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水龍逞威

　　無論錢夫子怎麽辱罵催促，最終糧隊還是沒能夠趕到洛陽。隨便找壹個村莊湊合壹晚。休息之時，卻看到那瘋和尚居然壹路跟了過來。張順去哪，瘋和尚就跟到哪裏。
　　眾人畏懼，紛紛避開張順。張順無奈，只好向村民買壹些糧食，借壹些炊具，獨自去村外做飯，馬道長、陳金鬥和劉應貴倒有些不好意思，強忍著害怕跟了過去。
　　結果被張順給趕到壹邊了：“此人瘋癲難測，妳們遠離壹些，省的為其所傷。”三人也分不清這張順說到是好話歹話，只是尷尬的站在跟前。
　　張順也不解釋，只是喊道：“妳倆傻站那裏幹啥？妳們快幫我撿些柴火回來，正好煮飯。”
　　三人受了訓斥，反倒喜笑顏開，像是受了誇獎壹般，樂樂呵呵的撿柴去了。張順本來也不怎麽擅長家務事宜，只是湊合著放壹些米，加上水壹頓亂燉。結果果然燒幹了，變成了黏稠的壹坨東西出來。
　　張順做好了飯，念在三人撿柴有功，便喊他們壹起過來吃，被三人婉拒了。
　　張順無奈，只好自顧吃了起來。那瘋和尚跟了壹天，卻是滴水未進，見到吃食，便腆著臉湊到跟前。
　　這廝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洗澡，只熏的張順昏昏欲倒。張順本來吃的就味同嚼蠟，被他這麽壹熏，更是沒了胃口，便把碗遞給他，笑罵道：“妳這猴頭，要熏死貧僧嗎？吃妳的吧，就這麽多，吃完沒有了！”
　　這“猴頭”平日飯量很大，都是搶人飯吃，還是頭壹次有人給他飯吃，心中喜歡，只道是：還是師傅疼俺老孫！
　　其實這時候張順也算是想明白了，這廝雖然腦袋不太好使，只要聽話，其實還是壹個非常好的人才。曹操麾下有典韋、許諸，宋衙司宋江尚有殺人魔王李逵，難道自己還馴服不了壹個瘋和尚嗎？
　　吃罷飯食，張順便領著這瘋和尚找了壹處水塘，便讓他下水洗壹洗澡。這和尚如何肯下？原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些怕水，只是說道：“師傅，這樁兒我不敢說嘴。水裏勾當，老孫不大十分熟。”
　　“妳那避水決呢？”
　　“俺老孫忘啦！”
　　好吧，這“死猴子”涉及到自己的時候，倒是牙尖嘴利。張順又轉念壹動，我還能被壹個瘋子說的啞口無言？便騙他說：“為師倒是記得壹些，且教與妳！”
　　於是，等到臣下三人找到他們二人的時候，發現兩人像傻子壹樣，正在水裏撲通。再仔細壹看，卻是在練習狗刨式遊泳術。
　　原來這張順雖然與那“浪裏白條”同名，卻沒有“浪裏白條”的本事。他本是北人，又沒人教授，就只會這個。這遊泳姿勢雖然難看，卻也被他練習到精純至極，用來教授瘋和尚正是合適。
　　瘋和尚武藝高強，本身身體協調性就非常好，只壹會兒便學會了。張順怕著了涼，便留他在水裏撲通，自己先上了岸來。他穿上衣服，卻無意中踩中了壹個東西，張順低頭壹看，正是“悟空”的大鐵棒。張順想起了早上此物沾染了那些東西，不由心中惡心，便想把這鐵棒扔到水裏洗壹洗。
　　張順彎腰這壹入手，卻差點沒提不起來，這分量卻是不對。原來這明朝話本小說流行，受此影響，武將最喜好吹噓武器分量。
　　比如劉綎、盧象升據說能使壹百多斤大刀，這是以練習器械代替實戰器械的吹法；再比如吳三桂據說使用五十斤大刀，實際分量不過十二斤而已。此類說辭，大家都心知肚明，是用來嚇唬於此愚鈍的百姓，誇耀武功的，並非實際重量。
　　實戰武器，並非越重越好。壹般長兵六七斤至十多斤已經是分量不輕，再重者，不高於二十斤便是聞名天下的猛將。張順掂量掂量了這大鐵棒，卻是差不多真有三十六斤，心中不由駭然，心想自己真實撿到寶了。
　　等到張順將此物外面壹層厚厚的黑色汙垢洗刷幹凈，卻見此物中間黑黝黝的卻盤起銀龍壹條，再看那兩頭，各箍著壹道金箍，卻是紅銅造就，看起來威武霸氣，卻是銀龍金箍棒壹條。
　　這和尚除了體型差異過大外，真是“蔻絲普雷”要全套啊。等到瘋和尚洗完澡，出了水塘。張順為了防止將來露出破綻，惹得瘋和尚反噬。便特意安排道：“悟空，此時此世已非取經之時。妳我之事，切不可再與旁人亂說。日後我只叫妳悟空，妳稱我師傅便是。”
　　瘋和尚，哦，不，現在稱“悟空”點頭稱是。
　　“既然妳跟隨與我，仍需遵守八戒，不得有違！”
　　“都是哪八戒呢？俺老孫先記下。”悟空問道。
　　“第壹戒不得隨意殺生；第二戒不得隨意飲酒；第三戒不得淫邪；第四戒不得搶奪偷盜；第五戒不得隨意傷人，第六戒不得忤逆師傅，第七戒不得說謊話欺騙為師，第八戒……第八戒不得……不得傷害師傅我。”張順又不是佛門中人，哪裏知道什麽八戒，只是自己編造了壹些，實在想不起來，也硬湊夠了八條戒律。
　　悟空壹壹應下之後，諸人壹夜無話。歇息壹晚，第二日上午方才到了洛陽。到了洛陽，眾人本以為可以休息壹番，不曾想那錢夫子帶人出去壹陣以後，立刻催促著眾人上路。
　　其實這次到不怪錢夫子心急，只是因為洛陽主事人告訴錢夫子，接糧的衛所官兵因為陜西的賊寇逃到了山西，正在澤、路二州附近圍剿，便讓他們轉道孟津渡河而北。
　　這時候天也不太好，西面烏雲烏壓壓壹片，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大雨。眾人又徒步這麽久，比不得錢夫子坐馬車出行，頓時大家都口有怨言。
　　錢夫子自顧不管，使幾個隨從拿著鞭子來回監督，誰要慢了就抽兩鞭子。至於手下人的態度，錢夫子也不在乎，鄉野村夫能有什麽用？此次李總旗身死，只要他圓滿完成此次輸糧，估計以後此類事宜便由自己掌管。獨領壹軍強似自己在府衙蠅營狗茍，好大的油水將由自己獨吞。
　　到了下午，眾人才走到孟津。孟津，即是“盟津”，因周武王會八百諸侯於此而得名。
　　孟津原有渡口多數河道淤塞廢棄，其中未廢棄鐵謝村的鐵謝渡最為繁榮。河上往來者甚眾，渡船渡之不及，大多數都在渡口附近徘徊等候。
　　此地原是古地，傳說古跡甚多。趁著壹時無事，各自歇息遊覽。馬夫士卒皆腳疼腿酸，又要照看車糧，都不願走開。只有那張順和手下三人頗有雅興，才到處溜達。
　　這張順見到附近有寺廟壹座，便帶著悟空前去觀看。到了跟前才發現這寺廟非佛非道，卻是壹座伏羲廟，謂之“負圖寺”。
　　廟前有雕塑壹座，乃是人皇伏羲之相，其身邊左為龍馬之相。
　　“傳說這龍馬負河圖，神龜駝洛書，這就是河圖洛書，這河圖據說就是由此而出。人皇伏羲得之而作八卦，應天意而王天下。”有壹老者精神矍鑠，正在雕塑前對遊人侃侃而談，好似後世導遊壹般。
　　張順聽得有趣，便想掏出幾個銅錢與他買些茶水。可是這手插進兜裏壹摸，卻是才想起來。自己哪裏有錢？不但沒錢，還因為前幾日給李際遇妻子壹些銀兩，反倒欠了馬道長數十兩銀子。
　　張順面露尷尬，那老者卻是好心，說道：“小哥兒客氣了，小老兒本是這裏的漁夫，只是上了岸閑暇了，來這裏賣弄壹下嘴皮子，不須給賞錢。”
　　張順倒也坦蕩說道：“想給妳，也沒有啦。我這才想起了，今日忘了帶錢了，看看壹會兒有空沒有吧，若是有空，我請老丈妳吃茶。”
　　兩人只是客氣壹番，也都沒當真。張順繼續溜達片刻，發現裏面也沒什麽好看的，只好往回走。
　　出了門口，正好又遇到了那老者，張順也不是言而無信的人，便拉那老者去吃茶。這老者頗為健談，對當地典故了如指掌，上談大禹治水鑿三峽開孟門之偉業，下談漢光武劉秀葬北邙之趣聞。
　　兩人便走便談，後面跟著悟空，又回到了渡口附近。卻突然見到馬道長和陳金鬥向自己跑來，邊跑便喊：“不好啦，主公，河神要發怒啦！”
　　“河神發怒是什麽意思？”張順納悶道。
　　“就是黃河決堤發大水啦！”老者壹聽，臉色大變，焦急的喊道，“這可如何是好？”
　　“哪裏是高地？”
　　“西邊北邙山是高地，可是太遠了，怕是來不及了！”
　　“漢光武陵何在？妳趕快帶我們去！”張順想起剛才這老者說的劉秀的陵園來。自古中國帝王陵園喜歡夯土而建，地勢必然高聳，只希望這光武帝劉秀也不例外吧。
　　這時候張順讓悟空跟著老者在前面開路，後面趕快喊上錢夫子等人，往漢光武帝陵趕去，便趕便讓他們大聲喊道：“河神發怒，黃河決堤，若想活命，且隨我來！”
　　鐵謝渡口本來等候的車馬和百姓聽了，也都亂糟糟的跟這他們，或奔跑，或駕車，或騎行而來。
　　正在眾人呼喊之中，突然只聽見壹聲霹靂巨響，大地顫抖起來。張順回首壹望，只見滾滾黃河水猶如千軍萬馬，如墻而進，蜂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