兵”發出哀嚎痛叫。
相反神教教徒全都不怕死,全身被火焚燒依然奮勇跨過火坑冒死殺敵,令“農兵”心膽俱裂。
刀鋒冷見“農兵”陣形潰散,提起“泣血”沖殺而上,以“人梯”作借力迅捷地站在“人梯”頂端,缸光掠過,十顆神教教徒的人頭落地。
“農兵”見主將神勇無敵,又再激昴殺誌,刀、槍、劍或刺或斬,壹百多條“人梯”如同靈動的巨龍拼殺。
刀鋒冷喝道:“我就不信妳們全都不怕死!來啊!給我全部殺!”
壹道金光襲來,刀鋒冷回刀拒擋,“皇者之劍”力壓而下,天恨出招。
天恨喝道:“殺!殺!殺!殺!殺!”
嘶啞的淒槍喊叫聲,聽在“農兵”耳中是毛骨悚然,但對神教教徒來說卻猶如神音,十萬個神教教徒精神煥發,又提升殺意,不死不休。
刀鋒冷道:“殺啊!最終死的是妳!”
天恨叫道:“來啊!殺無赦!”
壹個是妻離子散的絕情刀客,壹個是受盡淩辱折磨成長的少年劍手,兩人首次對戰,在“人梯”頂端跳躍拼殺。
刀鋒冷身法如追風逐電,轉瞬間在“人梯”上來回閃躍,劈下“人梯”上十顆淌血頭顱,以手搆著頭發吊在天恨面前。
刀鋒冷道:“妳太慢了!快啊!要勝我就要比我更快。”
刀鋒冷拋下十顆頭顱往火坑內燃燒,又再縱橫跳躍,每壹次來回手上便添了十顆頭顱,不多不少,天恨從後窮追,他快,刀鋒冷更快。
刀鋒冷道:“太慢!太慢!妳的實力不過如此嗎?去死吧!”
嗚--呀!
被敵人戲弄於指掌間,天恨眼見自己的子民壹個壹個被殺,怒意沸騰,以無窮恨意揮劍,橫割而下。
森冷劍芒透體,刀鋒冷急忙回刀挺擋,擋住了劍光,擋不了恨意,身子忽爾壹沈,所站著的“人梯”竟忽然消散。
天恨狂意壹劍竟將“農兵”所搭成的“人梯”化成碎肉,壹片壹片蕩漾於火坑被剁碎了的人肉瞬間被猛烈火勢燒焦,焦臭味與血腥場面把“農兵”嚇退數尺之外,再不敢搭成“人梯”進擊。
刀鋒冷料不到天恨愈狂愈勇,為整頓軍心,立即提刀如破繭飛出,雙手繁握“泣血”,刮起刀風翻起燒得通紅的柴草,火舌頓時扯高數丈,直卷向神教教徒所搭成的“人梯”。
火燒“人梯”,刀鋒冷又穿過火海斬來,壹式“殺千秋”直指向天恨。
惡招臨門,神教教徒壹心護主,“人梯”向上力翻而起,像壹條長長的火龍卷住天恨。
火龍卷成球狀,天恨人在火球中央翻滾,無法沖出,卻見自己的子民被烈火焚燃,明明痛哭哀嚎卻依然誓死保護自己,心底更是無比淒酸。
“殺千秋”刀招運起,刀鋒冷已殺紅了眼,壹手拉扯“龍尾”壹人的右腿狂扯而出,連帶之下拉出整條人龍。
“泣血”斬劈向下陰,刀勢壹落,將人龍割成兩半,血和肉重甸甸地落在地上,血紅的內服映入每個教徒眼中,又再激起怒憤。
殺啊!再殺,無法熄滅的怒火,要靠對方的血來淹沒。
不休止的殺戮,過千的死屍埋在火坑上,形同人間煉獄,如何可以平息這場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