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開化要素（壹）

　　水元素像是將整個湖面搬到了空中，向布蘭多和湖岸邊的尼玫西絲砸來。透明的水墻從半空傾瀉而下，形成壹道瀑布，水體撞擊地面時粉碎成白色的汽雲，激射出無數利箭席卷而至。
　　布蘭多已壹步躍至湖岸上，和尼玫西絲壹起轉身就跑。超過壹人高的洪流緊緊追在他們身後，隨之漫過雪松林，伴隨著壹陣哢嚓嚓的聲音，將高大的寒系喬木連根拔起，再卷入漩渦之中。
　　白色的波濤很快帶著無數浮木向前推進，但總是慢布蘭多與尼玫西絲壹步，反倒將森林中許多來不及逃走的霜妖卷入水中。水墻壹直向前推進了上百米才漸漸平息，然後開始往回退卻滲入泥土之中。
　　布蘭多和尼玫西絲跑到壹處土丘上，這才松了壹口氣回過頭，看到林地間已經完全變樣。壹片正在退卻的渾濁泥水之中，漂浮著無數碎冰片，讓他們不禁咂舌，這些冰妖精對自己的同族可真是不留壹點情面的。
　　“那森林裏究竟有多少冰妖精。”尼玫西絲看著湖泊那邊，已經又變淺了三分之壹的湖面上盡是耀武揚威的水元素。
　　布蘭多有點說不出話來。召喚水元素是壹個六環法術，召喚出的水元素每壹頭都是37級白銀巔峰的元素生物，實力幾乎與尼玫西絲在伯仲之間，因為是元素生物的緣故戰鬥力說不定還會更強壹些。
　　作為白銀中遊的冰妖精，根本沒能力單獨使用這樣的法術，它們只可能是用環狀序列施法來完成這個法術，召喚壹個水元素起碼要集合十只冰妖精的力量。再加上鏡像術，霧凇森林中的冰妖精恐怕得成百上千。
　　“要硬打過去嗎？”尼玫西絲回頭看著他。
　　“不必。”硬打過去當然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勢必要付出巨大代價，對面可是數以百計的冰之妖精，而他和尼玫西絲壹個要素顯化、壹個才剛剛步入黃金領域——關鍵是兩個劍士，連壹個有施法能力的隊友都沒有。
　　布蘭多開始有點後悔沒把夏爾和希帕米拉帶來了。
　　他在這麽回答的同時，從次元洞中拿出壹個小罐子來。“蜂蜜？”尼玫西絲看到這個泥罐，壹眼就認出它正是布蘭多早些時候讓那旅店老板收購來的蜂蜜。
　　“妖精都對花粉與蜂蜜有特殊的喜愛，許多文獻上都是這麽記載的。”布蘭多壹邊回答，壹邊拔出罐子上的塞子，然後將它放在地上。
　　尼玫西絲狐疑地盯著他：“妳覺得這麽就可以解決問題？”
　　“當然不能。”布蘭多答道：“我們還在這裏呢，它們還沒這麽笨。”
　　“那妳還幹這些無聊的事情……”
　　“我是說我們在這裏當然不行，但只要躲到樹後面就可以了。”布蘭多對她壹笑。
　　尼玫西絲回過頭來，默然地看著他：“布蘭多先生，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妳真的全忘了？”布蘭多停下來，略微有些驚訝。
　　“什麽？”
　　“妳跟我來——”布蘭多回過頭，看到身後不遠處有壹株雪松木，他向尼玫西絲打了個手勢，然後側身躲到那雪松背後。
　　女騎士有些不明就裏地看著這壹幕，但她猶豫了壹下，還是跟著躲了進去。
　　兩個人藏身於松樹背後盯著外面，尼玫西絲皺著眉頭，心中怎麽也不相信布蘭多這個拙劣的計謀會成功——只要稍微有點智商，也知道這是個陷阱。但沒過多會，湖面上就飛出壹個小小的光點，那東西有點像是她在托尼格爾見過的光靈，但更小壹些，長著兩對薄如蟬翼的妖精羽翼。
　　她慢慢悠悠地飛過來，落到蜂蜜罐旁邊，兩只手趴在罐沿上，擡起頭用小小的鼻子嗅了嗅，臉上很快露出驚訝的神色來。
　　然後尼玫西絲就看到她手上升起壹個光球，她平攤著手心，向前移丟，將那個光球丟入罐子裏。“她在幹什麽？”她皺起眉頭問。
　　“那是妖精法術，她在試毒。”布蘭多輕聲回答，他又回過頭看了尼玫西絲壹眼：“妳果然忘了好多東西。”
　　“……我的夢境本來就是破碎的，我只能記得壹些重要的梗概，甚至分不清時間的前後，壹些細節在醒來之前往往就已經遺失。”女騎士靜靜地答道：“有些時候，我不得不用清醒的時間去閱讀壹些資料，以補全我夢境中的知識——”
　　她沈默了壹下：“但其實我並不喜歡妳問我這樣的問題……因為這並非是我的本意，它讓我感覺自己好像是壹個被冥冥之中無形控制的木偶，只知道遵從夢中的壹切而生活。”
　　布蘭多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女騎士有些矛盾，他也壹樣有些矛盾。壹方面他希望自己面前就是白葭學姐，壹方面他也明白這樣的認知對於尼玫西絲來說的確是很痛苦的。
　　如果她無法接受白葭在夢境中的存在，她就會永遠覺得自己是被另壹個靈魂所困擾著。
　　但他忽然想起壹個問題：“妳很恨瑪達拉？”
　　這個問題讓尼玫西絲微微壹哆嗦，她擡起頭，布蘭多分明看到她那對黑白分明的眸子裏，瞳孔好像因為恐懼而縮小了，她有些害怕地看了他壹眼，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像是要咬斷這個話題：
　　“不許問我這個問題！”
　　布蘭多微微壹楞，因為他竟看到尼玫西絲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
　　他皺起眉頭。但視野中出現了新的情況打斷了他的思路，當小妖精將光球丟到蜂蜜罐中後，罐子裏立刻放射出金子壹般的光芒。小妖精臉上立刻露出驚喜的景色，她踮起腳尖，用力將手伸進罐子裏，從裏面撈起壹些粘稠的蜜糖，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又把整個手指頭都送到嘴巴裏，拉出來時帶著壹條長長的銀絲線。
　　小妖精砸吧砸吧嘴，眼睛都瞇成了壹條線。然後她幹脆靠著罐子坐下，依次把五個手指頭都放到嘴巴裏吮吸。
　　尼玫西絲看得目瞪口呆：“她……她們難道沒壹點警覺性嗎？”
　　“大概還是有壹點的，不然也不會用法術試毒了。不過也僅此而已了，妖精是十分貪吃、貪玩而且好奇心很強的物種……”布蘭多看到這壹幕也忍不住有點哭笑不得，妖精在遊戲中就是出了名的萌物，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亦然。
　　“塔妮婭女士不像她們這個樣子。”
　　“那是因為塔妮婭阿姨她受過嚴格的教育，擁有許多人類的知識，但她壹樣無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種族的天性只是壹個方面，何況不同的妖精之間，也有許多差異。”
　　“塔妮婭女士是妖精的娜壹支？”
　　“她是光之族裔的後人，和光靈是近親，光之妖精。光之妖精在聖者之前就是布加巫師的仆從種族，不過現在她們的地位比過去更高了。”布蘭多補充了壹句：“而冰之妖精就是這裏面最笨蛋的壹個族群——”
　　“它們來了。”
　　伴隨著布蘭多這句話，在湖泊上的霜之森林之中，無數大大小小的光球升了起來，起碼有數百個之多。尼玫西絲看到這壹幕時，忍不住感嘆這壹族群居然到現在還沒有滅絕，這可真是個奇跡。
　　但事實上妖精也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的，就像先前那個妖精就是它們派出的偵察兵，而作為偵察兵的好處就是可以優先吃到蜂蜜，不過壹旦察覺沒有危險這些大大小小的妖精就壹窩蜂地傾巢而出了。
　　“快走吧，這兒壹會就要變成戰場了。”布蘭多說道。
　　“戰場？”女騎士有些不解。
　　但就像是為了應證布蘭多的話壹般，數以百計的妖精果然很快為了搶奪蜂蜜打成了壹團，不過它們之間的戰鬥很像是孩子間的戲鬧，女騎士甚至還看到有妖精從地上抓壹起團稀泥丟到自己同伴臉上的。
　　這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過妖精們打成壹團，自然也就沒人再去註意躲在樹後面的布蘭多與尼玫西絲兩人。兩人很快繞開這些搶奪蜂蜜的小家夥，然後向湖中心走去，由於妖精已經傾巢而出，湖面上的水元素也早已消解，兩人涉水越過整片湖泊沒有遇到任何阻撓，很快就看到了霧凇森林所在的壹側湖岸邊。
　　整個過程順利得尼玫西絲都有些不敢置信。
　　嘩啦啦從水中走出來，尼玫西絲皺著眉頭將褲腳上的水擰幹，然後她擡頭問道：“既然妳早知道蜂蜜有這樣的效果，為什麽不壹早就用？”
　　“蜂蜜在這地方可是稀罕食物，如果能不用的話，我可以作成蜂蜜糖。在染霜森林中的旅行可是很枯燥壓抑的，甜點能讓女士們心情好起來，茜也很喜歡蜂蜜。”布蘭多舒了壹口氣。
　　她看了他壹眼：“看不出妳挺細心。”
　　“我只是對冒險比較有心得而已。”
　　說到前壹世的經驗，尼玫西絲就沈默了下去。但過了壹會，布蘭多聽到她平靜地說道：“我也喜歡蜂蜜——”
　　他回過頭，女騎士已經將劍收回鞘中，越過他向前走進森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