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我比妳更瘋
刀劍笑新傳 by 劉定堅
2024-12-3 20:52
皇玉郎甚少殺人。
雖然他曾被譽為天下五大高手“神、魔、道、狂、邪”之中最為厲害的壹個,但在遇上十兩之前,他所殺的人也不算多,說不上是滿手血腥之人,因為他早已厭棄無止盡的爭戰,認為自己既已攀上了高峰,再在江湖上爭名逐利已沒有意思。
在武功上再難以尋求突破的時候,他沈醉於曲詞詩畫之中,從裏面找到了無限的發展空間,而且安逸寧靜,再不必跟人比較競爭,只有自我的提升,是以曾壹度歸隱,縱情於撫琴弄墨。
而且他的“三無武學”,也只有“無中生有”和“無聲無息”是用來殺人,而“無欲無求”則是以最卑微卻奏效的身法,避過敵人的進擊,每壹次他不想跟人比鬥,只要壹使出“無欲無求”便可開溜,不管別人如何咄咄相逼都只是徒勞無功。
不打不相識之外,不打也不會輸。
可是他今日眼見伍窮若瘋狂癡,十兩若繼續留在他身邊,非但不會有幸福,甚至早晚也被逼瘋,決意就算十兩不答應,也必定要帶她離開,深吸了壹口氣,便提步縱飛,要越過“八奴”直闖進“慈君殿”帶人。
皇宮是伍窮的地方,十兩是伍窮的人,伍窮又豈會讓他如願,將“敗刀”夾勁壹擲而出,刀刺若疾電,猛插過去皇玉郎腦後,可是他壹使出“無欲無求”,“敗刀”明明指住他腦後半尺,看似快將刺中,但皇玉郎身形還是不住向前走,與“敗刀”比快。
直至“敗刀”壹擲之勢已老,“敗刀”仍在皇玉郎腦後半尺,不少不多,最終力盡墜下,他這麽施展身法,其實已在警示伍窮,自己幾次將他打敗而不殺,只是考慮到十兩的感受,才讓伍窮茍活到現在,要是這壹次伍窮真的再阻,就算要在十兩面前將他殺掉也在所不惜。
雷霆壹刀無法將皇玉郎截阻下來,伍窮終於叱喝叫道:“妳以為我會這樣輕易讓妳見十兩麽?白癡的家夥!”
聽他這壹叫,皇玉郎隨即頓住,猛然回頭,就是這麽壹個窒步,已讓伍窮追貼了兩人距離,被他取回“敗刀”,再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十兩根本不在‘慈君殿’!妳又被我愚弄了!”
口中這麽說著時,已然撲殺而上,仗刀飛身,人如箭矢,皇玉郎眉頭壹皺,這麽被他三番四次愚弄,佛也會有火,何況皇玉郎不是佛?
心頭有氣,這次真的要殺人了。
殺人的“無中生有”。
只見皇玉郎伸出了右手,臉容甚苦,又帶點無奈,說道:“‘朋友’,出鞘吧!”
出鞘!出甚麽鞘!皇玉郎幾時有劍了!
的確是沒有劍,但卻見他伸直的胳膊突然皮開肉綻,有壹道銀光自裏面閃現,這卻是劍的光芒。
“朋友”寶劍藏於他的手臂之內,聽到皇玉郎的叫喚,便散射xx精光和凜然殺氣,是“無中生有”的必殺神兵。
五指壹執,出招,撲上,殺伍窮。
“天地風雲正門開,龍虎蛇鳥奇門封,乾坤艮巽闔門破,坎離震兌開門來。”
皇玉郎口中哺喃地念出口劍訣,頓覺眼花撩亂,有如星芒散布,劍招化作點點寒光,各依天象星宿排列,又閃又亮,迷人目眩,這就是“無中生有”的劍法。
“無中生有”地殺人,以氣血為劍,光芒迷亂之際,只要敵人有壹剎那被迷惑,劍招便足以奪命。
“朋友”向伍窮猛刺過去。
可是伍窮如瘋似狂,神智本已不大清醒,怪叫聲中“敗刀”卷起疾風,他人在半空狂猛怒吼,猶如惡龍活現,咆哮聲中吞噬“朋友”寶劍,舞爪張牙,勢道嚇人這招式其形神髓壹如太子“聖上刀法”的第壹刀,但由伍窮使來,氣勢又截然不同。
太子的龍是真龍,金光燦爛,不怨自威,教人不敢擡頭,莫可逼視,完完全全臣服於真龍之下。
而伍窮的龍,帶了七分兇惡,三分癡狂,狂吼怒叫,教人心膽俱裂,心神震潰,是壹頭兇惡的龍。
這是伍窮脫胎換骨自太子“聖上刀法”的第壹刀。
“惡龍吞天翻江海”。
惡龍吼聲便將皇玉郎的劍光沖散,繼而利爪狂揮而下,壹爪捉住皇玉郎胸膛,他心神震蕩間,刀招已將他帶上半空,陡然間,皇玉郎鎮住紊亂的氣血,先求脫離刀龍,使出了“無欲無求”。
“無欲無求”的姿勢雖然古怪難看,但的確是永遠奏效,見他擰腰縱臂,人如蛇動,繞著刀龍外圍盤旋,逆風而退。
刀龍壹掠而過,伍窮舉起了“敗刀”仰天嚎笑,皇玉郎避過了此刀而不死,但覺胸口劇痛傳來,急忙低下頭檢視胸口傷勢。
壹望之下,皇玉郎大吃壹驚,剛才那刀龍已在他身上留下百多道爪痕,壹點點血花不斷在胸前迸射,情景煞是震怖。
伍窮狂叫道:“哇哈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猜得不錯,以皇玉郎天下第壹的武功,壹定可以幫助我們突破提升,剛才那壹刀真的令我前所未有地痛快!”
伍窮是市井之徒出身,就算貴為壹國之君,但總給人壹種穿起龍袍不像太子之感,而龍是天上之物,伍窮理應無法高攀,今日刀招使來,竟如惡龍飛舞,他的確又比之前提升了。
每壹次受敗挫折,不但沒令伍窮死去,反而因他憑意誌掙紮爬起,比之前更強更兇,要把敵人殺他必死的信心完全摧毀。
新刀招壹出使將皇玉郎打傷,怎不教伍窮興奮若狂?情不自禁狂笑不絕,意態舉止,已跡近狂人。
皇玉郎說道:“我的‘無中生有’未使全力,何況我還有‘無聲無息’,妳只不過壹嘗甜頭便如此得意,我下招便可以敗妳!”
伍窮喝道:“好!快使出來!看我這壹招便殺妳!不!不!不能現在便殺了妳應該還有利用價值,應該留妳壹命,對對對,應該是如此了。”伍窮抱著頭不斷自言自語,時而癡笑,時而自責,神情詭異。
皇玉郎駐足當場,沒有立即沖上攻去,卻深吸壹口氣,提起玉簫吹起曲音,扯動四周的空氣,凝聚成壹…倏忽幻變的旋風,身體突然暴脹壹倍,平日的優雅意態此刻已換上了煞氣嚴霜。
見他嘴唇貼在玉簫壹吹,全身罡氣化作壹個極高的調子吹出,破碎虛空,開天裂地,音波勁氣壹晃即逝,在白日中炸出壹道劍虹。
伍窮壹見皇玉郎這般模樣,抱頭怪叫起來,說道:“呀!這壹招我見過了,我真的見過了?在哪兒見過?幾時見過?對了,對了,我想起來,這不是甚麽‘無聲無息’,是‘玉音簫煞’!對,是殺了我二十八個窮奴的‘玉音簫煞’!”
“八奴”瞧著接近癲狂邊緣的伍窮,暗自心驚,這已絕不是他們所認識的伍窮,現在的他,比甚麽人都瘋狂。
看他壹步壹步迎著皇玉郎走上前去,喉頭不斷發出獸嗚般的叫聲。
皇玉郎簫音不絕,音韻卻無聲,化成壹…震蕩開去,把“慈君殿”的百墻、窗框全部震得散裂。
伍窮繼續向前走,愈逼近皇玉郎,愈是頭痛欲裂,七孔不斷滲出血絲,他仍然支持下去,口中還哺喃說道:“破得了,我破得了這招的,我壹定破得了。”
接近皇玉郎十丈,無聲無息的音波氣勁已令伍窮寸步難行,但他依然強破直闖過去,連皇玉郎心中也叫道:“瘋狂!”
血,壹直在流,伍窮終於提起“敗刀”,吼叫道:“破得了,對了,就是這樣破!”
伍窮握緊刀柄,旋身撲斬,大喝道:“看我的‘狂龍吼嗚響雲霄’,破妳的‘玉音簫煞’!”
這壹招又是脫胎換骨自太子的“聖上刀法”第二刀“絕曲龍吟碎江山”,伍窮親眼目睹過太子以“聖上刀法”殺掉他的四“窮將”,每壹招起手出刀皆銘記於腦海中,可是他天資不佳,並不能盡得刀招神髓,只能自己苦思,以自身所學所識融人刀招中,所以雖有“聖上刀法”的形,卻沒有“聖上刀法”的意。
“狂龍吼鳴響雲霄”揮刀出去,刀氣壓得風呼呼怒響,把“玉音簫煞”的無形音波壓下去,再反沖向皇玉郎,令他耳鼓劇痛,不得不停住吹簫掩耳拒擋吼嗚。
雙手無法握簫出招,伍窮緊接刀招隨來,看他壹刀接著壹刀,虛空發出砰砰聲猛響,刀光四濺,銳烈之刀氣已把皇玉郎身站之處割出壹個墳墓,要將他活生生埋葬。
皇玉郎並沒有負隅頑抗,雙手垂立,因為他用“玉音簫煞”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音波把“慈君殿”的亭柱窗框震塌崩裂,在殿中照顧十兩的宮娥已把她帶了出來,皇玉郎遙遙望見十兩,她雙目被白布所包紮,跌跌撞撞的模樣,已讓他知道,十兩瞎了。
伍窮眼見皇玉郎停下手來,也隨即散勁撤招,隨著皇玉郎的目光看去,見宮娥把十兩帶了出來,怒吼聲道:“誰準妳把十兩帶出來?癲奴,給我將那宮娥殺了。那宮娥嚇得雙腿發軟,十兩開口大叫道:“伍窮,妳夠了沒有?”
被十兩這壹喝,伍窮才冷靜下來噤聲,換上了溫柔的臉孔說道:“這裏風大,妳就不要出來,我叫宮娥扶妳進去休息。”
十兩冷冷道:“有分別麽?”
伍窮壹怔,不明白她這樣說是何意思,十兩感覺到他呆住,才續說道:“妳要我躲在宮內也只是不想我再看見妳瘋狂,但就算我在這裏還是甚麽也看不到,這不是沒有分別嗎?”
原來這就是伍窮要斬掉春冰薄左腿的理由。
太子那壹招飛刀,迸裂出的碎片本來直接射去春冰薄處,可是他自知無法擋下,頭壹閃開,碎片便直插向十兩雙目。
十兩瞎了,情況壹如當日的米花,這是報應,還是天意?
皇玉郎向十兩走過去,站在她身前,壹副柔情似水的臉孔,可是如今十兩已無法看得見。
皇玉郎說道:“十兩,不管妳變成怎樣,我也不會把妳嫌棄,只要妳願意的話,我會壹生壹世照顧妳,不再爭名逐利,妳跟我走吧!”
伍窮就站在壹邊,但皇玉郎依然鬥膽跟十兩說此情話,教伍窮又再提升怒火,可是他知道自己已令十兩受了萬般折磨,不管是甚麽事,現在也不能再令十兩難堪,惟有把這口氣吞下肚裏。
十兩悠悠說道:“玉郎,我旱已嫁入伍家,是伍窮的人,這事實今生今世也不會改變,我不會離開這裏,妳走吧!”
皇玉郎說道:“他根本不能照顧妳,妳剛回到他的身邊,便遭逢了這種事,難道妳真的願意再為他犧牲嗎?”
十兩輕輕答道:“他已經應承了我不再過問江湖事,只要有適合的人,便會將江山拱手讓賢,從此再不會有伍窮這個人,也希望妳們不要再咄咄相逼,放過我們吧!”
至此皇玉郎才恍然大悟,為何伍窮會變得如此瘋狂。
要是十兩沒有隨伍窮回來,她現在還會在“神國”過著平凡與世無爭的生活,可是現在十兩瞎了雙目,伍窮難辭其咎,無論是甚麽要求,伍窮也只得答應,可是“天法國”的江山由伍窮壹手打回來,要他自白斷送予他人,又是壹個難以取舍的抉擇。
只有情,才會使人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