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7章 何必呢

　　孤兒院2樓，高老師躲在被窩瑟瑟發抖。
　　屋子的燈突然被關掉，高老師哆哆嗦嗦打開手機，在撥打著電話。
　　“在哪……在哪……院長的電話在哪……”
　　高老師紅著眼睛，慌亂無措，突然，被子被掀開，壹個人影鉆了進來。
　　碎裂的臉頰，爆出的眼珠，趴在自己的身前，與她臉對臉，手機光照出那張支離破碎的臉，高老師尖叫，分貝能刺破耳膜。
　　“陳敏！別過來！！！”
　　女鬼撫摸著自己的臉頰，咧嘴笑道：“高老師，我就是被妳害死的陳敏啊！！！妳害死了我，為什麽不讓我過來看看妳？”
　　滿床都是血，女鬼嘴巴裏，牙齒沒剩幾顆，模樣驚悚恐怖，讓人渾身所有的毛孔同時收縮，好像皮膚緊的會把人勒到窒息！
　　“高老師，過來，帶妳去個好地方啊。”
　　“我不去！我不去！！！”高老師雙手拍打，啪啪的血漬飛濺，女鬼揪住她的頭發，將她拎了起來。
　　壹路被拖行，女鬼將高老師頭發拽著，朝三樓走去。
　　樓頂，天臺，地上的香燭紙錢還在。
　　女鬼厲聲道：“高老師，害死我妳滿意了嗎？！”
　　“不是我害的，妳可以解釋的，於老師她們也給院長打過小報告，是妳自己要死的……”高老師語無倫次，已經失禁。
　　尿騷味彌漫，女鬼瞪大眼珠：“就是妳害的！妳要給我償命！！！”
　　高老師大聲哭泣：“我要喝斷頭酒！”
　　女鬼死死掐住高老師的脖子，想要發狠再威脅幾句，突然聽到她這麽沒頭腦的壹句話，有些發呆。
　　斷頭酒？
　　“高老師，妳果然是瘋了……哈哈哈哈，但是今天裝瘋賣傻也沒用！”
　　女鬼威脅，突然間，聽到滋溜壹聲。
　　嗯，如果她判斷的不錯，這聲音，是喝酒的聲音……
　　但是午夜，誰會在天臺喝酒？！
　　女鬼迅速轉頭，發現不遠處，竟然有個人影。
　　咦？！
　　心中唐突：我剛剛上來，怎麽沒看到他？！
　　這是個年輕男子，煙酒佳肴，隨風飄來，味道很香，桌上的殘羹剩飯都忍不住讓她流口水。
　　年輕男子對面，坐著壹個下頜無須的老頭，長得陰陽怪氣，女鬼壹怔，這……是怎麽回事？
　　“大膽賤民，跪下！”陰陽怪氣的聲音出現，氣勢爆出，女鬼渾身發顫。
　　惡鬼！
　　她身上，是厲鬼的鬼氣，對方，竟然是壹只惡鬼！！！
　　“妳是誰？！”
　　“放肆！！！公公的話沒聽到嗎？”
　　常公公擡手就是壹巴掌。
　　隔著那麽遠的空氣，靈氣激蕩，壹巴掌結結實實煽在女鬼臉上。
　　噗——
　　女鬼噴血，那些血是她的陰氣所化，這壹巴掌，如此恐怖！！！
　　女鬼惡毒地看著常公公，厲聲道：“她害死了我！！！我要找她報仇！這沒錯！”
　　“還敢放肆！”
　　“妳拿鬼氣壓我，我不服！妳如果阻我復仇，我今日就算被妳打的魂飛魄散，也會詛咒妳壹生生世世永墮地獄！”
　　女鬼厲聲尖叫。
　　秦昆滅了煙，打了個飽嗝。
　　“妳是復仇的？”
　　“妳是誰？！”女鬼警惕反問。
　　“我是公道！”
　　“妳不是！世間沒人能為我壹只鬼主持公道！”女鬼大聲道，聲音中充滿怨戾和不甘。
　　“現在有了。”
　　剎那間，酒水佳肴消失，秦昆雙肩陽火出現，交織出壹身紅袍。
　　紅衣大判，業火神罡！
　　“何人喊冤？！”壹個聲音，似乎自天際傳來，也好似那聲音，本來就存在於自己的腦海深處。
　　周圍蜃界，出現了壹個衙門。
　　左手，壹個牛魔塑像。
　　右手，暫時空缺。
　　主薄，壹個嫁衣女鬼。
　　左下首，是只剝皮鬼，身後無頭鬼、笑面鬼、錦衣老鬼。
　　右下首，是個和尚鬼，身後吊死鬼、清辮色鬼、滿清阿哥。
　　頭頂牌匾四個大字——‘明鏡高懸’。
　　常公公意外不已，他站在秦昆身後，看著自己手上莫名多出了壹個高聳的官帽。小心謹慎地戴在秦昆頭上。
　　酆都冠！陰差帽！
　　嫁衣鬼非常意外，自己還在附近巡視，剛剛捕捉到樓頂有鬼氣，便匆匆趕來，可是壹瞬間，自己竟然出現在秦昆的蜃界中。
　　兩旁的塑像只是塑像，沒有能動彈的。
　　但，威嚴不減！
　　鬼將、惡鬼、厲鬼的氣息，雖然不是本人降臨，那股威，即便是看到塑像，也無法減免心中的惶恐。
　　女鬼跪在了地上，渾身抖如篩糠。
　　這是哪？
　　她不知道，此刻面前的年輕人，臉頰已經模糊不清。
　　只剩下——三只眼映萬獄的眼睛，高高在上。
　　“何人喊冤！！！”常長大聲重復秦昆的話。
　　女鬼楞了壹下，才回過神：“我冤！！！”
　　嫁衣鬼坐在主薄位置，面前莫名多了壹本功德薄，雖然意外，但上面寫著女鬼的資料。
　　嫁衣鬼肅冷道：“陳敏，妳於三年前跳樓而死，自絕陽間，無人逼迫，無因果可尋，功德薄前有功有過，但無壹與妳死因有關，哪來的冤情？”
　　女鬼爭辯道：“她們害我！汙蔑我！！！說我體罰孩子，我沒有！”
　　“因為這就尋死了？”
　　高高在上那位判官，此時此刻，口氣有些輕佻。
　　就因為這輕佻，才讓女鬼楞神片刻，不知怎麽應答。
　　因為……這……就要尋死嗎？
　　很可笑的問題，對應著自己很可笑的做法。
　　“我……”
　　“沒意思。”
　　蜃界消失。
　　秦昆仍舊在吃喝。
　　這個女鬼身上沒有臭氣，沒害過人，沒吸過陽氣，不纏因果惡穢，所以秦昆才費了點周折，盡人事，平鬼心。
　　但，這鬼心完全是咎由自取。
　　因為這就死了？
　　放下筷子，秦昆道：“有人對妳的家人人身攻擊了嗎？”
　　“我沒有家人。自小在孤兒院長大，當了老師後回到這裏。三年前談過戀愛，男友因為我執意留在這裏而分手。我沒成家。”
　　“有人對妳人身攻擊了嗎？”
　　“有！他們在謾罵！”
　　“因為這就尋死了？”
　　又是這句話，讓女鬼氣的胸口發堵！
　　這怎麽不能當尋死的理由！但是女鬼不敢喊出來，因為這句話很可笑！
　　“妳是道門的上師嗎？”
　　“算是。”秦昆發現，女鬼手裏抓著的人已經昏厥，是被嚇的，但沒被嚇死。蜃界中，被鬼殺了現實中才會猝死。
　　很明顯，女鬼沒下毒手。
　　“妳真是因為這就尋死的？”
　　女鬼動怒了，哪怕對方渾身有鬼將之氣：“上師！我就是因為這尋死的，怎麽樣？不可以嗎？！”
　　“那妳怎麽不死遠點！！！”
　　暴喝如雷霆，雷霆過後，女鬼感覺身上被水打濕了。
　　不是雨水，似乎是淚。
　　女鬼尖叫，咆哮，厲聲刺耳，喊過之後，是大哭，大聲的哭，仿佛溫度都被哭聲所影響，降的極低。
　　“我後悔了！上師！！！我後悔了！！！”
　　女鬼掩面在哭，淚流不止，鬼氣隨著眼淚而逸散，這種死法，絕對的憋屈，想不開尋短見這種事，是人性思維的誤區，又是壹個可悲的鬼。
　　常公公無奈搖搖頭：“生亦苦，死亦苦，苦中作樂，方能活，活生佛，活生魔，佛魔映人心，得始終。說白了，與自己較真，都是癡念。作孽啊，癡兒。”
　　女鬼在後悔，在磕頭，她朝著秦昆的方向磕頭，但心中愧對的不是秦昆，她愧對自己，把秦昆當成了自己在磕頭。不斷呢喃著後悔了，但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的。
　　秦昆手中，出現了壹個骨灰壇：“人是活給自己看的，不是給別人看的，問心無愧就行。下輩子投個好胎。”
　　聲調壹如既往的冷漠，說罷，骨灰壇扣下。
　　今夜秋風微冷，秦昆看著手中的骨灰壇，心中只有三個字的嘆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