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談與鬥

　　看著對方頭頂的小字，柳平臉都已經僵了。
　　她竟然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另外，魔鬼是什麽？
　　自己見過的鬼有邪鬼、惡鬼、陰鬼、厭鬼、餓鬼、水鬼、兇鬼……
　　鬼道眾生各有其名，種類繁多，但沒有叫做魔鬼的存在。
　　難道是壹種新鬼？
　　還是這個死亡世界獨有的品種？
　　“我記得第壹幕沒有辦法抵達西荒大營——妳果然已經開始行動了。”小女孩興致勃勃的道。
　　“是的，妳察覺到了嗎？好像有什麽事情即將發生。”柳平問道。
　　“那是肯定的，畢竟劇情陷入崩潰，壹定會有什麽東西前來制止——所以我已經來到妳面前。”小女孩道。
　　說話間，數十根帶著慘綠色光芒的尾刺從她背後豎起，如孔雀開屏壹樣優美的展開，偶爾還隨風搖曳幾下。
　　柳平不由將手按在陣盤上，望向對方背後的那些尾刺。
　　“餵——我可不是要來阻止妳，這些是我收的寵物，沒有我的命令不會隨便蜇人。”小女孩道。
　　她揮揮手。
　　那些尾刺迅速鉆入地下不見。
　　——原來它們並非是她身上的東西。
　　“這麽聽話，看來養的不錯。”柳平笑道。
　　“是的——妳正在大幅度更改劇情，有沒有遇到什麽麻煩？”小女孩問道。
　　“當然，痛苦女士是誰？”柳平問。
　　“她是這裏的主人，這裏的壹切都屬於她。”小女孩道。
　　“她派了壹個怪物追殺我。”柳平問。
　　“是嗎？我記得妳殺過那樣的追蹤者。”小女孩說著，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
　　“但這次來的大約有金丹實力，而且在營地內，我不好大打出手，否則殺了它之後，很快就會被執法修士們抓住——總之非常麻煩。”柳平道。
　　“那怎麽辦？這裏有防禦大陣籠罩著，我可攻不破妳們人族的這種超級大陣，所以只能靠妳自己了。”小女孩委屈地說道。
　　——她進不了大陣。
　　是的，法陣是六藝之壹，而六藝是修行文明的最高成就。
　　大型戰爭法陣等同於匯聚了成千上萬名修行者的術法攻擊之力，並不是好對付的。
　　柳平認真問道：“如果我把那家夥引出來呢？我倒是有不少辦法做到這壹點，但前提是由妳對付它。”
　　“妳能引它出來？”小女孩不信道。
　　“能。”柳平道。
　　昔日自己也曾與不少妖魔交朋友，所以跟異類打交道早有經驗。
　　壹般來說，要圍繞著對它們有利的事情聊，才可以達成目標。
　　——不過跟死亡怪物打交道，這還是頭壹次。
　　“只要妳能引它出來，後面的交給我。”小女孩道。
　　柳平喃喃道：“……那行，妳讓我想想……”
　　陣盤亮起來。
　　他朝後方的大陣退去。
　　小女孩看著他，臉上露出期盼之色。
　　壹瞬間，柳平的身形頓時沒入大陣之中，從小女孩的眼前消失。
　　再次踏進西荒大營的範圍，柳平長長的出了壹口氣。
　　“這次得動真功夫了……”
　　他愁眉苦臉的道。
　　不遠處，突然傳來壹道輕輕的破裂聲。
　　柳平慢慢轉頭。
　　只見那名女子手捧著琴，再次出現在對面。
　　困住她的幻陣已然破掉。
　　“幻陣相當簡單，妳是故意放水呢，還是說，只有這點本事？”女子輕聲笑道。
　　柳平：“……”
　　“說話呀，柳道友。”女子道。
　　她甜甜的笑著，身上並沒有壹絲殺意。
　　柳平看著她，臉上跟著露出笑容。
　　——是了，她如果要動手，早就動手了。
　　那麽她現在跟我玩這套，其實是想探探我的底？
　　畢竟它們也不確定是某位“大人”造成的劇情崩潰，還是我這樣的異類。
　　那麽……
　　柳平腦子裏迅速浮現壹個念頭，開口笑道：
　　“姐姐真厲害，而且姐姐身上的靈力波動我根本都看不透，怎麽還要來跟我學陣法呢？”
　　女子也笑：“六藝艱深難懂，可不是修為高就能學會的，所以啊，姐姐在妳面前其實只是後進之輩呢。”
　　柳平抱拳道：“在下柳平，太微宮弟子，還未請教姐姐尊姓大名。”
　　女子道：“憐雨。”
　　柳平拍著胸脯道：“憐雨姐姐，我跟妳說壹句實話，在陣法壹道上，天下沒有幾個人能比我強。”
　　女子吃吃的笑起來，搖頭道：“說大話。”
　　柳平搖頭道：“如果非要逼我說真話，那麽就是沒有任何人比我強。”
　　“哦？不如妳演示演示？”女子流露出感興趣的神情。
　　“當然可以——我能讓妳直接穿過法陣，出現在大陣之外。”柳平道。
　　女子目光變冷，淡淡道：“這不可能，妳只是壹名築基修士，根本無法掌控大陣，除非有人把法陣的中樞陣盤給妳。”
　　柳平雙手在陣盤上疾點數下，等陣盤爆發出壹團靈光，便朝對方道：
　　“妳需要拿著陣盤才可以出去——如果我騙妳，天道自罰之。”
　　“妳發了誓言？真的不是大話？”女子難以置信的道。
　　這小子——
　　是了，這小子不知道我到底是誰，他以為我是天音閣的女弟子？
　　所以他其實是在展示自己的才能——
　　等等。
　　難道他真的能做到這壹點？
　　女子正想著，卻見柳平已經把陣盤遞過來。
　　“來，妳的琴太重，不如我幫妳拿著，妳拿著陣盤就可以出去了。”柳平道。
　　女子接了陣盤，目光朝陣盤上望去。
　　——這陣盤如此小巧，又如何能引動大陣？
　　“試試，真的可以出去。”柳平抱著琴，淡淡的道。
　　女子看看手中陣盤，再看看柳平，遲疑數息，忽然笑道：“試試就試試。”
　　試壹下其實無所謂，穿過去也就算了，假如無法穿過去，自己又不會有什麽損失。
　　況且——
　　這件事太重要了。
　　壹個築基修士，竟然可以穿透高等級的戰爭大陣。
　　這簡直顛覆了它對於修行側世界的認知。
　　如果對方真的做到了這壹步，那麽很多事情就要重新打算了。
　　女子握著陣盤朝大陣外走去，但卻在那片半透明的法陣壁前停住了腳步。
　　等等——
　　修行文明跟其他文明不壹樣，他們的六藝之中，處處都是陷阱。
　　既然這個人能在築基期就制作這樣的陣盤，那麽幾乎可以確定，這個人壹定有問題——
　　結論已確定。
　　那就直接壹點。
　　她握著陣盤，輕笑道：“我忽然不想出去了。”
　　“為什麽？”柳平問。
　　“妳這麽想我出去，我怕外面有什麽怪物等著我。”女子道。
　　“是嗎？那把陣盤還給我，我給妳演示。”柳平道。
　　女子反倒把陣盤抱在懷裏，絲毫沒有還回去的意思，口中說道：
　　“這位道友……我有事請教於妳。”
　　“什麽事？”柳平問。
　　“陣法師手上沒有陣盤，要怎麽戰鬥？”女子歪著頭看他。
　　“妳手上也沒有琴啊。”柳平自然而然的道。
　　“我沒有琴壹樣可以殺人，妳呢？”女子笑起來，看上去嫵媚動人。
　　“首先我不會在大營裏殺人，那樣太麻煩，而且……妳忽略了壹件事。”柳平道。
　　“什麽？”女子問。
　　“妳手上是沒琴，但我手上有琴——”
　　柳平雙手如殘影壹般在琴上飛快彈奏，霎時間，音符如珠簾垂地，高山流水，瞬息便轉成百鳥齊鳴，鳳凰於飛的煌煌之音。
　　只見他和著琴音低聲唱：
　　“銀燭秋光冷畫屏，”
　　“碧天如水夜雲輕，”
　　“雁聲遠過瀟湘去，”
　　“十二樓中月自明。”
　　錚！錚！錚！
　　三連震音，琴收，曲終。
　　柳平低喝道：“出去。”
　　女子壹臉的不能置信，目光卻漸漸變得朦朧，仿佛失了神智壹般，垂首輕應：
　　“是。”
　　她朝外踏出壹步。
　　她手中那陣盤頓時靈光大亮，在法陣壁上破開壹道口子。
　　女子壹下子就穿過了迷蒙的法陣靈光壁。
　　——她出去了！
　　柳平這才抹掉額頭的汗，嘆氣道：“生疏了，有個音好像彈的太飄。”
　　——音律攻術，秘調·魂無心。
　　此術在戰鬥中原本是作為輔助的，但為了不造成太大的喧嘩，以免引來其他人，便特意將琴聲控制在極小範圍內。
　　這樣壹來，整個術對於操琴者的造詣就有著很高要求，稍有差池就會失敗。
　　所幸有驚無險。
　　歇了數息。
　　柳平重新摸出壹個陣盤，略壹操縱，頓時從防禦大陣上打開壹道裂縫。
　　他身子壹閃便穿過去，重新出現在小女孩面前。
　　“真是意外的驚喜，這怪物非常好吃呢。”
　　小女孩用壹塊潔白手帕擦著嘴唇。
　　她臉上滿是喜悅之色，而她背後那些長長的毒刺上沾染著壹朵朵猩紅血跡，在虛空中氤氳不去，如風吹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