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囹圄之中

　　話說自從五省總督洪承疇被張三百捉了以後投入王府大牢，雖然後來義軍認出了此人，只是張順諸事繁忙，倒也顧不得理他。
　　如此這般，這廝便只好和鄖陽巡撫盧象升做個伴兒，整日要麽談壹些兵法學問，要麽下壹下棋子。
　　山子無甲子，牢中不知年。
　　兩人剛開始還有些悠閑自在，只是時間久了，難免有些乏味。
　　這壹日早上，盧象升照例早早的起床，先打了壹通拳熱壹熱身，結果又把洪成疇給吵醒了。
　　他忍不住抱怨道：“壹大早就不讓人清凈，妳好端端壹個書生，練這個有什麽用？”
　　“練的再好，也不過是個莽夫。項羽說的好，‘壹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
　　盧象升聽了很不高興，便拉著臉道：“妳要是有我這身本事，千軍萬馬也奈何妳不得，還會被人捉到牢中？”
　　原來洪成疇也是要臉之人，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走頭無路，只好茍且偷生，主動讓張三百把自己捉了。
　　盧象升不疑有他，還道他是被義軍活捉了。
　　洪成疇壹聽盧象升提及此事，就有點不樂意了。
　　他不由反諷道：“那也沒有見妳能夠在賊人之中殺個七進七出？反倒讓壹個婆娘用漁網捉了，嘿，好大壹條鱸魚！”
　　盧象升壹下子被洪成疇噎了個半死，面皮都漲紅了。他不由想采取武力解決問題，結果吃過虧的洪成疇早避的遠遠的。
　　盧象升見實在無法出氣，只好壹屁股坐了下來。他擱那撅幾根稻草，笑瞇瞇的喊道：“洪督師，咱倆手談壹局？”
　　“滾滾滾！”洪成疇擺了擺手，豈能吃他那壹套？
　　他不屑道：“就妳那點伎倆，能哄得了誰？哪次不是手談變手搏？我又不是傻子，還能繼續上妳的當不成？”
　　原來這盧象升的棋藝倒和呂維祺不分伯仲，但是換了洪成疇以後，就輸多贏少了。
　　盧象升本來勝負心就重，輸急了眼，不由壹把撥亂了棋盤。
　　洪成疇勝利在望，見他耍無賴，難免諷刺兩句，說壹些不中聽的話。
　　盧象升聽不過去了，亦難免壹把把他抓過來，飽壹頓老拳。
　　按理說兩人都是位高權重之人，不應該如此不知自重。奈何欺負人的感覺太爽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難免找點樂子。
　　洪成疇自知自己勢單力薄，鬥不過對面三人，只好躲的遠遠的不理這個無賴。
　　只是雙方沈默了半晌，洪成疇又在牢裏憋的難受，不由主動開口道：“老盧啊，妳說這順……賊酋是何居心？”
　　“他把我們倆抓起來，殺又不殺，放又不放，關在這裏作甚？”
　　“我怎麽知道？興許是忘了也不壹定。”盧象升也不“計較前嫌”，隨口猜測道。
　　“那不可能！”五省總督洪成疇搖了搖頭，斷言道，“妳我二人何等身份？乃是朝廷柱石，大明庭柱！若無我二人，大明坍塌大半矣，亂臣賊子不會不知曉妳我的重要性！”
　　“得了吧！我麾下才壹兩千兵，妳麾下人多點，也不過四五萬兵。大明的柱子要這麽細，早沒了！”盧象升自嘲道。
　　“也是，如此說來朝廷還有壹戰之力！”五省總督洪成疇斷言道，“只是如此壹來，順賊勢大難制，朝野上下頭疼矣！”
　　像這種論政本來就是士大夫是愛好之壹，更可以憑此表達自己的誌向和見識，素來為文人墨客所愛。
　　盧象升見洪成疇專心討論時政，也不再找茬，認認真真思索了片刻以後，應道：“順賊有壹憂，朝廷亦有壹憂，皆因其欲為坐寇而起。”
　　“順賊成了坐寇，自然無法到處流竄，易為官兵剿滅，此順賊之憂也；然而，壹旦順賊和河南府士紳勾結壹處，我恐怕其根深難制，必為天下患！”
　　“勾結？怎麽勾結！”洪成疇冷笑道，“妳是指把士紳的頭砸爛，妻女辱了，貴重物品搶光的勾結嗎？”
　　他和“秦寇”接觸比較多，對此破不以為然。
　　盧象升在鄖陽也和這幫子“秦寇”打過交道，知道他們的德行。他不由搖了搖頭道：“諸寇之中，順賊最為奸滑。之前河南名士呂維祺也曾被關了進來，我親耳聽到那廝和呂賊勾兌。他準備以釋放呂賊兒子為條件，讓呂賊勸說河南府士紳加入賊寇。”
　　“他怎麽敢？”五省總督洪成疇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有什麽不敢的？”盧象升搖了搖頭道，“洪督師，莫要整日逞強鬥狠，有時間也要多關心關心經世濟民的學問！”
　　倪嘛，洪成疇聞言差點就要罵出來。
　　盧象升的政治主張他是知道的，就是要求向富戶、地主征稅。這特麽不是開玩笑，妳見過哪個人沒事砍自己壹刀的？
　　藩王、士紳、官僚和邊軍都是朝廷的支柱，妳能砍得動哪壹個？
　　洪成疇要比盧象升聰明多了，他才不管賦稅從哪裏來。只要不短他洪成疇的，不短他麾下的士卒，他就能打勝仗，就能加官進爵。
　　洪成疇不由搖了搖頭道：“洪某但知兵耳，不聞其他。”
　　“所以壹戰為賊所擒？”盧象升問言，不由揭他老底道。
　　洪成疇被他壹而再再而三給激怒了，不由反問道：“那妳這個鄖陽巡撫又好到哪裏去呢？”
　　“我麾下只有標兵五百，毛兵六百，為賊所破，也屬尋常！”盧象升不由反駁道。
　　“那……”五省總督洪成疇還想給自己辯解壹番，只是話到嘴邊，卻發現強行嘴硬，也沒得意思。
　　他不由嘆了口氣道：“其實妳也算說的沒錯，咱們兩個都不成，估計其他人就更不成了。”
　　“此戰之敗，首罪在我。朝廷四萬大軍，壹朝盡喪，我恐怕陜西不得安息矣！”
　　“以我猜測，這壹次順賊定然會揮師入陜，也不知何人能制之也！”
　　盧象升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頭道：“其實南陽府也空虛，壹旦順賊南下，也好不了多少。至於大明究竟如何，只有聽天由命了。我兩個囹圄之人，實在無能為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