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八章 引蛇出洞

　　“李將軍，拓總兵，裏面請！”史文煥站在孟縣縣衙門口，顫巍巍的做了壹個請的手勢。
　　“史老先生真是深明大義啊！”李信聞言不由笑道，“妳且放心，本將會將此事上報舜王，以彰史氏之功！”
　　“有勞了，那就有勞了！”史文煥笑的眼睛都瞇成了壹條線。
　　先前他曾和“舜王”有過壹面之緣，如今又有協助義軍奪取孟縣之功，無論日後怎麽著，“舜王”也得念著點舊情。
　　四人順勢便走了進去，那衙門內正燭火通明，照的如同白晝壹般。
　　更有壹股的血腥味猶未散去，除了幾個史家家丁正趴在那裏沖洗地上的血漬，別無旁人。
　　四人也不介意，只前往正堂分坐了。
　　史文煥這才笑道：“若是三位有意，老朽尚有壹功，再為諸位奉上！”
　　趙魚頭、李香和拓養坤聞言壹楞，不由奇怪道：“功從何來？”
　　“功從河內來！”史文煥聞言神秘壹笑道。
　　河內縣縣城正是懷慶府治所，史文煥所謂“功從河內來”，豈不是說他能助眾人奪取懷慶府城？
　　“這……”眾人聞言不由壹驚，連忙問道，“此話怎講？”
　　“老朽本是萬歷二十六年進士，至天啟五年以從壹品榮祿大夫致仕，也頗有些名望。”史文煥聞言便賣弄道。
　　“哎呀！”眾人不由驚訝道，“失敬失敬！”
　　明清時期散官除了表示品級之外，並無實際用途。
　　但是史文煥居然能夠晉升從壹品榮祿大夫之職，足見其地位能力非同壹般。
　　“哎，虛名浮利，虛名浮利！”史文煥自謙的擺了擺手，這才繼續道。
　　“老朽膝下養有二子，長子喚作應選，二子喚作應聘，皆不成器。”
　　“長子官至蘇州太守，二子官至知縣、給事中，結果皆致仕歸鄉，無所事事。”
　　“如今這二人正在府城之中，呼朋喚友，吟詩作對，剛好能為舜王盡綿薄之力！”
　　“啊？如此甚好，我這就帶領人馬，前去奪取懷慶！”拓養坤聞言大喜，連忙請命道。
　　“哎，不急，不急！”不意李信聞言卻笑道。
　　“此事宜慢不宜快，老先生年邁體衰，比不得眾將士身體矯健，可等天亮以後，再行奪城不遲！”
　　“這……”拓養坤遲疑了壹下，隨即反應過來，這其中必有隱情。
　　“李將軍，老朽雖不知兵，卻也知‘兵貴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史文煥才不相信“宜慢不宜快”是為了自己這把老骨頭，不由連忙開口問道。
　　“這……”李信遲疑了壹下。
　　“李將軍，史老先生不是外人，暢所直言便是！”趙魚頭見狀，不由開口勸道。
　　既然史文煥拼著身家性命於不顧，以助義軍，那麽義軍也該給他吃個“定心丸”。
　　“好！”李信稍作猶豫，壹咬牙道。
　　“按理說此乃軍事機密，莫說兩位老先生，就是拓總兵亦不曾知曉！”
　　“不過史老先生有問，信不敢不答！”
　　“此次義軍所圖甚大，豈獨壹城壹池，壹州壹府哉？”
　　史文煥聞言壹驚，連忙追問道：“此話怎講？”
　　他先前見李信支支吾吾，還擔心義軍這壹次只管騷擾壹番退去，那自家豈不是白白被人哄出來賣了？
　　所以這才有史文煥問詢之事，有趙魚頭勸說之言。
　　“雖然這壹次取孟縣，神不知鬼不覺，但是到了天亮，懷慶府定然知曉！”李信聞言不由冷笑道。
　　“懷慶府乃是鄭藩所在，衛輝府乃潞藩所在，彰德府乃趙藩所在，潞安府乃沈王所在。”
　　“凡此藩王者四，皆朱氏宗親，幹系重大。”
　　“若朝廷既知義軍所向，豈能無動於衷乎？”
　　“這……”史文煥頓時被李信這番言辭嚇了壹大跳，“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李信點了點頭，肯定道。
　　而就在義軍探討“引蛇出洞”之時，位於鄭州郊外的“蛇”果然也動了。
　　“督師！”漕運總督兼鳳陽巡撫朱大典和河南巡撫吳甡輕喚了壹聲，然後臉色沈重的看著剛剛悠悠轉醒的右督師楊嗣昌。
　　“還有其他消息嗎？”楊嗣昌不安的問了壹句，希望能聽壹點好消息。
　　“……”朱大典和吳甡輕輕的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鄭藩危及，不能不救！”楊嗣昌不由斬釘截鐵道。
　　“即便鄭藩不救，難道咱們還能眼看著潞藩、趙藩失陷不成？”
　　“即便不管三藩，難道咱們還能眼睜睜賊人危及大名、真定等地不成？”
　　朱大典和吳甡不由相視壹眼，面露苦笑。
　　這兵部尚書兼右督師楊嗣昌雖然做事兒壹股子迂腐書生氣，但是這番話說的倒是正理。
　　本來他們以為義軍這次大舉進攻，意在奪取開封，獲取占據河南西部平原的戰略支點。
　　但是，卻萬萬沒想到賊人兵力如此富裕，居然還有余力攻取懷慶等地。
　　懷慶、衛輝及彰德三府，地處太行山以南，黃河以北，在漢代大致為河內郡範疇。
　　昔日漢光武劉秀占據河北以後，曾以此為跳板，南征北戰、東征西討，進而奪取天下，足見其要。
　　實際上在義軍割據河南府以後，朝廷也壹直有聲音，提議“匯集大軍於‘河內’，南渡而取河洛”。
　　但是也正因為這三府戰略位置太過於重要，反倒不能成行。
　　原因很簡單，若是官兵雲集，聚於此地，勢必危及河南府安危，到時候義軍不得不與大明官兵相爭。
　　官兵若是壹鼓作氣，剿滅“賊人”，那壹切休提。
　　但是，若是官兵如當初曹文詔那般，渡河與戰不利，那真是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得，壹個不小心便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主力既失，那河內三府豈不是任人宰割？
　　如果河內三府再失，那後果讓人想都不敢想。
　　大明又不是沒有和“順賊”接壤之地了，誰敢冒這個風險？
　　當然這個理由，反過來說對義軍同樣成立。
　　如果義軍派遣主力渡河和官兵爭地，壹旦有失，河南府定然不保。
　　故而，雙方都默契的不肯在此用兵，以免出現不能預料之事。
　　這就類似圍棋上最麻煩的“萬年劫”，若是算不清其中利弊，誰都不敢輕易動手。
　　然而，現在“順賊”開始渡河了！
　　渡河就要爭地，爭地就要“打劫”，而且打的還是壹處“萬年劫”，這讓右督師楊嗣昌如何重視也不為過。
　　“吳甡，妳率領虎大威、左良玉、祖寬、陳永福留下，我和朱大典攜帶祖大樂、猛如虎、李重鎮、楊禦潘、牟文綬、張士儀壹幹人等渡河救援鄭藩。”
　　“這……”河南巡撫吳甡有點傻眼了，可是失陷宗藩的罪名他又擔待不起，頓時腦門冒汗，不知所措。
　　“中牟可丟，開封必守！”楊嗣昌看了看他為難的樣子，最終提醒道。
　　“如果實在頂不住，可以從南線再調降將柴時華前來，助妳壹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