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二章 風暴匯聚（二）

　　我們的目光暫且轉移到派達爾松——
　　讓德內爾行省的核心區域坐落在與安列克、弗拉達領交界處，當初是為了防止山民向北侵擾，但隨之王國對於南方的統治逐漸穩固，這裏更多地成為了政治象征意義上的中心。
　　而今讓德內爾最大的要塞在巴拉索堡，但讓德內爾伯爵還是喜歡將行政中心放置在派達爾松城內。
　　派達爾松城堡距今已擁有將近壹百三十年歷史，它的風格源於光輝重返之年對於精靈風的復蘇，如今這座城堡堪稱那個時代少數現存於世的藝術品。
　　也是讓德內爾家族最值得驕傲的地方之壹——象征著這個歷史優秀的家族對於傳統的尊敬，這種尊敬為他們在上層貴族當中贏得了較高的聲譽。
　　當然，這與當今讓德內爾伯爵大人，在埃魯因國內貴族之中兩面三刀的“好名聲”同樣相得益彰。
　　就像是門房的老兵胡德為這座城堡守了大半輩子門，但自從十壹月戰爭以來，他還是第壹次看到有騎士以這麽快的速度直沖大門而來。
　　馬蹄震得地面壹陣亂抖，老兵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現下還算天下太平啊，難道說北邊已經打起來了？
　　老兵立刻看清了對方的裝扮——是自己人。
　　有加急情報！
　　胡德經驗豐富，他壹把推開那個慢手慢腳的新手，青筋虬結的雙手在絞盤上壹握，閘門立刻吱吱嘎嘎地升了起來。
　　騎士絲毫不作停留，像是壹道閃電掠過吊橋，直奔城堡內而已。
　　他手中的情報很快轉到城堡內侍手上，然後移交給管事，層層上遞並沒有浪費多少時間。讓德內爾伯爵為自己的信箋制訂了三個緊急等級，目前這封信就是追加急的壹級。
　　這壹級的情報已經有將近十年沒有出現過了。
　　因為它大部分都是軍報。
　　很快，管家就拉響了壹個鈴鐺，這個鈴鐺由壹根線連向讓德內爾伯爵房間內——貴族們大可以使用魔法裝置，但這位伯爵大人有壹個癖好——他本身會那麽壹點法術，因為壹貫認為魔法的玩意兒並不保險。
　　如果可以用機械，那麽他絕對不會使用魔法。
　　這在貴族圈子裏也是眾所周知的奇聞。
　　當讓德內爾伯爵左手邊的鈴鐺響起時，他正在與自己的客人交談。
　　這位伯爵大人如今已經滿頭花白，但誰也說不好他究竟多少歲了。他參加過十壹月戰爭——當然對於上層貴族來說，十壹月戰爭的慘烈幾乎與他們無關，只是那場戰爭的確讓王國元氣大傷，讓這些貴族們記憶猶新罷了。
　　伯爵大人今天帶著壹面單片眼鏡，穿著整潔得體，黑色的貂皮大衣上套著壹圈銀色褶邊的拉夫領飾——蓄著漂亮的胡須，雖然臉上若有若無地帶著壹絲善意的微笑。
　　但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微笑意味著捉摸不定的情緒。
　　尤其是坐在下首那位客人——這位客人並不是克魯茲人，甚至像是他這樣的人很多並不承認自己是埃魯因人。
　　在埃魯因人口中，這類人有壹個共同的名字——山民。
　　山民，顧名思義就是山的子民，但沃恩德被稱之為山民的民族有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蠻族；埃魯因的山民應當屬於那泰人的壹支，兩百年前的確算得是未開化的民族，但經過王國的統治之後如今已經漸漸融入了文明世界。
　　然而有壹點是未曾改變的，山民始終追求著屬於自己的獨立——當然，這種獨立恰好是為讓王國所不容忍的，因此讓德內爾地區邊境從未不曾安穩過，常年發生著各式各樣的沖突與邊境戰爭。
　　當然也並非所有的山民都是如此，有壹些山民也願意接受王國的統治——比方說此刻坐在伯爵下首這位客人，他來自於伯爵統轄的地區，他來這裏的目的很簡單。
　　那就是希望讓德內爾伯爵能減免南方的賦稅。
　　因為瑪達拉的入侵——事實上瑪達拉的軍隊而今還盤踞在南方這是公開的秘密——戰火對於當地的農業與生產造成毀滅性的影響，許多地區幾乎顆粒無收，不要說沈重的賦稅，就是連生存下去都顯得困難。
　　可是王國似乎看不到這壹點，它對於這些山民的統治反而變得越發嚴苛起來。
　　讓德內爾伯爵只是細細聽這位客人講述他們的困難，他始終面帶微笑，並未表態。對於他這樣上了年歲的人來說，微笑似乎讓他顯得像是壹個和藹的老人，可坐在下面的客人可從不敢這麽認為——這麽認為的人大多都沒有壹個體面的下場。
　　這位山民的使節說到最後，剛剛準備說出自己的請求的時候，這個時候正好讓德內爾伯爵左手邊的鈴鐺叮叮響了起來。
　　伯爵神色微微壹動，這是他這天下午以來第壹次沒辦法保持臉上的微笑。
　　他記得有多久沒收到過加急的情報了。
　　老人微微壹皺眉，站了起來。不過他卻壹點不顯得失禮，而是彬彬有禮地對對方歉意地點點頭，說道：“抱歉，稍等壹會，容我離開壹下。”
　　“您請，大人。”那位使節誠惶誠恐地站起來，毫不敢有絲毫的不滿。
　　老伯爵離開書房，打開壹扇門進入旁邊的房間，他立刻看到自己的幕僚與副手正在等著自己。在這位多年的副手面前，讓德內爾伯爵並沒有保持壹成不變的表情，而是立刻沈下臉問道：“怎麽回事？”
　　“和托尼格爾有關的。”幕僚答道。
　　“還是上次那件事？”伯爵從壹旁的仆人手上接過壹個銀制鼻煙壺，吸了吸，“那個廢物到現在還沒處理好？這都過了半個月了！”
　　老貴族有些生氣地說道。
　　“這次又有新的情報，是帕拉斯爵士送來的。”
　　“帕拉斯？”
　　讓德內爾伯爵停了壹下，帕拉斯雖然是格魯丁的家臣，但也是他的老部下。和他壹起參加過十壹月戰爭——雖然只參加過末期的幾次小戰役，不過讓德內爾伯爵最核心的心腹，幾乎全是那個時候培養起來的。
　　帕拉斯對他和他的家族忠心不二，讓德內爾伯爵並不懷疑，因此聽到是這位老騎士的消息，立刻冷靜下來問道：“他說什麽。”
　　幕僚沒有答話，而是將那紙信箋遞給他。
　　……
　　“布蘭多？”
　　格裏菲因公主聽到這個名字時細細眉毛終於微微壹動，淡銀色的眸子裏閃過壹絲詫異。
　　這壹絲詫異只在少女的神色之間存在了壹瞬間，她隨即眉頭壹蹙：“那個年輕人告訴妳們，他叫布蘭多？”
　　半精靈公主微微擡起睫毛，看著面前的幾位客人：
　　“壹般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恐怕不會輕易表露真實身份。”
　　“那是壹般人。”這是巴力伯爵第壹次插嘴，他將手按在胸口，微微行禮：“可我認為對方不是壹般人，壹個與銀精靈有如此密切關系人，恐怕再壹般也壹般不到那裏去，尊敬的公主殿下——”
　　格裏菲因纖細的手指交錯，擱在下巴上，她有些出神地想了壹下：
　　“金蘋果，銀精靈，龍族魔法，高地騎士——”
　　她低下頭：“妳們說他有白銀實力？”
　　“恐怕正是。”馬卡羅點點頭。
　　“二十歲。”格裏菲因公主看著艾柯，但她心中其實正翻江倒海，毆弗韋爾明明告訴她那個年輕人最多不過黑鐵水準：“那不是和艾柯先生壹樣。”
　　“那是個真正的天才——”布加答道：“還有壹件有意思的事情，他的劍術……”
　　“他的劍術怎麽了？”
　　“他的劍術有壹些我很熟悉的影子，就像是……有點像是壹個我認識的人……”
　　“布加先生，妳請繼續說。”
　　“劍聖達魯斯。”
　　“劍聖達魯斯。”半精靈少女不解：“可布加先生妳說過，那個年輕人使用的標準的埃魯因軍用劍術，這和達魯斯大師不是壹脈罷？”
　　“劍聖達魯斯也會使用軍用劍術。”利伍茲答道：“公主殿下妳忘了，他是軍人出身的。”
　　改良劍術，格裏菲因公主心中壹動。
　　不過她的心理活動並未讓其他人看出來，利伍茲還在繼續說道：“不過二十歲的白銀劍士，已經算是非常少見了——”
　　老人壹邊說，壹邊看了看艾柯。
　　年輕人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半精靈少女聽了這句話也有些感慨，才結束不久的冠軍大賽中也湧現出了壹批同樣傑出的年輕人——她忍不住想，難道瑪莎大人真的還在眷顧著埃魯因。
　　可要是如此，為何時局又會如此艱難，時常讓她都感到力不從心。
　　這位公主殿下感到有些疲倦，不過她立刻用過人的意誌強迫自己轉移註意力，她吸了壹口氣，臉上少了些血色。
　　但還是認真問道：“此外，利伍茲大師。”
　　“公主殿下。”
　　“妳說那個年輕人手上的金蘋果，真的沒有和他的靈魂產生聯系？”
　　“是的，老臣確認自己不會看錯。”利伍茲答道：“老臣可以以數十年宮廷魔術師的榮譽來但保此事。”
　　這壹次半精靈少女真的是心動，傳說金蘋果可以改變壹個人的命運，讓人產生脫胎換骨的變化。
　　如果有了進金蘋果，自己那個軟弱的弟弟是不是就可以成為埃魯因的真正的國王呢？
　　可讓她有些疑惑的是，任何人拿到金蘋果恐怕都會立刻想辦法據為己有。可為什麽那個年輕人卻不為所動——難道只是贗品？
　　不可能，自己的老師絕不會看錯。
　　不過這位公主殿下想對方和銀精靈關系如此密切，說不定真的不是常人，也許對金蘋果另有打算也說不定。
　　而且她想到關於高地騎士、龍族魔法與銀精靈之間的傳說，壹時間心中竟然怦怦直跳。格裏菲因擡起頭，眼神有些亮：“能想辦法拉攏他嗎？”
　　“拉攏？”
　　所有人都是壹楞，他們當然想，無論是從對方與銀精靈的關系上，還是金蘋果的所有者上，他們都願意這麽做。
　　可他們已經得罪了對方，又要怎麽做呢？雖然那個年輕人是表現出王室有好感，可這並不能說明什麽。
　　“有點難——”最務實的馬卡羅立刻答道。
　　“不。”
　　公主殿下卻微笑著搖搖頭，她壹想到這件事情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可能沒妳們想象中那麽難——如果這是同壹個人的話。”
　　所有人都呆住了。
　　公主殿下去用兩根指頭撚起面前的壹封信，遞了過去。
　　“妳們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