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地底之王（二十六）

　　“小子！”庫蘭拍了拍空氣墻——知識與技能是兩碼事，壹個人可以將壹門劍術的各種起手式，進攻路數倒背如流——但這與幾年甚至十幾年的親身練習畢竟是不同的。
　　庫蘭想布蘭多即使現在壹下“了解”無數種劍術，恐怕也難以施展。他自己也有相同的經歷，但勝在幾十年的練習之中也摸索出不少經驗，他想在自己的提醒之下，布蘭多說不定能戰勝那些對手。
　　於是他喊道：“不要去管妳腦子裏面那些東西，我告訴妳怎麽運用妳新學到的東西——妳學的是誰的劍術？”
　　可老人沒料到的是，布蘭多壓根就沒理會他。
　　事實上年輕人此刻心中有點不爽，壹開始要不是庫蘭在壹邊幹擾，他也不會差點功虧壹簣；不過好在他明白對方是為了幫他，心中並沒有太過計較，只是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再犯同壹個錯誤了。
　　壹是沒必要，再是敵人已經來到他面前了。
　　同樣是艾伯頓、布加在前，他的祖父與泰斯特在後，看起來這些投影試圖用相同的戰術再壹次把他逼入絕境——這倒是壹個好辦法，布蘭多已經感到自己的身體逐漸變得沈重起來——這是體力不濟的前兆。
　　但這會兒情況卻有壹些不同了。
　　布蘭多微壹沈吟，就從眾多劍術當中選出壹門最適合自己此刻狀況的劍術。這門劍術他並不陌生，他過去壹個朋友就是此道高手，他自己也投入過幾級，不過當初不符合他的主要路線最後還是放棄了。
　　但那個時候的不合，這個時候看來卻是意料之外的合適。布蘭多微微晃了晃劍尖，以壹個非常熟悉的起手勢進入了狀態。
　　“小家夥！”女人的聲音在他心中微微驚訝，壹門完全沒接觸過的劍術，壹上手就有模有樣，這可不簡單。
　　“怎麽？”布蘭多此時此刻心如止水，仿佛以壹個旁觀者的角度答道。
　　“妳的劍術天賦真是令人艷羨。能和妳媲美的，想來也只有那個家夥了。”女人感嘆了壹句，她微微嘆息的聲音竟可以讓人心頭壹軟。
　　布蘭多不知道她口中的那個家夥是誰，不過以精靈特有的冷淡來看，說不定是炎之王吉爾特也不壹定。據他所知，吉爾特年輕時就被冠以天才的頭銜，要知道在聖者之戰那個群星並起的年代，這個頭銜可不像現在這麽縮水嚴重。
　　他心思飄忽不定，可指向敵人的劍尖卻壹動不動。布蘭多這壹刻仿佛有壹種清晰的感覺，他感到自己壹分為二——
　　壹個即將對敵的自我，壹個在冷靜思考這壹切的自我，兩個自我互不幹擾，構成壹種動態的平衡。
　　壹種微妙的平衡。
　　那種感覺就仿佛時間被拉長，周圍的壹切都變得細微而精致起來，他思維流淌的速度變得緩慢，周圍人的動作也隨之變得緩慢。
　　角鬥場上的敵人正在緩慢地啟動，慢慢沖向他。場外的少年們的目光隨著他們的動作緩慢地移動，庫蘭壹下壹下拍著空氣墻，在角鬥場另壹邊沖他大喊。
　　“小子！”老人高喊：“妳聽我說，不要逞強，沒人可以壹開始就對新掌握的劍術熟練上手——”
　　可這位老劍士話還沒有說完，聲音就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布蘭多忽然動了，年輕人不過是稍微晃了晃手中的長劍，然後下壹個瞬間，他就壹分為四。
　　那並不是分身術，而是布蘭多的動作在那壹刻快到了極致，仿佛眨眼之間出現了四個布蘭多在同時在向他的祖父、泰斯特、布加以及艾伯頓進攻壹樣。
　　叮、叮、叮、叮四聲脆響在壹刻之間先後傳出。
　　或橫或豎，布蘭多分別與四個對手交了壹劍，五人同時退了壹步。這壹次他們的進攻不但沒有達到預定的目的，反而讓布蘭多可以活動的範圍變大了壹些。
　　這是風精靈的劍術，老人認出來了。
　　風舞——
　　只是讓他不敢相信的是，那個年輕人就這麽用出來了？熟練得好像練習了好幾年壹樣，不，甚至不僅僅是練習那麽簡單。老人作為壹個老練的劍手，當然明白布蘭多出劍時那種不帶壹絲修飾的簡練意味著什麽。
　　實戰經驗！
　　庫蘭拍打空氣墻的動作僵在了前壹刻地停了下來，如果他可以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來的話，那麽他想這個時候自己的眼睛壹定已經掉到了地上。
　　瑪莎在上！這是什麽樣的天賦？老人覺得自己頭都痛起來了，好像腦子被什麽東西絞在壹起壹樣——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得存在？
　　這樣得感覺並不只有他壹個人有，場上布蘭多的四個對手們的感受尤其明顯。由於力量被局限到同壹水平，技巧就成了決勝的關鍵，可現在他們發現——這個年輕人的劍術明顯變得飄忽不定起來。
　　那是脫胎換骨的改變。
　　四人壹退，但微微壹怔之余繼續搶攻。他們都是成名的劍手，自然明白這個時候只有持續給布蘭多施以壓力，不讓他有喘息之機，才能壹點點將他磨死。
　　這壹次主攻的是布蘭多的祖父，他是四個人當中最強的壹個，自然要正面承受最大的壓力。他將劍壹放平，其他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包圍，保持壓力。
　　可以說這位老人這麽做時就已經放棄了伺機壹劍定勝負的打算，而是改用這種近乎防守壓制的穩妥方式來取勝，雖然看起來有些卑鄙，但卻不失為壹個最好的選擇。
　　布蘭多看到這壹幕，心中暗驚，忍不住自問自己的祖父究竟是何方神聖，這個指揮水平可不像是壹個老兵該有的能力。
　　不過四個人對壹個，顯得保守的反而還是人多的壹方，布蘭多的這壹戰已經完全震撼了場外的所有人。
　　尤其是在那些少年的心中，這位年輕的領主估計要和那些傳說之中的戰神等同了。
　　不過老人放平長劍，布蘭多也放平長劍，但他放平長劍不是為了防守，而是壹門劍術的起手式。
　　泰哈斯人的突擊劍術——
　　布蘭多從女人的技能列表中找到這門劍術時心中的驚喜可說是溢於言表，以至於手中的長劍都微微顫抖起來，比起埃魯因的軍用劍術，這才是他作為壹百三十級戰士最熟悉的劍術。
　　也是他使用得最多的劍術。
　　這門劍術在歷史上後來被北方人學會，並逐漸流傳開來，幾經改良之後，它有了壹個新的名字——教會騎士團國格雷斯的進攻劍術！
　　布蘭多輕輕放平長劍，心想，那麽就讓妳們看看什麽才叫劍術好了。
　　然後他動了，那壹刻明明是他的祖父在最前面，但泰斯特馬上驚駭地發現，布蘭多第壹個找上的人——是他。
　　他是怎麽繞過去的？
　　這是那壹刻所有人心中同樣的想法。甚至連那個滿頭白發的老人都驚愕地回過頭，但他看到的只有布蘭多壹劍刺入泰斯特咽喉之中的壹幕。
　　“妳們在幹什麽？”
　　老人呆了，他忍不住用眼神詢問布加與艾伯頓，縱使是布蘭多繞開了他，可在兩個人的包夾之下布蘭多怎麽能如此輕易地幹掉了泰斯特？
　　但布加與泰斯特回應他的是同樣無辜的眼神。
　　太快了。
　　他們才剛剛反應過來布蘭多就壹劍挑開了泰斯特手中的刺劍，然後再壹劍刺穿了這位年輕的子爵的喉嚨。
　　“小家夥。”女人同樣有些訝異地看著這壹幕：“這可不是我的劍術。”
　　“我把它改良了。”布蘭多大言不慚地說道。
　　他這麽回答的同時，手中的劍並不慢。布蘭多向前，攔在他面前的艾伯頓與布加就好像小孩子壹樣，甚至他們引以為傲的劍術也成了小孩子的打鬧，年輕人攻勢快若猛龍，壹個轉折就突破了他的祖父與著兩位劍士構成的包圍圈。
　　當布加與艾伯頓試圖回頭重新找到布蘭多的身影時，老人眉頭壹挑，已壹劍刺過來試圖封住布蘭多從背後刺向艾伯頓的壹劍。
　　但他馬上就發現這是壹個圈套。
　　因為布蘭多的劍在他面前壹分為三，老人馬上暴退，手中的劍左右壹甩砰砰砰連接彈開布蘭多的攻擊。
　　這壹次輪到布蘭多吃驚了，他看著自己的祖父幾乎不敢置信，雖然沒有身體素質的支撐，他最多能把當年的劍術水平發揮十之壹二，但在這裏大家都是壹樣，誰也不比誰好到那裏去。
　　而他祖父剛才封住他的那幾劍，起碼也是六十級往上走的水準。
　　布蘭多張大嘴，也就是說自己的祖父曾經是開化了要素的人？這怎麽可能？他想想都覺得這個假設太荒謬了，有開化了要素的強者會跑到邊境行省去經營壹個小磨坊的嗎？
　　不是說沒有隱世高人這種可能，可在他——在布蘭多的記憶當中，祖父壹直就只是壹個十壹月戰爭的老兵而已，僅此而已。
　　他看著自己身前的老人，那個老人也看著他。
　　但忽然，他的祖父面色壹變：“別——！”
　　這是這個布蘭多祖父的投影第壹次開口，因為他看到了從後面準備偷襲年輕人的布加。他自然不是為了提醒布蘭多，相反，他是為了提醒這位是十字劍大師。
　　可惜，晚了壹點。
　　布加與布蘭多交錯而過——確切的說，是布加沒有頭的屍體與布蘭多交錯而過。
　　而沒有人看清布蘭多是如何出手的。
　　“小技巧而已。”
　　年輕人看著自己的“祖父”，如此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