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芙蕾婭的信

　　那壹刻時間有若凝固。
　　年輕的子爵渾身冷汗，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壹句話來：“妳……想要幹什麽？”
　　翡翠騎士指了指他背後的長條狀包裹——他的意思很明確，妳身上的劍。
　　“這劍是妳讓我帶出來的——”泰斯特吸了壹口氣，他重重第喘息起來：“妳究竟想要幹什麽。”
　　說到最後壹句話時，這位年輕的子爵幾乎是在怒吼了！
　　泰斯特從小到大還從未被人這麽戲弄過，他覺得自己現在簡直屈辱得像是壹個被玩弄的小姑娘壹樣，他覺得與其這麽和這個怪物打啞謎，還不如被對方壹劍殺了來得痛快。
　　可是壹看到自己不遠處那個被變成石像的騎兵隊長，泰斯特還是下意識地打了壹個冷戰。
　　翡翠騎士面無表情——當然它冰冷的面罩上也看不出什麽表情——他再指了指泰斯特背後的長條形包裹，然後按了壹下自己的胸口。
　　年輕的子爵看出了對方的意思，對方是讓他把劍交給他。
　　但這是在開什麽玩笑？
　　如果他把劍交出去，那麽他怎麽在萬物歸壹會中向其他議員、元老交代？他好不容易才因為這個任務而獲得了萬物歸壹會內部高層的重視，否則對方也不會派出壹整隊精銳的騎兵來保護他。
　　可現在他不但丟掉了這些騎兵，還有可能要丟掉這重要的東西。這要追究下來，不管他在萬物歸壹會裏是什麽身份，都有可能吃不了兜著走的。
　　他雖然是聖子，但聖子可不只有他壹個。
　　泰斯特粗重地喘著氣，他紅著眼睛惡狠狠地看著這個翡翠騎士，像是想在對方臉上看出什麽松動來；可惜就像前面提過的，冰冷的頭盔上是看不出什麽表情的——
　　年輕的子爵考慮了壹下，內心天人交戰，他毫不懷疑如果拒絕，對方立刻就會讓自己也變成壹尊石像。
　　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麽這個翡翠騎士三番兩次放過自己，要說對方完全沒理由只留下自己壹個，對方完全可以幹掉他，再拿走獅心劍——可對方並沒有那麽做，而是給他壹個選擇的權利。
　　難道僅僅是因為好玩？
　　但這顯然不現實。
　　泰斯特想到這壹點，他再疑惑地看了對方壹眼，猶豫再三之後終於做出了壹個艱難的決定。年輕人將壹只手伸向背後，解下那個長條狀包裹，然後丟給了對方。
　　“為什麽不殺我？”與此同時，他問道。
　　翡翠騎士彎腰從地上拾起獅心劍，好像完全不擔心泰斯特會偷襲他壹樣——或者偷襲他也壓根不怕——這樣得態度讓這位年輕的子爵深吸了壹口氣，不過還是壓下了乘機出手的欲望。
　　這個怪物展示出的匪夷所思的實力讓他根本就興不起抵抗的心來。當然他不是沒有抵抗過，可是結果就是慘敗，這種滋味他在湖心島上已經體會過壹次了。
　　然後翡翠騎士擡起頭看了泰斯特壹眼。
　　“妳不甘於命運，卻甘於向另壹方低頭？”翡翠騎士問。
　　這是泰斯特有史以來第壹次聽到這個湖之騎士開口說話，對方的聲音在頭盔下嗡嗡作響，以至於聽不出男女老少。
　　“哪壹方？”泰斯特壹皺眉，眼中深綠色的火光閃過壹絲不滿。
　　年輕的子爵也豁出去了，反正大不了就是在此地壹死——他甚至不再去考慮什麽萬物歸壹會的責罰——他在這裏把劍交出去，就是只想搞清楚這個怪物究竟為什麽要壹直和他過不去。
　　“對世界充滿了叛逆，這本來無可厚非，可是因此而甘於受人利用，這就是愚昧了——”翡翠騎士答道。
　　“妳是說萬物歸壹會？”泰斯特問：“我也不過是利用他們而已。”
　　“軟弱——”翡翠的騎士拿起劍轉身向河邊走去，丟下這麽壹句話。泰斯特壹動不動地看著這位古怪的騎士壹步步走到石橋上，然後將手中的獅心劍丟到冰冷的河水中。
　　那壹刻他幾乎以為對方是瘋了，可馬上他又平靜下來。
　　對方瘋不瘋又與他有什麽關系呢？
　　倒是湖之騎士最後那句話在他腦子裏反復回響——軟弱？泰斯特覺得自己的確是軟弱，可他忽然苦笑了壹下，心中不由得還是要去想自己應該怎麽應對萬物歸壹會的懲罰。
　　他再擡起頭想看看給自己帶來麻煩的罪魁禍首。
　　可那個翡翠色的騎士早已不見了蹤影。
　　……
　　對於芙雷婭這樣壹個來自於布契鄉下的女孩子來說，王立騎士學院之中的日子仿佛比其他地方更快壹些，樹上的枯葉好像昨天才染得壹片金紅，但轉眼之間就已經光禿禿壹片。
　　這是訓練之間的休息時間，這位未來的女武神壹個人坐在石階上發呆。
　　少女將下巴抵在劍柄上，雙手環抱長劍，看著學院外遠處青黑色的山影怔怔出神。當她看到那些光禿禿的樹影時，才意識到冬天的來臨——自從自己來到這裏，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年了啊！
　　少女有些出神地想到。
　　對於這裏的生活從開始的極不適應到慢慢習慣，心態上的轉變讓她幾乎忽視了周圍的壹切變化，夏葉繁茂，秋葉遍紅，冬葉枯萎，壹年就這麽過去了。
　　而她每天的生活卻變得像是苦修士壹樣的乏味，為了變得更強，她幾乎推掉了壹切活動。每天的日子就在訓練——休息——訓練——休息之間輪回，這位未來的女武神幾乎拼了命想要達到自己的目標——
　　她覺得自己甚至說不好究竟是要為了布契的大家，還是僅僅是因為那個年輕人對自己的期望。可是每每壹想到布蘭多溫和而關切的目光，芙雷婭就忍不住心中怦然壹跳，好像喘不過氣來壹樣緊張。
　　有時候她覺得這樣得自己真是太丟臉了，可是她怎麽也無法擺脫對方的影子。
　　“布蘭多，布蘭多……”
　　她無意識的念著這個名字，沒註意到壹個人已經來到她面前。然後這位未來的女武神小姐才赫然壹驚，擡起頭——她看到那個黑發披肩的女騎士按著劍，面色嚴肅地站在自己面前——臉蛋壹下變得通紅。
　　芙雷婭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來，壹時之間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
　　“怎麽了？”尼玫西絲偏著頭看著她。
　　“沒……沒什麽……”芙雷婭低著頭，意識恍惚地答道，她覺得這話連自己都不會相信。
　　但那個嚴厲的女騎士這壹次卻沒像是往常壹樣責備她，問她為什麽沒有壹點警覺。
　　她走過來，壹言不發地伸手貼住她的額頭，手心冰冷——這個親昵的動作讓芙雷婭僵了壹下，嚇得這位未來的女武神差點轉身落荒而逃——但她看到尼玫西絲黑沈沈的、關切的眼神，呆住了。
　　“想家了？”尼玫西絲放下手，臉上沒什麽表情，而是用有些低沈的口氣問。
　　“沒……”芙雷婭搖搖頭，但忽然又點點頭。她想到自己如果不順著對方的話說，可真不好解釋自己之前在那裏幹什麽。
　　“芙雷婭啊，妳真是個笨蛋——”她在心中暗暗地罵自己：“扯個謊都不會，明明那家夥說謊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
　　尼玫西絲看這位小姐在自己面前又開始走神，嘆了壹口氣，心中大概猜到對方在想什麽。不過她沒有多問，而是將手伸進披肩下面，拿出壹封信來：
　　“他的信。”
　　“布蘭多的信？”芙雷婭壹怔，隨即脫口而出。但她馬上意識到不對，下意識地捂住嘴——這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尼玫西絲面無表情的臉上閃過壹絲微笑，這是芙雷婭第壹次看到她笑：“原來是叫布蘭多嗎，幸運的家夥——”
　　“幸……什麽幸運……”芙雷婭低下頭，覺得自己耳根都要燒起來了，她用細得連自己都快聽不到的聲音辯解了壹句，不過還是趕忙把那封信接過來，壹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這個時候兩人聽到壹陣轔轔的馬車車輪聲傳來，突兀的聲音從學院外壹側的大道外響起，但在這個時節，已經很少有人從外面回來了。兩個人都被這聲音吸引，不約而同地回過頭。
　　她們隨即看到壹輛白色的馬車，像是幽靈壹樣破開清晨的霧氣，緩緩駛入學院內。然後它緩緩經過兩人不遠處，進入了學院深處——那個方向是芙雷婭知道是公主殿下的居所，有皇室的騎士看守，壹般人可進不去。
　　“那是……”她小聲問。
　　尼玫西絲看到馬車上的盾形文章，上面的紫羅蘭如此醒目，她看了壹會，回過頭大道：“蘭托尼蘭來的人，又是壹個幸運的家夥。”
　　女騎士的語氣有些不善。
　　“怎麽？”芙雷婭壹怔。
　　“沒什麽。”尼玫西絲甩甩頭，她長長的漂亮黑發壹直讓芙雷婭羨慕極了：“妳專註於自己的事情就好，芙雷婭，妳進步很快，不用氣餒——”
　　“謝……謝謝。”
　　女騎士停了壹會，又想起什麽：“對了，那家夥之後又來找過妳嗎？”
　　芙雷婭壹楞，隨即才意識到對方說的是那個貝克貝格伯爵的次子，自從尼玫西絲提醒她之後她就與對方斷絕了來往，不過沒想到對方竟然糾集了壹幫人想要找她麻煩。
　　結果那件事後來不知道為什麽被這位女騎士知道了，她親自出面教訓了那些人壹頓，貝克貝格伯爵的次子甚至因此還差點被學院開除。
　　不過這件事情後來又不了了之，芙雷婭雖然有些懵懂，但大約也知道這是妥協的結果。不過她已經很感激了，比起來，自己不過是壹個平民。
　　不過現在又提起這件事是為了什麽呢？
　　她擡起頭不解地看著尼玫西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