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見眾

　　嘩啦！
　　壹陣水聲。
　　柳平從溪水中站起身，大口喘息不停，飛快的打量四周。
　　這裏是壹片地下河。
　　河水渾濁冰冷，整條河流繞著灰沈沈的巖壁蜿蜒向前，壹直通往某個朝下的巖洞深處。
　　四周巖壁上布滿了巖窟，不成規則的連成壹片，不知通往何處。
　　黑暗。
　　無聲。
　　壹切死寂冰冷。
　　等了數息。
　　幽幽之風從諸多洞窟中吹過來，發出嗚嗚的齊響。
　　柳平看了數息，心中暗暗稱奇。
　　死亡世界之中竟然還有隱藏的時空。
　　但自己再壹次進入隱藏時空，卻發現這樣的環境，與剛才真實的死亡世界幾乎壹模壹樣。
　　……真實與虛幻之間，究竟有何區別？
　　虛空中，壹行行小字跳出來：
　　“註意！”
　　“妳已使用了信物：寄靈之符。”
　　“此信物已消耗。”
　　“請小心探查當前隱藏時空。”
　　柳平低頭壹看，手中那張黑符果然不見了。
　　他將手中斷刀垂下，壹步步從河流中走上岸，沿著整個洞窟內走了壹圈，仿佛在尋找什麽。
　　很快。
　　他在壹處稍稍凸起的巖石前站定，蹲下去，伸手拂開滿地的灰塵。
　　壹個殘破的傳送法陣頓時映入眼簾。
　　柳平蹲在地上，仔細察看著那個傳送法陣。
　　“果然如此……這個法陣是當年那些準備的壹部分，難道我們的世界已經……”
　　他低聲喃喃著。
　　當年人族與妖魔決戰之前，為了防止戰敗後被妖魔滅絕，便發動眾多宗門，在許多地下的天然深窟之中設立了隱秘的避難之處。
　　這裏以修行六藝為基礎，匯聚了人族最頂尖的防禦手段，本是人族的最後壹道保護屏障。
　　記得當年負責設計這些地下避難之所的，便是卦聖。
　　不過看如今的情形，這裏顯然早已啟用過，還受到過攻擊。
　　難道妖魔贏了？
　　好像有些不太對。
　　妖是成精的飛禽走獸樹花草果。
　　魔是走了歧路的眾生演化誕生而成。
　　妖魔是活的，不屬於死亡怪物壹類，兩者本不可混為壹談。
　　還有。
　　最重要的壹件事——
　　為什麽這裏的壹切跟修行世界完全相同？
　　甚至連避難之地都壹模壹樣！
　　——總不可能整個修行世界都化為了死亡世界的壹部分吧。
　　畢竟，在無數的傳說中，修行界所對應的死界乃是黃泉。
　　黃泉的壹切都與修行界不同，在各類上古的記載中，應當有奈何橋、忘川、大鐵圍山、地獄、輪回殿這樣的地方，乃是引人轉生的所在之地。
　　而這裏只有棺木，無盡的棺木，以及奴役靈魂的怪物。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柳平心中閃過壹個個念頭，卻始終抓不住任何頭緒。
　　“不管了，既然是師父所設計的避難之地，那麽這些法陣……我應該可以……”
　　他將手放在法陣上，催動靈力，略壹試探。
　　少頃。
　　法陣上猛然閃出壹道靈光，又迅速消潛不見。
　　沒能喚醒法陣！
　　柳平卻振奮起來，輕聲道：“好！”
　　誠然，自己只是煉氣修士，靈力根本不夠用，所以法陣只是被激活了壹瞬。
　　——但以後自己的修為提升起來，就可以操控這個法陣！
　　此外，憑著剛才那壹瞬間的感應，柳平已經找到了距離這裏最近的其他法陣。
　　他擡起頭，望向左前方。
　　——那個方向數十丈開外，有著壹個寂靜的黑暗洞窟。
　　剛才，隱約的靈力波動從這個方向傳來。
　　要不要去看看？
　　柳平正想著，卻心有所感，猛然朝另壹邊望去。
　　只見另壹處洞窟中走出來七八名修行者。
　　修行者！
　　活的！
　　柳平壹陣激動。
　　那些修行者自然也發現了柳平，但興許是柳平都無法構成任何威脅，興許是他們本身就有急事，這些人根本沒有停留，很快從柳平對面走了過去。
　　“快！快！”
　　“馬上就要到了——”
　　這些人攙扶著壹名渾身是血的修行者，匆匆走向那個傳來各種動靜的洞窟。
　　不壹會兒。
　　他們就走入洞窟深處，再也看不見了。
　　柳平呆了呆。
　　情形似乎復雜詭譎。
　　看起來，這壹切的背後必然有著壹個驚人的秘密。
　　但不管怎麽說，自己已經進入了這個時刻之中——
　　壹個能安置重傷者的地方，恐怕還是值得去看壹看的。
　　對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發動的那個能力。
　　好像是什麽表演系的力量。
　　叫做——
　　隨著他的心意，虛空中冒出來壹行行小字：
　　“妳已發動了超凡能力：”
　　“壹個沒有戲份的人。”
　　“妳不會再引起任何人的過分關註。”
　　“剩余時長：半刻鐘。”
　　有了剛才的經歷，柳平對這個能力多少有了些信賴。
　　他心中略安，很快走入那個洞窟之中。
　　經過壹段漆黑潮濕的通道，沒多久，前方豁然開朗。
　　兩名修行者把守著洞口。
　　他們全身著甲，手上握著兵器，神情嚴肅而緊張。
　　奇怪的是，柳平剛壹出現，兩人臉上頓時露出不屑壹顧的神情。
　　“煉氣境……這裏可都是大修士，妳這種修為是不能進來的。”壹人道。
　　“算了算了，只收妳壹塊靈石，妳去旁邊的法陣避壹避。”另壹人道。
　　柳平老老實實摸出壹塊靈石，遞上去。
　　其中壹名修士接了靈石，不耐煩的指指另壹邊，順便捏了個訣。
　　柳平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見巖壁上壹陣扭曲，虛空裂開了壹道口子，顯露出裏面的光景。
　　“法陣……這裏果然是當年用來保存人族火種的地下秘所。”
　　他心中默想著，朝兩人壹拱手，鉆進那道口子。
　　壹走進來，只見空曠的巖臺上燃燒著幾堆篝火。
　　修士們三三兩兩的圍著篝火而坐。
　　當柳平出現之時，頓時有許多道神念朝他身上刷來。
　　但下壹刻。
　　所有神念都收了回去。
　　“煉氣期的小家夥……”
　　有人輕聲嘟噥道。
　　人們繼續忙碌著自己的事，再也沒有任何人關註柳平。
　　虛空中，壹行行小字飛快出現：
　　“妳受到了十二重戰爭法陣的庇護。”
　　“妳身上的鎖定法術被屏蔽。”
　　“說明：如果妳在此地呆上兩小時二十九分，妳身上的鎖定法術將會消失。”
　　柳平松了口氣。
　　得救了。
　　他目光壹轉，很快落在場地中央。
　　那裏用術法幻化出了壹幅景象——
　　壹個身形接天連地的龐大怪物，手持壹柄青銅巨錘，正焦躁的來回走動著。
　　每當它邁出壹步，整個地面都為之微微顫抖。
　　修士們圍著景象議論紛紛：
　　“這怪物相當罕見哪。”
　　“確實，真不知道是什麽事兒把它給惹出來了。”
　　“還好，我們只用躲在地下，不用面對這個家夥。”
　　柳平耳中聽著眾人的議論，目光直直的盯著那怪物。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來，怪物的實力已經遠遠超越了神照境修士……
　　不是妖，也非魔。
　　甚至就連妖魔，也根本不是它的對手……
　　這個世界究竟怎麽了？
　　柳平背後有些微微發涼。
　　他走到角落去，找了個人少的火堆坐下去。
　　在這個火堆周圍，早已坐著兩名煉氣境修行者，壹男壹女，均是與柳平差不多的實力。
　　柳平來的時候，那男修正在與女修搭話，兩人連眼睛都沒擡。
　　男修嘆息道：“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正在搜尋材料，想不到突然發生了這種事，我不得不中斷計劃，來此躲避壹二，哎，真是倒黴。”
　　柳平試探著說：“道友，妳怎麽發現那件事的？”
　　男修看他壹眼，沒接話。
　　柳平只好朝女修拱手道：“這位仙子，在下也是來躲避的，不知——”
　　女修同樣不理他，卻接上了男修的話：“那時候我正在修行，事情壹發生，我就立刻來這裏躲避，只希望這次時間不會太長。”
　　柳平不得不又轉向男修，抱拳笑道：“道友，具體的情況是——”
　　男修的目光從他身上掠過，落在女修身上，開口道：“這次動靜有些大……也許是哪位大人不小心驚動了那些恐怖的家夥，估計我們得多呆壹會兒。”
　　柳平吸了口氣，大聲道：“道友，妳覺得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的聲音有些大，兩位修士終於望向了他。
　　但下壹刻，女修又開了口：“對了，既然我們都是煉氣期，不如報上姓名，彼此聊壹聊修行心得？”
　　男修立刻轉過頭，望向了女修。
　　“在下洪濤。”男修抱拳道。
　　“在下趙嬋衣。”女修也抱拳道。
　　“在下柳平，還請二位多多關照。”柳平跟著抱拳，開口介紹著自己。
　　“原來是洪道友。”女修朝男修笑道。
　　“趙仙子，還請壹起討論下築基法，可否？”男修也朝女修笑道。
　　“沒問題，但不知洪道友在哪裏搜尋材料。”女修道。
　　“地方我知道，妳我都是煉氣境修士，壹會兒正好結伴前往，彼此也好有個照應。”男修道。
　　“固所願也。”女修道。
　　兩人熱烈的討論著。
　　柳平雙手抱拳，僵在那裏不動。
　　很……好……
　　自從入道以來，還是第壹次受到這種程度的無視。
　　柳平慢慢調整心緒，慢慢吐出壹口氣，慢慢放下雙手。
　　這就是所謂的“壹個沒有戲份的人”？
　　有些……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