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投名狀

　　當張順親自走近王府的監獄的時候，呂維祺和盧象升正盤腿相對而坐，隔著那監獄的柵欄下棋。
　　監獄裏面並沒有棋，他們便畫地為棋盤，撅草為棋子，下得不亦樂乎。
　　盧象升的掌牧楊陸凱、仆人顧顯沒有半點觀棋不語真君子的覺悟，反倒大呼小叫的為盧象升支招。
　　呂維祺半點阻止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捏著壹根幹草，隨意的掐了好幾節備用。
　　張順本來想先奪人聲，來壹嗓子來著，結果想起來自己的喉嚨，只好示意了王錦衣壹下。
　　王錦衣連忙上前狠狠的拍了兩下監獄的柵欄，高聲喝道：“妳們幹什麽呢？不知道是自己犯人啊，還敢……”
　　王錦衣話還沒說完，張順便給了他壹腳。倪馬，老子讓妳幫我打個招呼，誰特麽讓妳耀武揚威呢？沒壹點眼力勁的家夥。
　　兩人倒是習慣了“獄卒”沒事兒找事兒，便隨意應道：“我們下個棋，又犯了哪家的王法？”
　　“舜王？”兩人話音剛落，卻赫然看到監獄外面站了五人，其中被眾人簇擁著的正是死去多時的舜王。
　　盧象升不由冷笑了壹聲，對呂維祺說道：“妳這就沒意思了，哄騙我這將死之人，有用嗎？”
　　呂維祺哪裏有空理他？他連忙爬了起來，整了整衣衫對張順施了壹禮，問道：“舜王得無恙乎？”
　　當初張順被擡進城中的時候，呂維祺親眼所見，張順喉嚨都被割斷了，哪裏還有生機？如今舜王卻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張順壹半本事都在自己的嘴巴上，如今不能說話，著實難受。他只好擡了擡頭，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呂維祺和盧象升赫然發現那裏有壹條好似蜈蚣壹樣的傷疤，亮晶晶的銀絲經過李香巧手密縫以後，壹絲絲釘入到張順的皮肉之中。既有幾分猙獰，又有幾分詭異的美感。
　　張順伸手接過王錦衣遞來的紙筆，耍耍寫了壹行字說道：“幸天眷顧，睡了三日，如今剛剛蘇醒。我心中掛念呂先生，特意前來壹敘！”
　　呂維祺和盧象升相顧駭然，世上豈有死者復生之事？原本以為呂維祺欺騙自己的盧象升這才相信了張順之前死亡之事。
　　好在如今呂維祺也知曉正事要緊，連忙壓下心中各自念頭應道：“舜王但問無妨！”
　　張順才剛剛醒來，眾女生怕他再有變故，便連忙讓“神醫”李香及柳如是主仆二人跟上來照顧。既然身邊有人可以幫忙，張順也懶得動不動就揮毫“手談”。
　　他便示意了柳如是壹眼，那柳如是便拿出幾張紙來，上前幾步脆生生的念道：“當初妳明面上依附舜王之後，曾勾連城中大戶和士紳諸人，令徒元謀，令子呂兆麟參與否？”
　　“舜王？”呂維祺本道張順既然已經復生，想必自己便能脫罪。他萬萬沒想到，張順竟然要算後賬。
　　當初呂維祺身為明臣，雖然假意投靠張順，其實貌服而心不服，這是雙方心知肚明的事情。
　　只是後來呂維祺誠心為張順做事，之前的老賬便既往不咎了。本來雙方早已經默契的不提這些舊事了，如今舜王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幾日舜王沈睡之時，城中有人掀起了叛亂。如今叛亂悉數被平。只是涉及呂先生親友門生，固有此問。還請呂先生照實回答，以免殃及自身！”張順對呂維祺的反應早有預料，便讓柳如是繼續念道。
　　呂維祺聞言不由打了機靈，既然張順已經指名道姓的提出自己門生元謀和兒子呂兆麟，想必已經有足夠的證據了。
　　愛子心切的呂維祺連忙應道：“當初老臣確實有異心，曾勾連了東門張氏、李氏；西坊王氏、秦氏、馬氏、伍氏；安國寺附近的王氏、錢氏、趙氏；關帝廟附近的周氏、盧氏、陸氏、嚴氏、魯氏；長夏門附近的吳氏、史氏、郭氏，共壹十七家。”
　　“門下弟子元謀、袁應參、劉標亦有參與，唯有犬子呂兆麟忙與孟津王氏大婚，不曾參與此事。”
　　“哼，助紂為虐，狼狽為奸！妳出賣起自己人倒是痛快的緊。”盧象升聞言不由諷刺道。
　　呂維祺老臉壹紅，只是如今也不知道張順到底掌握了多少事情。他若是不能及時取得張順信任，不但兒子呂兆麟不保，恐怕自己也會有殺身之禍！
　　張順聞言點了點頭道：“東門張氏、關帝廟周氏、魯氏和長夏門郭氏四家及妳門人袁應參、劉標皆為參與當日叛亂之事。”
　　“其余壹十三家已經家破人亡矣，男殺女奴，蓋莫例外。除此之外，他們又供出了呂先生門人元謀為主謀，呂先生兒子呂兆麟為次謀，不知呂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呂維祺壹聽，兩腿不由壹軟，連忙喊道：“舜王，冤枉啊！吾子不過十六七歲，還是個孩童，又逢新婚大喜，怎麽參與此事？”
　　“空口無憑，恐怕不能服眾！”張順聞言不由繼續寫道，“前些日子我率領義軍戰於城外，正是呂先生弟子元謀在城上指揮，才導致義軍將領‘亂世王’戰死，我亦深受重傷，幾欲喪命！”
　　“那元謀被我夫人在洛陽城上親手抓獲，又有城中壹十三家大戶供詞，妳又有何話可說？”
　　隨即，張順又讓柳如是呈上各自證詞、證言，以示呂維祺。呂維祺看了不由頭皮發麻，連忙應道：“元謀雖是呂某門生，呂某亦不敢袒護此人。”
　　“只是吾子呂兆麟實在冤枉，他自幼聰慧，讀書至今也多少有些用途。若是舜王心有疑慮，不妨把他留在義軍之中聽用，也算擡舉他了。”
　　呂維祺看罷證據，發現裏面不少出夾雜著兒子呂兆麟的名字。雖非隨著義軍監視起呂府，他便斷了聯系，終究抵賴不得。
　　思來想去，舜王麾下正值缺乏人手之時，呂維祺幹脆壹咬牙，準備把兒子也帶到這條“邪路”是。
　　張順壹聽，不由展顏而笑，隨手寫道：“彼若肯投義軍，我求之不得，只是如今洪承疇新敗，義軍人手短缺，還請呂先生多推薦點人才才是。”
　　原來張順當時看完涉及呂維祺、元謀和呂兆麟的證據之後，發現除了元謀和左光先勾結給義軍造成重大損失以外，呂兆麟雖然向洪承疇透露些消息，都是無足輕重罷了。
　　如今既然抓住了呂維祺的把柄，少不得要為義軍敲詐點好處出來。
　　呂維祺聞言果然面色作難，卻也不敢不應。他心知此事本來就在模棱兩可之間，處罰還是不處罰，全憑張順心意。
　　既然張順主動向自己要價，這是算是放過他們父子兩人了，但是他必須要向義軍交納“投名狀”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