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命運

　　“殺，殺！”好容易渡過泥濘的阪泉水的義軍，在總兵羅象乾的命令下，長槍手排著整齊的方陣向耿仲明的“西班牙大方陣”殺去。
　　在這些長槍陣前面突擊的是刀盾手，在後面壓陣的則是弓箭手和火銃手。
　　和張鳳儀、羅尚文麾下的白桿兵不同，羅象乾帶領的是川軍精銳。
　　其編制基本上照抄明初之法，每隊設置“二十牌、四十槍、三十弓、十銃”，肉搏兵種占據了整整六成之數。
　　但看這編制就知道這樣的軍隊，往往喜歡戰術突擊和抵近肉搏為主要作戰方法。
　　而這樣的軍隊，無論在古今中外都是壹支強軍。
　　那羅象乾部也不例外，它不但經過了奢安之亂的錘煉，又在擔任左柱國朱燮元標營的時候，得到了很好很好的裝備和給養，故而擁有不錯的戰鬥力。
　　“殺啊，殺啊！”就在長矛陣步步緊逼之際，陣前的刀盾手早已經按耐不住，壹馬當先沖進了敵軍亂成壹團的火銃陣中，大肆砍殺。
　　這些這些刀盾手大多數輕裝上陣，身披青布棉甲，手持藤牌和利刃，左右跳蕩，勇不可擋。
　　那耿仲明部火銃手早已經把火銃插上了銃刀，以銃當矛，向義軍刀盾手刺去。
　　叵耐義軍刀盾手只用藤牌擋住銃刀，然後反手壹刀就把對面的火銃手砍翻在地，只砍得後金火銃手棄銃而逃。
　　李自成見到義軍步卒壹到，壹邊讓開兩軍陣前的通道，以便義軍步卒通過，壹邊左右馳突，繼續追殺。
　　就在後金火銃手四散之際，耿仲明才帶領長槍陣遲遲趕到。
　　壹看到對面整齊的方陣，義軍刀盾手哪敢再戰，連忙退回了自家長槍陣之後，雙方長槍陣紛紛放平了長矛，壹步壹步向對方壓了過去。
　　“啪啪啪……”頓時兩軍陣前響起了激烈了的槍桿相擊聲。
　　每個人的命只有壹條，沒有哪個人膽敢對著密密麻麻的槍尖沖上去。
　　故而雙方剛開始接戰的時候，都在用自己的長槍敲擊對方的長槍，不肯向前送死。
　　當然，這種程度的“劃水”是允許的。
　　這其中原因，壹個是哪怕個人武藝再高，如果硬沖上去，也難免被人戳上七八個窟窿。
　　另外壹個是將領有的是辦法，讓他們上前“送死”。
　　“別，別擠啊，別擠！”果然不多時，原本稀疏的長槍陣被後面的長槍手填上之後，變得擁擠起來。
　　再然後，在將領的命令下，後排的長槍手開始推著前排的長槍手往前壓過去。
　　“不，不行，不行……”雙方第壹排的長槍手眼見著對方的槍尖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不由發出絕望的喊叫。
　　“噗嗤、噗嗤！”有經驗的長槍人忍不住壹打壹紮，就把對面的長槍手刺死了。
　　當然，更多人是想方設法把對方的長槍挑起來，以免刺傷了自己。
　　“推矛了，推矛了！”擠著擠著，前排的長槍手不由被擠在了壹起，由於攻擊距離過近，雙方長達壹丈四尺的長槍不由被架了起來，矛尖斜指向天亮。
　　妳瞪著我，我瞪著妳，雙方第壹排的長槍手在松了口氣之余，不由努力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快，快，放平了，放平了！”就在前幾排無計可施之際，後排的長槍手早已經找到了辦法，不由高聲喊著，讓前排的長槍手給自己的長槍讓出壹點點空間。
　　“砸，砸！”眼見自己手中的長槍從前面縫隙中落了下去，早有人壹邊端平了，壹邊大聲喊道。
　　“壹二三！壹二三！”後面的火銃手早倒拿著手中的火銃，用火銃把狠狠的錘擊前面放平的長槍。
　　“啊！”耿仲明麾下的長槍手只覺得胸口壹疼，不由低頭壹看，只見壹桿長槍正刺入到自己胸口。
　　“怎……怎麽可能？”他不由不甘心的看了壹眼從人群中伸出來的長槍，不可思議道。
　　然而，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後金第壹排長槍手被刺死以後，那長槍繼續向後刺去，又刺中了第二排的長槍手。
　　原來就在雙方人擠人、人挨人之際，羅象乾麾下後排的長槍手竟然從人縫中把長槍錘了進去，如同釘釘子壹般，釘死了對面的長槍手。
　　“劍客，劍客！”就在義軍使勁的錘擊長槍的時候，耿仲明也不甘示弱，早命令陣後的劍客趴在地上，從下面慢慢向前排爬去。
　　當然也有不少長槍手放棄了手中的長槍，取了腰間的匕首、短刀向對方下身襲去。
　　而義軍壹方眼見對手動了刀子，也紛紛取出來解腕尖刀，狠狠的向對方紮去。
　　而就在雙方長槍手浴血奮戰之際，李自成和他麾下的騎兵也遭遇到了自己的敵人。
　　“巴牙喇營？”那李自成眼見雙方陷入僵局，正要選擇角度切入，不意卻見壹大堆騎兵疾馳而來。
　　“沖上去！”李自成看了看正在和耿仲明部長槍兵鏖戰的羅象乾部，不由下達命令道。
　　就在李自成決定向對方沖鋒的時候，率領巴牙喇營的伊爾登也下達了同樣的命令。
　　義軍的火炮已經安放了十余門，正斷斷續續的向後金軍陣射擊，如果後金壹方再取不得突破，後果不敢設想。
　　“殺啊！”兩營騎兵，壹個勝在人多，壹個勝在精銳，雙方毫無花哨的碰撞在壹起，頓時有百十名騎士落下馬來，不知生死。
　　“再來！”伊爾登看了看身邊少了幾張熟悉的面孔，不由下令道。
　　“沖啊！”雙方調轉了馬頭，再度對沖而過，又遺留了百余具屍體。
　　“不行，不能這樣辦了！”那伊爾登眼見義軍火炮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不由焦急道。
　　“待我等沖散了這營騎兵，還得面臨對面的步卒，如今壹來，如何成事？”
　　“不若我集中弓矢，射殺其將領，然後此戰可勝！”
　　那伊爾登並不知道當面將領就是李自成，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繼續使用狙擊戰法。
　　那李自成哪裏知曉自己已經成為了別人狩獵的對象，他如今眼見義軍火炮愈發密集，不由愈發高興。
　　若是此戰，我能大破洪太，日後看哪個還敢笑老子“獻妻求榮”！
　　想到此處，他不由興奮的揮舞著手中的戰刀，向正在疾馳的後金騎兵壹指，大聲喊道：“沖鋒，沖鋒！”
　　馬速漸漸提了上來，壹顛壹跛的沖向後金騎兵。
　　李自成只覺得心跳加快，壹股莫名其妙的刺激感充滿了全身。
　　殺戮，殺戮，唯有殺戮才能釋放出他心中的焦躁！
　　“唰唰唰！”就在雙方接近十余步之際，突然李自成心中壹突，連忙往馬上壹伏，隨著便感到身上重重的挨了幾下。
　　“掌盤子！”雙方交馬而過，只聽見田見秀驚呼壹聲。
　　李自成下意識扭頭壹看，正見有壹個物件壹影，隨即壹股疼痛傳遍了全身。
　　“啊！”只見他壹手捂著左眼，手指頭縫裏正插著壹支箭，箭羽猶自顫動。
　　“掌盤子！”左右見此不由大驚失色，不由高聲喊道。
　　“我……我還沒有死，喊什麽喊！”不意李自成怒罵了壹聲，遂抓住箭桿往外壹拔。
　　眾人見狀肝膽俱裂，不忍直視。
　　不意李自成大喝壹聲道：“父母精血，不可棄也！”高聲喝道，“今不殺汝，某誓不為人！”
　　言畢，竟壹手捂著眼睛，壹手持刀直取伊爾登。
　　那巴牙喇營甲喇章京伊爾登哪裏見過這般人等，竟是嚇得肝膽俱裂，掉頭就跑。
　　他這壹跑不要緊，他麾下巴牙喇營也早嚇得魂不附體，頓時也壹哄而散，高聲嚷道：“盲夏侯，盲夏侯來了！”
　　誰成想當初張順壹語成讖，被敕封為“夏侯”的李自成果真落了個三國夏侯惇的下場，拔箭啖睛，折損了壹目。
　　真是時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