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1章 野蠻暴徒

　　幻術。
　　很誇張的幻術。
　　不止欺騙人的眼睛，還能讓人念念不忘。
　　秦昆深知秘門中人定力深厚，而他更是佼佼者。
　　定力，就是定住心神之力。
　　不因心猿而心念竄動，不因意馬而思緒馳騁。
　　但這只母狐貍只是狐形，就讓秦昆心神搖曳，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秦昆索性不再抵擋，伸手摸向狐貍柔軟的肚皮，然後緩緩向下。
　　蓬——
　　啪——
　　狐貍消失，化作壹個女子，順帶出現蜃界，蜃界中，女子揚手壹巴掌抽在秦昆臉上。
　　“色中惡鬼，無恥下流！”
　　我都化成霧氣了妳還能打到我？
　　秦昆捂著臉頰，壹臉無辜，妳撩我，我回應，多正常啊！
　　“摸摸肚子有錯嗎？”
　　秦昆詫異。
　　“齷齪！”
　　秦昆沒法跟她交流了，大罵起來：“妳勾引我嫌我齷齪？要點臉啊！”
　　“我堂堂青丘狐皇，會勾引妳？青丘山沒家教的嗎？”
　　“我……”
　　秦昆張口結舌，今晚還準備跟妳從狐朋狗友上升到管鮑之交呢，妳給我來這壹套，靠。
　　“愛咋咋地！”
　　秦昆拂袖而去。
　　不過走到半山腰，懷裏又出現母狐貍。
　　雪白的皮毛，柔軟的肚子，懶散地伸出壹條腿搭在秦昆手臂上，幻境再次出現。
　　秦昆看見腦海中更加血脈噴張的畫面，鄙夷道：“又想勾引我？有完沒完啊！”
　　這壹刻，狐皇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才若有所思道：“等等！我好像誤會妳了。”
　　誤會妳個鬼！
　　這畫面讓妙善看了都得破戒，妳是誤會我？妳這是考驗我。
　　見秦昆不說話，狐皇開口道：“妳應該中了魅術。”
　　“……”
　　“別生氣，狐族魅術不是我們催發的，而是中術者自己催發的。妳們看到的，都是想看到的畫面。當然，只限於情愛。”
　　“還有這種術法？別開……”秦昆想回嘴，忽然壹怔。
　　等等，似乎真有這種術法。
　　嫁衣鬼！
　　嫁衣鬼的鬼術，除了挪移鬼術外，還有壹招壓箱底，但凡男子看向她，都不會看到她本來模樣，而是把她們看成自己最難忘的女人。
　　狐族……和嫁衣鬼有關系？
　　秦昆思考片刻，忽然搖了搖頭。
　　他確定嫁衣鬼不是狐貍，妖獸成精再怎樣都會有痕跡，相處這麽久，嫁衣鬼可從沒露出妖獸的痕跡。
　　“秦昆？”
　　腦海中，美艷女子在呼喚，秦昆耳朵癢癢的，回過神來：“妳們什麽時候被放逐的？”
　　這壹問，幻境都消失了。
　　狐貍壹言不吭地躺在臂彎，秦昆動它的耳朵，它也沒回應。
　　我問錯了嗎？
　　……
　　從神罰天城下來，已經見到十死城的宿主掃平了山腳。
　　又多了壹地不能復活的屍體，他們身上飄出因果線，比靈魂出竅還詭異。數百條因果線從體內鉆出，匯集到天空，天空變得晶瑩，秦昆搖了搖頭，何必呢。
　　“殺上去！”
　　人群中，壹個金發男子大吼，汗水沁濕額頭，他從前往後捋了捋頭發，旁邊是幾個好友。
　　壹個木乃伊模樣的宿主，壹個半蠍的大胡子宿主，壹個半蛇猛男，四人並肩作戰，鬥誌高昂。
　　秦昆遠遠地看了他們壹眼。
　　黃金王，沙僵，黑蠍酒館的拉耶夫公爵，白屠的老師森蚺。
　　老壹代宿主從坐鎮後方的主將變成了先鋒軍，看來炮灰死的差不多了，秦昆唏噓，很想上前幫幫他們，但忍了忍，轉頭離開。
　　背後，森蚺朝著山上大叫：“白屠！不要再執迷不悟，神罰天城、冥王要塞即將被破，現在效力十死城還來得及！”
　　秦昆轉頭，眼睛壹瞇，半山腰，壹個浴血的白毛青年大吼道：“老師，妳們贏不了的！”
　　能不能贏，已經不是首先考慮的問題了。
　　所有宿主都殺紅了眼，這是壹次豪賭，無論最後哪方贏了，都會有巨大的收獲！
　　效死的人會被復活，撐到最後的人會得到不可思議的力量，整個十死城的格局都會被改寫。
　　沒人能主宰局勢，但每個人都決定著局勢的走向。
　　秦昆看了壹會，還是離開了。
　　十死城的血液源源不斷，但後備力量沒有成長起來，之前有名有姓的宿主被城外兩大勢力拉攏的太多，雖然他知道結果，但他也不知道戰時的走勢，也不想插手。
　　黃金王他們恐怕也想不到，最終出局的是他們吧？
　　再次回到冥王要塞，這裏已經空了，宿主的鬼仆們在徘徊，有些鬼仆被勸說後也加入了戰爭，似乎只要他們贏了，主人就能被復活，於是他們非常賣力。
　　不過仍有壹大批鬼仆不願參與，畢竟現在自由了，雖然孤單，但並不想繼續卷入亂局。
　　街上，屍體腐化很快，沒有異味，這裏的屍體直接焦化，慢慢變成焦土，秦昆踩過焦土，拾級而上，懷裏的狐貍忽然開了口。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壹族被禹皇流放了。當年洪水肆虐，狐族之間也不斷傾軋，其中勢力最大的就是塗山狐族和青丘雲狐。最終，我們敗了，塗山狐族勝出，同時他們在洪水肆虐時投奔了禹皇，得到的勝利果實比狐族勝出時預想的還要大。”
　　夏禹？
　　三皇五帝之壹，秦昆想起嫁衣鬼的挪移鬼術禹步，又想起她的自報切口。
　　沈思片刻問道：“那是五帝，為什麽叫禹皇？”
　　“皇是最崇高的稱呼，都這麽叫。”
　　秦昆覺得自己問了個特別白癡的問題，殯儀館工作時火化樓的副主任老周，都喜歡別人叫周主任，誰喜歡低半階的稱呼啊。
　　“所以說，塗山狐族贏了，妳們輸了，然後被放逐？”
　　“是。”
　　神話故事已經不可考，秦昆記得商以前有人皇，至周之後才稱天子。
　　有人說是斷了仙緣，畢竟曾經人皇本應和天帝並立，掌管世界不同而已。
　　但秦昆沒工夫細想，因為玻璃窗內，壹個人影被打了出來。
　　白屠受傷了，在車輪戰的攻勢下，白毛開始變得黯然無光，應該是靈力消耗的表現，狐皇看見了他，秦昆也看見了他，他也看見了秦昆。
　　“秦昆，敢不敢和我壹對壹鬥壹場！”
　　秦昆當然敢，甚至求之不得，不過白袍鬼壹眾並沒給白屠機會。
　　只是白屠虛弱之際，看見了狐皇的八條尾巴。
　　細密潔白的尾巴，毛發晶瑩如絲，這麽純正的因果，讓他硬挨了壹堆鬼差的攻勢，直接沖了過來。
　　猛撲，接膝撞。
　　這壹擊奔著秦昆來的，秦昆擋下對方撲來的攻勢，發現白屠膝蓋撞來，立即變招，強行用手臂抵擋。
　　格拉壹聲，臂骨發出響聲，秦昆整條胳膊壹麻，眼中驚愕。
　　好強的力道！
　　現在的白屠猶如困獸之鬥，已經用出最後的底牌。
　　身上因果絲如香燭壹般在燃燒，每壹次撞擊，似乎都是因果線的全部力道。
　　那因果中，包含了什麽，這壹撞，就有什麽威力。
　　神力！
　　神是天地萬物的創造者和主宰者，從古至今對神的解釋不計其數，但歸根結底，神都代表著超越人的能力。
　　《禮記·祭法》有雲：山林川谷丘陵，能出雲為風雨，見怪物，皆曰‘神’。
　　神是莫測的，甚至可能是氣態生命，但秦昆知道，普羅大眾的神，並不僅僅指存在的形態，而是能運用的能力。
　　這壹擊，才是白屠的真正實力！
　　他在運用因果線的力量！
　　白毛在減少，開始燃燒。
　　所以這些因果絲用掉後就不能重生、不能恢復了。
　　所以這些因果絲與暗淡的毛發本質壹樣，用途卻不同。
　　原來白屠領悟的因果絲……是這麽用的！
　　白屠再次撲來，壹拳瞄準秦昆面門，他在計算著搶奪那只狐貍最佳的時機，只要奪取他的八條尾巴，自己立即就能補回損失的因果線，但現在還不能直接搶，那狐貍本事如何他不知道，可是有秦昆在，就是壹道阻礙，他必須要先放倒秦昆，才有機會搶到狐貍。
　　秦昆瞇起眼睛，退後半步，八只臨身鬼如衣服般穿到了身上。
　　犄角爭天，幾乎拳頭奔臉的壹瞬間，秦昆破掉白屠的拳路，壹肘砸在白屠脖子上，白屠脖子骨骼作響，反身提膝撞在牛魔腰間。
　　第二回合，壹觸即分，然後又迅速撲打在壹起。
　　蠻力！
　　蠻力！
　　還是蠻力！
　　二人已經沒空去想怎麽施展法術了，攻擊頻率太快，任誰慢壹步都要陷入被動。
　　拳拳到肉，幾乎是互換招式，二人拳頭擦出音爆，激起漣漪，周圍形成壹團靈力旋渦，然後變成旋風。
　　打打打打打打打！
　　拳頭，肘子，膝蓋，頭頂，鞭腿，腳跟。
　　奔臉，封喉，撩陰，撞鐘，橫斬，下劈。
　　拳拳到肉，招招見血，秦昆和白屠都是殺招，沒有壹丁點放過對手的心思，旁邊的狐貍頭壹次見這麽野蠻的爭鬥，完全想不通是這個級別的宿主用出的。
　　那個白毛人……也好強啊！
　　白袍鬼、封壹刀張布、四個鬼差在旁邊，發現自己連插手的機會都沒有。
　　太快了！
　　太嚇人了！
　　沒壹點場面話，上來就是死鬥，陽間殺伐，這麽兇殘？
　　張布已經看不清兩人的身影了，這種速度，讓壹個鬼王看的都應接不暇，他額頭流著冷汗。
　　壹來吃驚於剛剛那個白毛蠻子居然沒用全力，不，看情況剛剛連八成實力都沒用。
　　二來吃驚於自家主子。
　　這是怎麽個情況？
　　論應變、時機、力量、身法，完全不輸於對方！
　　主子成長的速度，他已經看不透了。
　　是八鬼臨身的作用嗎？
　　張布心中電轉，似乎不像，他早就發現，主子的臨身鬼都是鬼將，他從不挑鬼王臨身，可能是為了保持意識清醒，但八鬼的提升著實有限。
　　最多可能供給更多的靈力，和壹些被動術法，僅此而已。
　　而主動的鬼術，這種戰局根本用不到。
　　“主子很強！”封心鬼王言簡意賅。
　　張布點點頭，但也客觀道：“那個白毛家夥更強！”
　　前期被消耗，還和秦昆打成平手，不得不說，白毛蠻子的實力，可能比他們見過的任何壹個上師都厲害。
　　二人鬥在壹起，白毛蠻子沒有鬼臨身，居然還隱隱占優，誰能小看他的實力？
　　“不錯，但也未必。馬烈沒上場！”
　　現在雖然是八鬼臨身，但秦昆只用了七鬼的實力！
　　馬烈站在旁邊，根本用不到。
　　封壹刀覺得，如果秦昆習慣了騎馬的話，可能戰局並不會這麽僵，最少也能扳回壹籌。
　　步戰和騎戰，還是有距離的。
　　“呵呵，妳可能說錯了。”白袍鬼淡淡開口，“我相信事發突然，秦上師是本能選擇了步戰。因為那個白毛蠻子的目的是那只狐貍！”
　　封壹刀立即明白了過來。
　　是啊，如果是單挑，馬烈上場絕對沒問題，但如果是保護那只狐貍，自然是步戰最合適。
　　靈活！
　　場中，二人根本不知道旁觀者在想什麽，他們現在都提著壹口氣，生怕落後於對方。
　　近戰，高頻甚至超頻的打鬥，拼的就是這壹口氣。
　　白屠渾身白毛再次充血，越打越狂，身上的因果絲也燃燒的越快。
　　明明已經燃燒了因果絲，還拿不下秦昆，他已經吃不準鬼臨身這種原始又粗陋的術法潛力有多強了。
　　反觀秦昆，也是應接不暇，但他錘煉過本能，幾乎放任身體自由。
　　對方怎麽打，自己就怎麽打，對方怎麽變招，自己卻以不變應萬變。
　　近戰鬥法，花樣繁多，看起來花裏胡哨的，但真正用起來，打架的套路就那麽多，誰會按照妳的套路走？都是想到哪打到哪，在實力達到壹種可怕的高度後，沒人會盤算這壹招怎麽應對，利弊如何，誰都想不到那麽遠，因為這種實力之下，勝敗就是壹念之間的事。
　　逮到空隙，秦昆壹肘打在白屠胸口，白屠彎腰，腦袋被秦昆抱住，壹個反摔砸在地上，殺招封喉，白屠根本不防，喉骨硬接秦昆殺招，他則趁勢擡腿鎖在秦昆腰間，反身將秦昆壓在身下。
　　戰局不斷反轉，動作太快了，牛魔渾身冒出白煙，和過載的蒸汽機壹樣，白屠身上則燃起火焰，毛發大批燃燒起來。
　　旁邊觀戰的壹群人幾次抓住機會想要上前，全都被瞬間扭轉的戰局束縛住手腳。
　　可惡！
　　還真是單挑啊！
　　狐貍漫步在旁，看著卻很悠哉，它靜靜地臥在地上，似乎也在盤算著什麽。
　　忽然間，兩方因為胸腹要害都被對方重創壹擊後分開片刻，壹只狐貍竄到白屠面前。
　　此刻，白屠失神了壹剎那。
　　但是秦昆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機會，踏蹄，地裂，奔襲，鎖喉，借著慣性，讓白屠失去平衡，往下壹頓。
　　碧玉摔！
　　2米6的身高，壹記恐怖的碧玉摔後，秦昆掄圓了拳頭，徑直砸在白屠的面門。
　　砰——
　　周圍焦土被打裂，碎石和泥土四濺，白屠的腦袋被壹拳砸進了地裏。
　　“論打架，妳贏不了我！”
　　秦昆站起，仿佛暴徒壹樣，俯身朝著白屠大聲叫囂。
　　此時此刻，白屠狂叫壹聲，背上壹片因果線燃燒殆盡，洶湧澎湃的力道再次灌註身體，他十指直接插入秦昆的胸口，狂暴地將秦昆舉起。
　　“憑妳？！”
　　空中，白屠暴喝，將秦昆撕成兩半！
　　草屑飛揚，被壹分為二的稻草人還粘在白屠的手上。
　　人皮傀儡！
　　秦昆出現，壹只手搭在白屠肩膀，撕拉——
　　白屠整個人從中裂開，如同剛剛被撕裂的秦昆壹樣，裂成兩半！
　　反死術！
　　“憑我！！！”
　　渾身鐵鏈搖曳，背後佛月當空，秦昆滿身鮮血，朝著白屠的屍首大聲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