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七章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壹把鑰匙

　　五竹五天前最後壹次入宮，確認了鑰匙藏在含光殿中某處，所以範閑首先探的便是這裏。也許是太平的太久，太後居住的含光殿裏壹片安靜祥和之意，守夜的宮女們也都睡著了，而負責看管香爐的小太監也有些昏昏欲睡。
　　壹陣極淡的香氣飄過，不論是小太監還是宮女，都死死地睡去。
　　在昏暗的燈光之中，範閑沿著相對陰暗的角落，滑入寢宮之中，雙眼看著遠處那張華貴異常的大床，微微皺眉，上面那位蓋著薄綢輕被的老婦人，就是太後？
　　他此時來不及生起太多感嘆，也不會去抒發歷史可能在自己手中改變的無聊幻想，只是冷靜地走上前去，走到了那張床的旁邊，看都沒有看床上這位可能是全天下最有權力的婦人壹眼。
　　冷靜，是五竹與費介教會範閑的最重要品質。
　　沒有預想之中的潛伏高手出現，範閑事先的計劃裏，總以為皇宮之中，壹定會像古龍寫的壹樣，皇帝太後身邊，總有些壹輩子不見光的隱形殺手。
　　他沒有打量含光殿裏哪裏可能是藏寶之處，而是很直接地滑入太後的床下，閉上眼睛，手掌開始撫摸著床下的木板，木料是極好的木料，但他此時的舉動未免有些怪異。
　　過不多時，他在床底的黑暗中睜開雙眼，眸子裏清亮壹片，閃過壹絲夾雜著荒唐的喜悅。
　　自己在淡州將無名功訣藏在床板下的暗格之中，鹿鼎記裏毛東珠也將四十二章經藏在床下暗格之中，慶國的這位太後床下居然也有個暗格。
　　人類的想像力，在某些時候，真的是顯得非常窮酸。
　　匕首輕輕用力，從側邊開了進去，刀鋒破木無聲，而床上的太後卻翻了個身子。老年人咕噥了幾句什麽。範閑面無表情，就像是沒有聽見壹般，依然穩定地操作著，不壹會兒功夫，就將那個暗格取了下來，此時不敢伸手去翻揀，但他在夜裏的視力很強，所以很簡單而好運地看見了那樣東西。
　　暗格裏面沒有珠寶沒有銀票，只有壹張白布，壹封信，還有……壹把鑰匙。
　　範閑看著這把鑰匙的形狀，微微皺了皺眉，臉上出現壹種很怪異的表情。他沒有取出白布和信，只是將鑰匙揣入懷中，然後滑了出去。
　　片刻之後，他又出現在了宮墻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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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馬車，看著王啟年，範閑輕聲說道：“我需要的是速度。”
　　“是。”王啟年不知道今天是什麽任務，只知道要在這個街口接上大人，然後再去見自己請回來的那個人。
　　“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我在這個馬車上。”
　　“大人放心。這是借的樞密院的車，沒有人敢攔，也沒有人知道。”
　　“很好。”範閑心神略略放松了壹下，半靠在座位上，眉頭皺了皺，今天先是假酒發詩癲，然後又要夜探皇宮，對於他的精神產生了非常大的損耗。
　　車至某處院落，壹個範閑都完全陌生的院落，二人悄無聲息地下了車，重新戴上頭套，直接走到地下壹個密室內，王啟年悶著聲音說道：“大人，這就是鎖匠。”
　　在二人的面前，小木桌上擺放著許多二人根本認不出來的金屬工具，在燈光下幽幽發亮。工具的主人是壹個看上去有些老實木訥的中年人，臉上壹片鐵黑之色，卻是憨厚地笑著。
　　鎖匠是壹種職業，也是壹種稱呼，但這個叫鎖匠的中年人卻不僅僅是因為這個樣子，他的名字就叫鎖匠，由此可以知道他的手藝到了何種程度。
　　範閑點點頭，對王啟年說道：“妳出去等著。”
　　王啟年壹低頭便出了密室，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永遠都不知道，那才是最安全的。
　　“事關國朝利益，我以樞密院的身份請求妳為國家出力。”範閑透過臉上的面罩，很平靜對鎖匠說道。
　　鎖匠心頭壹凜，聯想到最近京裏來的這麽多外國使團，頓時以為自己猜到了什麽，趕緊行了壹個禮，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要快，要準確。”範閑從腰帶裏摸出那把鑰匙，“要壹模壹樣。”
　　鎖匠接了過來，細細看了壹看，皺眉道：“世界上沒有這種鎖。”
　　“我不在乎，我只要妳復制這把鑰匙。能還是不能？”
　　“很難，這把鑰匙太復雜。就算做出來形狀壹模壹樣，沒有人能察覺，但是我不能保證復制出來的鑰匙可以打開相對應的鎖。”
　　“很好，開始。”範閑聽到答復後有種意外之喜，聲音卻依然清冷。
　　鎖匠在緊張地復制鑰匙，密室裏時不時傳出滋滋的磨鐵之聲，範閑也很緊張地看著密室的門口，他不知道五竹究竟能拖住洪老太監多久，洪老太監住的地方離含光殿太近，如果洪老太監回宮了，自己這把復制的鑰匙，很難再放回去。
　　終於，鎖匠滿頭大汗地完成了工作，將手中的銀匙遞給了範閑，範閑比對著兩把鑰匙，發現復制後的這把真的壹模壹樣，就連上面留下的壹些銹斑都幾乎沒有差別。他的心情終於放松了壹些，微微壹笑問道：“妳以前是做什麽職業的？”
　　他臉上蒙著黑布，所以這壹笑看上去有些詭異。
　　“小人……做賊的。”鎖匠大汗淋漓，不知道完成如此詭秘的壹個工作之後，自己面臨的究竟是什麽。
　　範閑在心裏想著，原來是位同行，瞇眼看著桌上殘留的工具與模子，皺了皺眉，走到桌邊，悶聲壹哼，體內霸道真氣疾出，將握在手中的模子全部毀成碎渣。
　　交待王啟年將那些金屬工具也毀了，再把這個鎖匠送到南邊去呆壹段時間，範閑才放下心來，重新踏上了再入皇宮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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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入含光殿，甜香已淡，夜風依舊輕拂，太平和祥的氣息滿布宮中。範閑像只鬼壹樣滑入床下，重新放回復制好的鑰匙，取出身上帶著的粘劑，將暗格重新布置好，這才輕聲退出了宮殿。
　　距離上壹次更鼓聲的響起不知道過了多久，範閑知道是自己離開的時候了。但就在這時，他的眼光卻落在了皇宮另壹邊的壹個小院裏。那處是廣信宮，長公主居住的地方。
　　範閑今天的行動安排的十分完美，如果不想節外生枝，他應該馬上退出皇宮，然後等著事情的逐漸發酵。但不知道是被得到那把鑰匙的喜悅沖昏了頭腦，還是因為什麽，範閑接下來的行動有些出乎意料。
　　他相信在黑暗的掩護下，就算是森嚴如皇宮，也有自己自由行走的可能，順著廊下行走，全憑著五竹與費介這兩名黑暗大師打就的壹身夜行本領，極為困難地接近了廣信宮，途中甚至還與壹位呵欠連天的宮女擦身而過。
　　廣信宮裏燈光依然，明顯裏面有人，獨門別院的廣信宮與皇宮裏其他宮殿都不壹拌，宮外還有壹方小墻。
　　俗話說大江大河都過來了，還怕這條臭水溝？範閑卻知道，很多絕世高手，最後都是死在了庸人的手下，所以他很小心地繞到宮殿後面，閉目靜氣，沿著那道粗粗的廊柱往上爬去。
　　掌印落在光滑的柱面上，範閑今日精神真氣損耗太大，不免有些心浮氣躁，所以爬上去後顯得有些辛苦。小心翼翼地上了廣信宮的房頂，不敢大膽地去揭瓦偷窺，而是瞇著眼睛尋找琉璃瓦中極難發現的明瓦。
　　也許是他的運氣太好，皇宮的殿頂本不需要明瓦，但是長公主卻是個喜歡天光入室的人兒，所以範閑找到了壹塊，很仔細地蹲下，低頭，保證每壹個簡單動作的穩定，務求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明瓦之下，燈光不亮，但憑借範閑的眼力目力，卻依然可以看得清楚，聽得清楚。他瞇起了眼睛，知道自己果然猜對了，而且運氣著實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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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公主李雲睿斜倚榻上，滿臉慵懶之色，看上去嫵媚動人，身上只穿著件白色的褸衣，薄絲之下，身體曲線畢露，成熟之中偏透著壹分青澀，這身打扮若讓世上男人看見了，只怕都會拜倒於那雙赤足之下。
　　她身為陛下最親的妹妹，自然用不著用美色誘人，而她面前這人足有七十歲了，在今夜之前，被稱作世上第壹道德文章大家，也不是能夠被色誘的角色。
　　莊墨韓咳了兩聲：“外臣事畢，望長公主不負協議。”
　　長公主把玩著那幅自己花重金做成的假書卷，嫣然壹笑，滿室皆春，柔聲怯怯道：“我要莊大家將那範閑踩倒在地，讓他再無顏面在京都呆下去，莊大家可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