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轉向

　　擊潰薩薩爾之後，布蘭多率領著難民們繼續向南前進。他們在大約壹個半小時之後攻擊了另壹支亡靈軍隊，復制了上壹次的勝利之後難民的隊伍遊弋至瑪達拉的搜索線第二層至第三層的空隙中。
　　他們前方是迪仁、古洛布和雷帝歐斯三支縱隊構成的兩張網，而背後是漫山遍野的骷髏大軍，看似危險，但事實上卻享受著壹種巧妙的平衡，就像是臺風眼中的風平浪靜壹樣。
　　雖然戰鬥難免帶來死傷，但布蘭多的計劃依舊奏效了。
　　遊弋在獵鹿丘陵南方的瑪達拉亡靈大軍很快發現了壹個巨大的問題——那只本應當在他們包圍圈中的難民隊伍此刻竟像是插上翅膀消失了壹樣。當“死蛆”瑪古斯和艾伯頓、韋薩合攏之後，再向南與古洛布、迪仁與雷帝歐斯合流——但直到他們將這壹地區犁了壹遍，還是沒發現那群情報中逃進銀雀山的難民。
　　難道是情報出錯了？
　　作為壹個狡詐的將領，瑪古斯從不相信僥幸。它立刻猜想對方是不是正隱藏在某個山谷中，等待著亡靈大軍從丘陵的地面上橫掃過去。
　　瑪古斯馬上命令在這壹地區的所有亡靈軍隊放出全部斥候，沿匯合點為中心重新向四面八方搜索壹次，務必要找出那支難民隊伍。
　　但斥候壹放出，瑪達拉“黑曜石”軍團左翼第十七縱隊指揮官古洛布很快發現自己失去了手上壹支中隊的蹤影，帶領它們的黑騎士薩薩爾就像是消失了壹樣。而它還沒搞清楚是怎麽壹回事，後面第十二縱隊指揮官迪仁也遇到了同樣的困惑。
　　很快兩人都意識到，可能有壹支神秘的軍隊悄無聲息地突破了自己的包圍，繞到了它們背後——
　　可這怎麽發生的？壹兩千人的隊伍是怎麽從十數隊斥候構成的網中逃逸而出的，若說是運氣，可這運氣也未免太好了吧。
　　但兩人不敢怠慢，第壹時間把這個消息通知了瑪古斯。“死蛆”聽後當場勃然大怒，差點忍不住把裝了作戰地圖的卷軸匣子丟到這兩個人臉上。
　　它幾乎是指著這兩人鼻子破口大罵：“妳們這些壹無是處的垃圾！布羅曼陀黑玫瑰學院畢業的第三批學院生都是壹無是處的蛆蟲！妳們給我立刻滾出視線！”
　　古洛布和迪仁不敢反駁，灰頭土臉地退了下去。然後瑪古斯才冷靜下來，召來艾伯頓和韋薩，命令亡靈大軍向兩翼張開，謹防那批難民從包圍圈兩側繞了出去。
　　接下來他下達了第二道命令，讓另外三個縱隊指揮官反方向向後搜索。雖然它看不起瑪達拉這些新生的黑暗貴族，就像它看不起卡拜斯那個腦子不太好使的蠢貨壹樣，可是此刻卻不得不依托他們的力量。
　　這畢竟是瑪達拉新生代的力量——
　　它只擔心自己是不是反應得太晚。
　　但事實上，此刻布蘭多才剛剛經過“血巫”雷帝歐斯的第二支中隊，尾隨在對方的第三支中隊後面大約三裏之外。
　　他的計劃於瑪古斯預料的有壹些不同。
　　布蘭多縱馬從難民的隊伍兩側飛馳而過，壹面點出那些騎在馬上的難民中的骨幹成員壹面大聲讓他們向後轉。他這個舉動並不讓人奇怪，事實上布蘭多已經好幾次這樣讓難民們避開了瑪達拉的亡靈斥候騎兵。
　　當那些骨幹成員看到這位騎士大人時，紛紛下意識地命令自己負責的區域的難民掉頭。但其中也有壹些機靈地靠上去討好似地問道：“大人，前面又發現了那些怪物的斥候騎兵了嗎？”
　　“不，沒有，妳讓他們往北方轉向，丟掉除了食物、水和武器以外的壹切隨身物品，我們要準備加速前進了。”
　　布蘭多坐在馬背上，看著這些人答道。
　　他這話讓這些人大吃了壹驚，北方？那不是瑪達拉大軍所在的方向麽，可他們好不容易從那個方向上逃出來，怎麽又要殺回去？
　　這位大人不會是忽然得了失心瘋了吧？
　　布蘭多勒緊韁繩，讓馬打了壹個轉，他看著這些惴惴不安的人安慰道：“妳們放心，我還沒有瘋。快去辦吧，想要活命的話這是我們唯壹的機會——”
　　眾人看著布蘭多，心下默然。可他們除了相信這位大人以外還能怎麽做呢，裏登堡的貴族們早已拋棄他們而去，只有這位仁慈的騎士大人留下來和他們同甘共苦、帶領他們壹次次走出困境。
　　何況對方是如此的英明和英勇，聽那些傭兵們講，這位大人在戰場上好像戰神馬爾斯再世壹樣，所向披靡。雖然這聽起來像是吹牛，可是前方傳來的壹次次勝利的消息和源源不斷送回來的武器無不旁證了這壹點。
　　他們想到這些，之前的懷疑又忍不住動搖起來。可這位大人又打算怎麽做呢？難道就像是那些治安騎兵們所說的，他手中的劍真的可以引導壹條通往奇跡的路不成？
　　布蘭多看他們不說話，明白自己的威信已經隱隱建立起來。不過他有點可惜，這些威信只是依靠這艱難的時局暫時維持而已，等到第壹次黑玫瑰戰爭結束眼前這些榮譽就會煙消雲散。
　　因此他清楚，只有個人的實力才是他可以從這場戰爭中撈到的好處，他告訴自己壹定要看清歷史的走向，不要為這些虛幻的東西所蒙蔽。
　　他想清楚這壹點，調轉馬頭繼續向前跑去。似乎是感受到氣氛逐漸緊張起來，那些分散四周的雇傭兵們逐漸向他們的“領主”靠攏，山谷中壹時隆隆作響，所有人都停下來看著這壹幕——仿佛是壹位王者在召集他的騎士們。
　　戰鬥又要開始了，每個人的神經都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畢竟這壹夜以來看起來似乎遊刃有余，但實際上卻是在與時間賽跑。除了戰鬥之外，布蘭多幾乎無時無刻不拿著夏爾那個銀色的懷表——最緊張的時刻他手中的冷汗甚至都浸濕了表殼。
　　之前的戰鬥究竟有多驚險？有時候與另壹支亡靈斥候不過前前後後相差幾分鐘而已——而這幾分鐘，就是天堂與地獄的差距。
　　布蘭多終於來到隊伍最前端，芙雷婭和她的自衛團已經早就等待在那兒。除了她之外，還有巴托姆、馬諾、伏塔龍、雷托與尤利爾等人。他們都早早地接到了布蘭多的通知，只是不明白這個年輕人的打算罷了。
　　他們已經繞到了亡靈大軍的背後，看起來之前預定的計劃已經實現了壹半，可這會兒為什麽布蘭多又要讓他們原路返回？
　　若不是布蘭多此刻在他們心中已經穩穩占據了領導者的地位，恐怕這些老練的傭兵都不會只是等著他解釋而已。連虛弱地坐在馬背上的芙雷婭也是壹副躊躇不安的樣子，看著他幾度打算開口但都欲言又止。
　　布蘭多看了她壹眼。
　　事實上他已經收到消息明白亡靈正在向兩翼展開，試圖封堵那只存在於想象中的難民的隊伍。而另外三支縱隊似乎也重新向後方席卷而來，看起來他們可以選擇的不多，連這些壹直以來追隨他的人也忍不住懷疑他們是不是要沿著“圓周”向兩翼運動，與“死蛆”賽跑。
　　這並不奇怪，趨利避害是人之常情而已。
　　可瑪達拉在這壹地區聚集了兩個戰團和七支縱隊，即使這些數目驚人的亡靈在壹個地域範圍上匯聚起來占據的區域依舊大得驚人——難民們幾乎要繞開近二十裏路才能完全避開與對方接觸。
　　因此要完成這樣的壯舉並不現實，尤其是在對方也在向兩翼展開的情況下。
　　事實上布蘭多的計劃正是讓這些人沿著來路再壹次殺回去，給那個僵屍領主壹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擊潰了兩支瑪達拉的中隊後，收集到的武器重新分配之後已經足以武裝起壹支五六百人的軍隊，而布蘭多將兩千多人的難民中所有可以武裝的人不分男女抽調出來之後，自衛團已經擴大到接近五百人的規模。
　　當然只要他把雷托等人分出去指揮，他還能抽調更多的人。不過那已經完全用不著了，當瑪達拉大軍向兩翼過於快速的展開時，中央的力量難免分薄——反戈壹擊的條件已經完全成熟。
　　布蘭多手上有比瑪達拉傑出得多的偵察兵，他當然有權利選擇在何時何地如何與多少瑪達拉的軍隊展開戰鬥，這也是他最大的優勢。
　　現在他就要利用這個優勢重新殺回瑪達拉腹心，讓它們摸不準他究竟想要什麽。
　　但他停下馬，並沒有急著解釋自己的意圖，而是先看了芙雷婭壹樣。那個少女在馬背上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樣子，忍不住問：“妳先下去休息壹下，芙雷婭？”
　　芙雷婭沒好氣地瞪了他壹眼。
　　布蘭多苦笑：“誰讓妳逞強受傷，我說了，讓我給妳紮繃帶妳又不聽。”
　　未來的女武神壹聽騰地臉登時紅到了脖子根，心想這個家夥在說什麽無恥的話啊。她壹個女孩子怎麽可能讓他包紮，簡直是豈有此理。
　　她深恨布蘭多壹開口就胡說，忍不住扭過頭去不理他，免得讓其他人誤會。
　　不過布蘭多看到這壹幕卻有點發楞，心說夏爾不會是騙自己吧，這個樣子從那裏看出來芙雷婭是喜歡他了？他忍不住回頭壹臉懷疑地去看著那個年輕的法師扈從。
　　“領主大人，我有什麽可以為妳效勞的嗎？”夏爾被他盯得發毛，只得硬著頭皮答道。
　　“不，沒有。”布蘭多趕緊搖搖頭。
　　布蘭多再回過頭，卻發現壹眾傭兵正盯著他和芙雷婭竊笑不已。事實上這壹天壹夜以來他們早已從夏爾那裏打聽到了這位領主大人和他身邊的兩位小姐之間全部的關系。
　　當然，反而是這樣的布蘭多才真正讓他們感到壹種親切感，重新從他們心中眾多光環之中拉回他們身邊。人總是願意相信和自己壹樣的人，他們會敬畏天才，但卻不會從心底信任他們。
　　“妳們在笑什麽？”
　　“不不，沒有，領主大人妳看錯了。”眾人異口同聲地答道。
　　“但願如此。”布蘭多沒好氣地看了這些家夥壹眼，“否則的話給我小心妳們的屁股！好了，我不想和妳們解釋太多。我只說壹句話——準備戰鬥！”
　　他拔出劍。
　　……
　　而當難民們再壹次聚集在布蘭多的劍下。
　　這支龐大的隊伍壹掉頭，首當其沖的“血巫”雷帝歐斯就倒了大黴，這壹次布蘭多根本不隱藏他們的戰術企圖——他的戰術有也只有壹個，那就是快，更快！
　　五百人的自衛團和五十多人的騎兵幾乎像是壹頭龍壹樣從雷帝歐斯安排在自己左側的中隊上碾了過去，二百多具骷髏士兵根本無法抵擋不計傷亡突擊的布蘭多。
　　當年輕人率領著他的騎士們像是壹陣旋風壹樣席卷而過之後，直到半個小時後雷帝歐斯才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左翼。
　　而當這位中級死靈法師將這個消息傳遞回瑪古斯處時，布蘭多已經又前進了三裏地，此刻他正踩在古洛布手上僅剩的壹個中隊長的屍體上他手下的難民們加速前進。
　　不斷加速。
　　他忍不住看了壹眼白鹿雕像，離騎士之王座現身夜空大約還有五十分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