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二十章 旅法師召喚

　　梅菲斯特尚未與羅耶爾分出勝負，他壹收劍，與他對峙的羅耶爾不禁楞了壹下，隨即看到前者後退壹步，身形竟淡化在灰色的領域之中。
　　“嗯？”羅耶爾灰白相間的眉毛微微壹擡，放下右手來，而手中正在孕育的法術頓時煙消雲散。帝國境內關於梅菲斯特的傳聞林林種種，有的荒誕不經，但從沒有哪壹個傳聞是提到他膽小怯戰的。羅耶爾雖然並不熟悉梅菲斯特，但也看得出來對方絕非是怕自己，他心中想到什麽，目光下意識地向森林中掃去。
　　森林之中，布蘭多與夏爾正對視壹眼，白銀女王已經生疑，識破他們這個漏洞百出的謊言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兩人在同壹時間作了相同的選擇，分頭逃跑。
　　兩人轉身就逃，墨德菲斯抓緊壹步跟上布蘭多，安德麗格反應稍慢半刻，她猶豫了壹下才獨自選擇了另外壹個方向。
　　白銀女王幾乎是楞了壹下才反應過來。“給我抓住他們！”她怒氣沖沖地尖叫道。
　　壹道恐怖的力量橫掃半空，出手的是女巫之王，她伸出壹根手指，指尖放射出壹輪銀色的光圈，這光圈轉瞬擴大，延伸至數裏半徑，猶如壹道有形的水波，轉眼之間就將整片森林席卷入內，從背後追上了正在奔逃之中的布蘭多。
　　布蘭多只感到氣溫驟然下降，凜冽寒風吹拂而至，身後隱有冰狼狂嘯追獵之聲，他下意識地伸手在臉上壹摸，手掌上濕漉漉壹片，全是雪水與碎冰。
　　森林的地面上由遠至近生出壹層厚厚的白霜，覆蓋在堆疊的枯葉，青苔與巖石之上，萬樹雕零，落葉紛紛而下，然而還沒落到地上就已經結冰，樹枝上掛滿了條條冰棱，北風吹過，竟嘩啦啦作響。
　　布蘭多落腳在壹片巖石之上，腳下壹重，他暗道不好，壹擡腳竟然沒能擡起來，地上的白霜像是活過來似的順著他的馬靴蔓延而上，轉眼之間就結了壹層厚冰。
　　這是北風之力，女巫之王的要素，這個要素是女巫最重要的傳承之壹，來自於巫後，作為巫後的侍女也擁有同樣的傳承，雖然要次壹等，但並不影響它在布蘭多面前展現出的威力。
　　這才不過壹個呼吸的時間，他就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結凍的那只腳，心下不禁駭然，女巫之王的實力已是極境巔峰，但最可怕的是北風之力這個要素，不愧是聖者之戰時代幾大頂級要素之力，雖然是次壹等的，但也絲毫不遜色於他過去見過的那幾個世界BOSS的要素。
　　“這麽下去可不行。”布蘭多心中暗道，北風之力威力太甚，這麽下去在過幾秒他估計整個人可能都會被冰封禁錮。咬了下牙，稍微使自己清醒壹些，布蘭多目光壹凝，看準了數百尺之外的壹片林中空地，就準備發動空間要素把自己傳送過去。
　　壹條條金色的法則之線在他眼中閃現，他正要找出正確的法則秩序，但忽然之間壹股磅礴的力量從天而降，鋪天蓋地向他壓來，布蘭多猝不及防，空間傳送當場被打斷，要素之力瞬間反噬，要不是他反應快當場就要受重傷，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太好過，頓時悶哼了壹聲，臉色蒼白。
　　與要素的聯系被強行切斷，這絕對是最頂尖的極之平原的力量——
　　對於極境的劍士與巫師來說，在極境之中他們就好像是立於大地之上的巨人安泰俄斯，可以從中獲得源源不斷的力量，所以極之平原才會有領域的說法。
　　處於個人領域之內的極境高手，幾乎極難被擊敗。
　　所以極境之上的戰鬥，往往是強勢壹方利用自己的領域法則先擊潰另壹方的領域法則，在境界壓制太多的時候，強勢壹方甚至能利用領域強行切斷另壹方與法則世界的聯系。
　　這個戰場上能做到絕對壓制自己的人絕對不止壹人，但不將他拉入極之平原就隔絕他與自身要素之間的聯系，能夠把極境的力量運用到這個水準的，放眼整個帝國那也只有寥寥數人。
　　布蘭多有些吃力地擡起頭，果然看到羅耶爾在半空中向自己伸出右手手掌。
　　半空之上，瓦拉忍不住搖了搖頭，梅菲斯特讓他不用管布蘭多，他心中實在好奇灰劍聖對自己的學生哪來的十足的信心，要知道對方面對的是帝國力量金字塔的頂峰，而且不是壹個，而是好幾個。
　　看到羅耶爾和女巫之王聯手將布蘭多留下，瓦拉略微有點失望，不過這個結果不出他的所料，那怕有聖劍炎之刃，但力量的差距是顯而易見的，七八個極境高手在此還讓壹個後輩在眼皮子底下逃走的話，那帝國豈有臉面可言？
　　他心中並不驚訝，擡手壹點，金炎聖紋在他手中閃現，正準備出手幫布蘭多解圍，但他剛壹動，塞班和理查德又壹次出現在他面前。
　　炎眷騎士團的大團長壹頭金色的長發隨風狂舞，仿佛發怒的雄獅，手中長劍閃耀，壹劍恍若流星劃過天際，金色烈焰壹般的劍光縱橫上千尺刺向瓦拉面前的金炎聖紋，旁邊塞班雖然未在第壹時間出手，但眼中表露出的意思非常明顯：
　　閣下您的對手在此。
　　瓦拉無奈，若只有理查德壹人還不至於能夠讓他如何，但旁邊塞班虎視眈眈卻讓他倍感棘手，他手指壹撥，面前金色聖紋煙消雲散，壹道金色的護盾出現在他身上。
　　金色的劍光準確無比地劈在護盾之上，霎時之間半個天空都閃耀成壹片，亮若白晝。
　　寒露莊園所在的山頭之上雷鳴不斷，此刻又是劍光與魔法的光輝交相輝映，整個帝國首都都早已明白山上可能發生了要素層次的戰鬥，但沒有任何人敢離開屋子去壹探究竟，居民們躲在家中，用不安的眼神透過窗戶看著街上正在匯聚的人群：
　　穿著鬥篷，藏頭露尾的人在各個街道上越聚愈多，若是平日裏早有巡查騎兵將他們驅散，但今天卻有些異樣。
　　直到此刻，城衛軍，巡查騎兵都沒有半個人影，就仿佛帝國對於它心臟部位的掌控悄然消失了。
　　無聲的不安彌漫在整座帝都上空，無數人在這壹夜夜不能寐。
　　寒霜覆蓋的森林之中，堅冰帶著哢哢輕響沿著布蘭多的膝蓋蔓延向他的腰際，他幾乎可以感到自己下半身血液正在凍結的異樣刺痛，女巫之王在半空中註視著他——那是個相當美貌的中年女人，不過對方眼中猶如滾動的水銀球，既看不到眼白，也看不到瞳孔，灰銀壹片，使之顯得十分冷漠——她用這種冷淡的神色打量了布蘭多壹眼：“黑暗之龍？”
　　布蘭多不難聽出對方口氣中的嘲弄，但他面不改色，皺著眉頭仿佛正在思索脫身之策。
　　他保持了這個姿態幾個呼吸的時間，堅冰沿著他的腰際繼續攀附向上，轉眼之間就覆蓋了他胸口所在的位置。
　　但正是這個時候，平伸右手籠罩住布蘭多的羅耶爾忽然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向金盞花商業區的方向看過去。
　　女巫之王瞬間變了臉色。
　　就在這壹刻。
　　被北風凍結的布蘭多忽然像是碎裂的冰雕壹般轟然坍塌，化作片片雪花飛散在空氣之中，這些雪花還未落地，就消散於無形。
　　“折冰術！”壹旁的阿嘉特麗絲下意識地看了女巫之王壹眼，若不是知道絕無可能，她幾乎要以為對方是和布蘭多勾結，堂堂女巫之王竟然被壹個元素使的三環幻術給耍了。
　　女巫之王的臉色陰沈得可怕：“追！”
　　她只說了壹個字，不過不遠處的羅耶爾幫忙補充道：“攔下他的手下，他逃跑的手段有些奇特，折冰術只是個障眼法罷了。”
　　阿嘉特麗絲回頭看去，由於先前她們的主要目標就是布蘭多，所以根本沒管夏爾和那兩個小小的血裔跑到了什麽地方，不過森林中自有炎眷騎士團對他們展開包圍，所以也不用擔心對方會插翅飛出重圍。
　　但她才剛剛看到那個年輕的巫師侍從，就眼睜睜看著對方的身形在森林中逐漸淡化，最後消失於無形。
　　看到這詭異的壹幕，這位金海的女巫只感到自己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在沃恩德魔法與要素的力量多種多樣，但那個年輕的巫師侍從在她眼前消失的手段卻不屬於其中任何壹種。
　　既不是隱形，也不是幻術，她甚至沒有感到有任何魔力波動，法則之線在世界的另壹面平靜如初，也沒有半點要素的痕跡留下，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壹個人在她面前無緣無故地憑空消失了。
　　作為壹個女巫，堂堂孤高之丘的女主人，阿嘉特麗絲此刻竟然產生了壹個詭異之極的念頭：鬼魂？
　　她有點毛骨悚然地向其他方向看去，又恰好看到安德麗格與墨德菲斯幾乎是以同樣的方式消失在森林之中。
　　幾乎所有包圍他們的炎眷騎士都呆住了。
　　“他在金盞花商業區的邊緣。”羅耶爾眼中光芒閃動，此刻終於確定了心中的猜測：“這不是魔法。”
　　“亦不是巫術。”女巫之王陰沈著臉答道。
　　“我也沒有感到要素的痕跡。”那個最小的少女笑嘻嘻地回答道。
　　說完，羅耶爾和女巫之王不禁都沈默了下去，既不是魔法，也不是要素之力，也沒有借用女巫們夢境的力量，那這是什麽力量？
　　關鍵是，他們對這種手段竟然無從察覺。
　　也就是說，這種力量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我似乎曾經聽說過這樣的力量。”沈吟了片刻之後，羅耶爾忽然皺著眉頭答道：“但是……”
　　女巫之王目光閃爍，壹言不發，她也聽過這樣的力量。
　　但那已經是屬於遙遠時代的故事。
　　曾經擁有它的人擁有壹個爍古絕今的頭銜，他被世人稱之為黑暗之龍。
　　遠處目睹這壹幕的大聖座瓦拉眼中不禁閃過壹道精光，沒想到這個小家夥還真給了他壹個驚喜，不同於在場的任何人，他清楚地認識到布蘭多所展現的力量的源泉。
　　旅法師——
　　他們果然又回來了。
　　梅菲斯特這個學生真是令人驚嘆，他慢慢停下手，壹道光柱破開漆黑的雲層，從半空之中降下，竟讓與他對敵的理查德與塞班動彈不得。
　　“聖言庇護所！”
　　下方傳來幾聲驚呼。
　　理查德與塞班被定在無暇的金色光芒中，怒視著瓦拉，遠處羅耶爾下意識地想要出手，但看了壹眼那漫天的金色光芒，搖了搖頭，又收回了腳步。
　　聖言庇護所是炎之聖殿最頂級的聖法術，非聖座無法學習，它也是聖座之上最強的保命手段，在聖言庇護所的範圍之內，瓦拉想要離開，除了聖賢，沃恩德只怕還沒有任何人可以留下他。
　　想當初西德尼就是用這個法術逃離帝都的，那時候理查德等人就奈何她不得，何況大聖座瓦拉親自施術。
　　此刻瓦拉的身形正在壹片金光中淡化，他最後看了漆黑的夜空壹眼，搖頭道：“帝國已經今日不同往昔了，陛下。”
　　“老師，妳也要背棄帝國，站在他人的立場上來與我做對麽？”白銀女王的聲音平靜了下來，仿佛絲毫不為布蘭多等人的逃走而惱怒。
　　瓦拉嘆息了壹聲。
　　在公主時代，他的確曾經是白銀女王的多位老師之壹，那時候小公主在金炎之道上展現出的天賦曾經令所有人感到驚嘆，若她不是皇室成員，她其實很可能會超越西德尼成為下壹任炎之聖殿的聖座之上。
　　“您曾經是克魯茲人最善良的公主殿下。”瓦拉嘆道：“若妳還願意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來的話。”
　　“我從未有壹刻比現在更堅信自己站在正確的道路上。”白銀女王冷冷地答道。
　　“偏執遮擋了您的目光，陛下。”
　　“恰恰相反，看不清前路的正是妳們。”
　　瓦拉搖了搖頭，身形化為壹片金色的虛影，最後雲層合攏，金色的光輝只存在於在場眾人的記憶之中。
　　仿佛之前所發生的壹切都只是幻景，唯有壹聲長長的嘆息回蕩在森林上空。
　　白銀女王久久不語。
　　森林上空的眾位極境強者下意識地看向夜空，每個人或多或少感到有些不自在，七八個極境高手聯袂而來，卻連區區壹個法則巔峰的年輕人都留不下來。最讓他們感到丟臉的是，非但沒把對方留下來，還讓對方把寒露莊園攪了個天翻地覆之後全須全尾地逃了出去。
　　在場的所有人中，女巫之王的臉色最為陰沈，其次是威勒克和受傷的布雷德利，最後失手的羅耶爾倒是壹副雲淡風輕的神色。
　　沈默了片刻之後，白銀女王的命令重新傳來：
　　“不必追了，立刻回到白薔薇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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