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凤凰城
大家请我当皇帝 by 四代重奸
2024-1-26 22:48
太原城位于太原盆地北端,三面环山,西面临河中、南部为河谷平原,整个地形北高南低呈簸箕形。
东部山地通称东山,是太行山的支脉,主峰为罕山。
西部山地为吕梁山东翼,主峰北云顶山为附近最高峰。
北部系舟山,本是忻定、太原两盆地的界山。
其间的石岭关与天门关,号称“北门锁钥”,古为兵家必争之地,防御由北面而来的敌人。
然而正是太原这种独特的地形,决定了它在防守北面而来的敌人的时候,有很大的地理优势。
而在防守南面而来的敌人的时候,反倒有种被人“瓮中捉鳖”之感。
故而朱燮元久攻孙传庭部不下,退后太原以后,遂遣参将姜襄驻守太原县,遣副总兵李辅明驻扎旧县圪塔,以御义军。
那太原县在太原府城西南四十五里,城周七里。
原本这太原县唤作平晋县,乃是宋太宗赵光义平定北汉以后设置,其县城在汾河东岸,距如今太原县城二十里。
洪武初,平晋县城为洪水所没,山西巡抚及太原知府遂上书朝廷,请求重建。
经过核准以后,选定汾河以西的晋阳城,也即昔日赵光义焚毁太原城遗址处新建县城,谓之“太原县”。
而山西副总兵李辅明驻扎的所谓“旧县圪塔”,其实就是当年平晋县城遗址。
由于此地是一个高出附近地面不少台地,正好可以在此安营扎寨。
这两处一个位于汾河以西,一个位于汾河以东,处于太原城以南,正合堵住了义军北上之路。
当张顺携孙传庭、魏知友、张大受、杨承祖、张如靖、王忠等五营人马沿着汾河而上,赶到太原县城的时候,果然见明军谨守门户,防御森严。
他又派遣士卒,探查附近情形,不多时也得知有一营兵马驻扎在河东“旧县圪塔”。
那宋献策盯着太原县城看了半晌,不由欣喜道:“殿下,此处亦有一番典故。”
“哦?不知是何典故?”张顺早已经习惯他神神叨叨的模样,不由配合的问道。
“昔日大唐龙兴于此,及其德衰,后唐、后晋、后汉和北汉又皆由此而兴,龙气弥漫,故又称之为‘龙城’。”宋献策捋了捋胡须,不由笑道。
“及宋太宗赵光义攻克此城,为了断其龙脉,弥其龙气,故而毁晋阳,设平晋,以压胜之!”
“哦?”此事人所共知,张顺对此不置可否。
“这事儿本不稀奇,只是稀奇的是,等到明初天下方定,大元擎天柱王保保身死,这平晋城竟然恰巧遭水而毁,岂不怪哉?”宋献策不由神秘莫测的笑道。
“水火无情,天数使然,又何怪焉?”张顺闻言哂然一笑,心道:哪里还没有点天灾人祸,我且看你如何吹嘘。
“水火无情,天数使然?”宋献策闻言一愣,随即不由恍然大悟道,“舜王所言甚是!”
“话说平晋城为水所毁,诸臣上书朝廷,又在晋阳旧址,复建太原城。”
“这明代复建的太原县城内,共有九街十八巷,四周城堵五十一堵,敌台三十二座,城高三丈,壕深一丈。”
“设有四门,其中北门被称为奉宣门,城门洞向北瓮城门洞向东,表示凤首向东顾盼,有‘丹凤朝阳’的含义。”
“瓮城内外出路南北两侧各有一眼水井,象征凤之双目。”
“东西两座瓮城分别为观澜门和望翠门,这两座城门的的外门洞向南,犹如凤凰的双翼。”
“南门则被称为进贤门,代表凤凰的尾巴。”
“城内的十字街又犹如一只巨大的凤凰,占据着高台,故而此城名曰:凤凰城!”
草,张顺听到此处,差点当场骂出声来。
你道为何?
原来这水本来就有龙的寓意,而凤凰二字更容易让让联想到“火”、“朱”二字。
宋太宗赵光义用来压胜晋阳龙气的平晋城为水所毁,岂不意味着龙气复兴?
而新的凤凰城在洪武初年又在原本的晋阳遗址上重生,岂不意味着龙脉新成?
“那……那宋先生的意思是?”张顺不由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这厮不会想让本王毁了“凤凰城”吧?
宋献策闻言笑眯眯道:“我曾闻昔日洪武命刘基斩断天下龙脉,以求万世永续,今知其谬矣。”
“虽说天下龙脉皆可断,但哪有自断其脉的道理?”
“故而,以吾度之。明者,火德也!凤凰城者,明之龙脉也!”
“舜王若能据其脉,掠其气,明亡可知矣!”
好家伙,你这厮神神叨叨半天,就是论证一下攻打太原县城的重要性?
张顺虽然哭笑不得,不过也不得不佩服宋献策这厮眼光毒辣之处。
实际上对东、南、西三面环山的太原府城来说,汾河两岸的太原县城和“旧县圪塔”正是其南面的两扇大门。
若是大门洞开,太原府一座孤城又能坚持到几时?
只是如今天色已晚,明军又守备森严,义军远道而来,士卒疲惫,恐怕一时三刻却难以攻克。
张顺皱了皱眉头,不由左顾而言他,哈哈大笑道:“这左柱国朱燮元好大的名声,我道他如何本事?”
“不曾想,只和咱们的孙将军交手一次,便退回太原,摆出一副‘抱头挨打’的架势,吾知其怯矣!”
那孙传庭等人刚刚听了宋献策一通谶纬之词,又听到张顺如此自信,也不由纷纷大笑起来,士气也为之一振。
“舜王殿下,为今之计,当安营扎寨,明日再行破敌!”那孙传庭也并非不知兵之辈,自然知道张顺抬高自己,贬低朱燮元,是为了做长久打算,不由连忙谏言道。
张顺抬头看了看太阳,日头已经偏西,便借坡下驴道:“好,如今天色将晚,咱们姑且退入晋祠,暂且休息一晚。”
晋祠在太原县城西南十里悬瓮山南面,又称晋王祠。
初名唐叔虞祠,是为纪念晋国开国诸侯唐叔虞及母后邑姜后而建。
后经后人不断修葺扩建,逐渐形成了一片庞大的建筑群,正合为义军大军遮风挡雨。
第 二百二十章 我为李临淮
且不说义军如何行事,且说左督师朱燮元久战孙传庭不下,遂重整大军返回太原城。
他连忙书信两封,一封遣人送于阳和宣大总督张凤翼,另一封则遣人送往潞州山西巡抚杨文岳。
宣大总督驻地阳和卫距离太原七百里,朱燮元书信三百里加急,只用了三日两夜功夫便送到张凤翼面前。
那张凤翼打开书信一看,不由苦笑不已。
原来这宣大山西三镇虽然地域宽广,兵额颇多,实际可用战兵有限。
当初张凤翼到任以后,除却各地守军,通计宣府战兵五千,大同战兵一万,山西战兵六千,标营亦只有三千,合只两万四千可用之兵。
结果山西镇被原山西巡抚吴甡、孙传庭两人先后调用、败坏,如今唯余山西副总兵李辅明麾下一营人马,如今正在太原城中。
大同战兵一万也已经被他任命大同总兵王世仁率领,前去支援朱燮元去了,如今他张凤翼麾下只有宣府五千战兵和麾下标营。
好在张凤翼就任宣大总督以后,也没有闲着。
他不但自个又编练了四千标营,同时也让大同、宣府巡抚分别编练了五千标营。
如此算来,他麾下还能调动两万两千兵马。
张凤翼曾经担任过大明中枢“本兵”,自然知道朝廷之难。
如今后金在关外虎视眈眈,首先蓟辽两镇精兵不能轻动,天津和真保两镇不但拱卫京师,而且兵弱,且不堪大用。
思来想去,唯有冒险动用宣大精兵,才有一线生机。
怎么办?
张凤翼思量了半晌,最终一咬牙下令道:“着宣府总兵李国樑率五千战兵,大同巡抚叶廷桂率标营五千,分守大同西路参将唐通率三千守兵,随本督南下,救援太原,不得有误!”
一万战兵加上他麾下七千标营,再加上大同西路参将唐通麾下的三千守兵,一共两万人马,这是宣大两镇能够拿出来的全部兵马。
此战若成则大明转危为安,不成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张凤翼既不敢想象丢掉太原的后果,又不敢想象宣大两镇精兵折损的后果,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得不冒此奇险行事。
而就在张凤翼发了狠之际,驻守在潞州的山西巡抚杨文岳也接到了左督师朱燮元的书信。
他打开一看,只见信上只有一行字:“如今我欲为李临淮,卿可为张睢阳乎?”
李临淮即唐朝名将李光弼,曾以弱兵固守太原城,以少胜多大败叛将史思明出名,后来被封为临淮王,故而被称为“李临淮”。
而张睢阳即唐朝名将张巡,曾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军的情况下和睢阳太守许远死守睢阳,屏障江淮,让叛将南下江南的企图彻底破灭,所以被后人尊称为“张睢阳”。
正是这两人一南一北,守住了南北两个战略要地,才使得安史叛军虽然攻克了洛阳、长安,仍然不能避免败亡的结局。
如今大明的形势和当场大唐当初颇为相像,如果朱燮元能够守住太原,杨文岳守住潞州,胜负犹未可知,所以朱燮元才有那句“我欲为李临淮,卿可为张睢阳乎”的书信。
其实这些日子,虽然遭到“顺贼猛攻”,杨文岳仍然觉得自己能坚持下去,自度如张巡那般死守潞州不成问题,但是他看到朱燮元这句话只觉得有点刺耳。
张巡城破身死,李光弼功成名就,无论是谁也知道如何选择。
他有心想给朱燮元回复一句:李临淮我自为之,卿可为张睢阳矣!
又觉得自己小肚鸡肠,他不由摇了摇头,下令道:“来人呐,将这封书信给本官送给右督师杨嗣昌。”
如今右督师杨嗣昌正驻守在彰德府,和驻守在大名府的保定总兵刘国柱互为犄角,死命抵挡义军南路军的进攻。
彼时,义军已经攻克卫辉,和开州的义军袁时中连成一片。
袁时中麾下义军虽然纪律严明,奈何缺少武器铠甲,又缺乏作战经验,很快被保定总兵刘国柱击败。
袁时中早闻“舜王”之名,遂遣使表示愿意归顺“舜王”。
南路军主帅洪承畴在向张顺请示以后,遂送去张顺的敕书、义军教师和部分武器铠甲。
袁时中遂重整兵马,以义军“大名总兵”为号,猛攻开州。
保定总兵见开州附近“乱民四起”,生怕误了军机,遂退回大名,双方形成了对峙局面。
故而,当大明右督师杨嗣昌接到山西巡抚杨文岳转交过来的书信,打开一看,不由大惭。
杨嗣昌忍不住对朱大典道:“国家形势如此,皆我之失也。若不能效法张睢阳赎罪,我有何面目面见陛下乎?”
那杨嗣昌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除了的崇祯宠幸信任以外,自然也有自身天资聪颖的原因。
如今明军败退彰德府,他如何不明白当初怀庆府大败,正是自己焦躁轻进,以至于酿成大错。
其实当初杨嗣昌如果不那么急躁,即便让义军占据了怀庆府又能如何?
只要明军大军盘踞在开封,洪承畴、李信之流又焉敢大举北上?
故而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闻言,也只能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杨嗣昌之过。
杨嗣昌见状,更是心如刀割。
他不由将朱燮元的书信留了下来,自己又研墨挥毫向河南巡抚吴甡写信道:“如今朱燮元守于太原,杨某守于彰德,而阁下守于开封。”
“此三者皆要地也,太原扼其肩背,彰德扼其腰眼,开封扼其手足矣!”
“此三地不失,大明不亡!”
“今朱燮元愿为李临淮,某愿为张睢阳,卿之才更胜我十倍,当为郭汾阳矣!”
郭汾阳即郭子仪,在唐代安史之乱中率领朔方军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其后更是收复两京,再造社稷,因功被封为汾阳王,故而被成为“郭汾阳”。
杨嗣昌这一席话,其实有给吴甡戴高帽子的嫌疑。
只是若是仔细轮来,如今太原是义军主攻方向,朝廷又没有下定决心,征调蓟辽精锐发起会战,自然落于下风。
而彰德府方向,杨嗣昌、朱大典等部新败,如今勉强维持潞州、彰德及大名一线防线已是难得,自然不能再奢求太多。
唯一河南开封府一处,义军曹变蛟麾下因为少了高一功一营,只有一万二千人人马,并不超过麾下有四营兵马的河南巡抚吴甡太多,所以才被杨嗣昌寄予厚望。
而且由于义军大举进攻,由开封向东,除了曹变蛟麾下四营人马以外,河南府空虚,这也是明军唯一的翻盘点。
杨嗣昌这书信又辗转了许多日子,好容易送到了河南巡抚吴甡手中。
那吴甡打开书信一看,顿时不由苦笑起来。
原来吴甡麾下虽然有左良玉、虎大威、陈永福、祖宽四员猛将,奈何麾下兵马多有损伤,急切之间弥补不得。
如今吴甡麾下这四营人马一缺兵源,二缺粮饷。
原本开封府优良的兵源“开封府衙役”,早已经被抽调干净,少林武僧、豫西毛葫芦如今又在“贼人”治下,鞭长莫及。
而与之相比,由于河南地界经过连番大战,历任巡抚又连番战死,开封府库里都能够跑老鼠了,更是让吴甡忧心忡忡。
“看来,我要去见见周王了!”他思量半晌,不由眼前一亮,最终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有饷就能养兵,有饷就能募兵。
如果……如果京师不可守,天下事犹未可知也!
第 二百二十一章 谁为唐肃宗
“臣吴甡见过周王殿下!”河南巡抚吴甡向周王朱恭枵伏而拜谒道。
明代臣子见亲王下天子一等,行四拜之礼。
周王朱恭枵如今年近六旬,须发几乎全白。
一个人到了他这种年龄,要么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过来了,要么是越活越通透。
那朱恭枵不由半眯眼看了看伏在地上的吴甡,半晌才道:“起来吧!”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吴抚军今日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吴甡闻言一惊,心道:这周王素来称贤,如今看来不可以等闲视之。
他不由起身,认认真真道:“殿下久在府中,不知天下形势。如今‘顺贼’汹涌,海内鼎沸。如今贼人又大举进犯,朝廷危在旦夕,天下有倾覆之虞。”
“幸有左督师朱燮元甘为李临淮,死守太原;右督师杨嗣昌甘为张睢阳,死守彰德。”
“如今臣欲为郭汾阳,只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知周王可愿助臣一臂之力?”
朱恭枵闻言心里一突,连忙按捺住情绪,低声问道:“此话怎讲?”
“臣麾下有左良玉、虎大威、陈永福、祖宽四员虎将,奈何麾下人马多有损伤,实则不足七千之数。”吴甡不由连忙应道。
“臣欲招募人马,以讨贼兵,奈何无粮无饷,为之奈何?”
“本王乃朝廷宗藩,不可干预朝政、军务!”不意周王朱恭枵根本不接那话茬,反倒向和吴甡打起了官腔。
这个时代,由于张顺改变了世界线。
那福王朱常洵被义军杀死之事既没有发生,唐王朱聿键因为“勤王”被圈禁之事也没有出现,所以周王朱恭枵还比较谨慎。
“开封城乃殿下宗藩所在,一旦有失,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河南巡抚吴甡不由轻轻笑道。
“若殿下肯为天下计,散尽家财,天下将士敢不念周王苦心乎?”
吴甡这番话却是说的太直白了,让周王朱恭枵顿时脸色阴晴不定。
其实河南巡抚吴甡前来拜见自己,朱恭枵自度已经猜出来七七八八,也做好了出血的打算。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吴甡自开口以来,一直话里有话,让他摸不着这厮究竟是何心思。
明朝自成祖朱棣以来,藩王一直受朝廷猜忌打压。
大明藩王固然还有许多特权,也能作威作福,但是在历任皇帝的默许之下,也十分不受大明朝野上下不待见。
稍有越距,一旦被御史、督抚抓住把柄,就会被狠狠收拾一顿。
而今天河南巡抚吴甡这番话看似在简简单单的“借钱”,其实却别有意味。
既然有人想做李临淮,有人想做张睢阳,还有人想做郭汾阳,那究竟谁来做唐玄宗,谁来做唐肃宗呢?
原来当年安史之乱之时,固然有李光弼,张巡和郭子仪等人忠贞为国,拼死抵抗,自然也少不了争权夺利,尔虞我诈。
彼时唐玄宗李隆基逃离长安入蜀,太子李亨借机北上,在得到朔方军支持以后,在灵武登基。
而当时郭子仪、李光弼率兵五万赶赴朔方行在谒见,两人分别被任命为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节度使。
这事儿若是事后诸葛亮看来,分明那郭子仪、李光弼正是唐肃宗李亨的“从龙之臣”。
河南巡抚吴甡此时此刻,语焉不详的提及这番话,究竟是何道理?
其实这一番话,不要说周王朱恭枵发懵,吴甡自己也有点发懵。
原来当初左督师朱燮元以“李临淮”自喻,以“张睢阳”激励山西巡抚杨文岳,不过是有话不好好说的文人习气罢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杨文岳这厮看着“张睢阳”这三个字碍眼,转手就派人转交给了右督师杨嗣昌。
杨嗣昌脾性坚韧不足,骤然大败,正是心情沮丧之时,见信不由萌发死志。
于是,他又顺着朱燮元的比喻抬了河南巡抚吴甡一手,称之为“郭汾阳”。
好家伙,“郭汾阳”吴甡接到这书信,顿时展开了充分的联想。
如今“顺贼”兵锋正盛,朝廷胜负犹在两可之间。
大明胜固可惜,若是此战若败,定然帝星移位,天子蒙尘,到时候如天下何?
既然李光弼有了,张巡有了,郭子仪和李隆基也有了,岂不是正缺一位“李亨”?
大明两督师,一个要做李光弼,一个要做张巡,还嘱咐自己要效法郭汾阳,谁是“李亨”,岂不是呼之欲出?
故而,这才有了河南巡抚吴甡拜见周王朱恭枵这一席话。
其非独求取军饷,更是暗示周王朱恭枵早做打算。
反正周王您的王府如今也面临着贼人威胁,何不散尽家财以助“剿贼”?
如果“贼人”被灭,那也算名正言顺;
如果“京师”失陷,有朝廷两都督和本巡抚支持,又有先前“收买”将士之功,岂不能更进一步耶?
什么,你说按照血缘关系,周王朱恭枵血脉已远,不在继承大宝之列?
那汉光武刘秀、昭烈帝刘备也是血脉疏远,不照样开一世基业!
其实吴甡也不知道大明两督师朱燮元和杨嗣昌为何选择周王朱恭枵,但是既然这两位实权人物都达成一致,他小小的河南巡抚自然也不敢违逆其意。
那周王朱恭枵哪里晓得其中有这么多门道,骤然遇到这天上掉馅饼之事,第一反应就是“吴甡要诈我”!
他连忙道:“贼人残害百姓,危及开封府安危,本王身为朝廷宗藩,岂有不尽心尽力之理?”
“只是将士感念之语云云,折杀本王,且莫要再说了!”
“我情愿出五十万两白银,以飨士卒。凡杀贼人一人者,赏银十两。”
“若此,本王财尽,天下贼人可灭五万之数!”
不就要钱吗?我给,我给还不成吗?
我胆小,你可别再吓唬我了!
那吴甡本来以为周王能掏出十万两白银,已是极限,不意他家底居然如此丰厚。
他不由大喜道:“若此,天下可定,朝野可安。”
“臣定然不辜负殿下信任,早晚编练出一支精兵,灭尽天下乱臣贼子!”
第 二百二十二章 葫芦王
“轰轰!”隆隆的炮声响彻起来,截断了太原县城官兵的反扑。
再度进攻受挫的义军士卒,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来。
张顺皱了皱眉头,发现明军边军出身的将领在凭城用炮、坚守城池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
如果说关内明军在和义军作战的时候,是打也打不过,守也守不住的话。
那么宣大蓟辽四镇的明军,则是虽然打不过,但是守得住。
那姜襄虽然之前进攻孙传庭虽然受挫,但是如今一心死守,义军除了硬啃之外,一时半会儿好像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难怪后金虽然连战连胜,却始终无法攻克宣大蓟辽四镇,原来他们在防守方面确实有几分本事。”张顺站在城下看了许久,不由感慨道。
原来就在河南巡抚吴甡拜见周王朱恭枵的时候,义军正在试探着进攻太原县城。
只是这一次明军有备而来,太原县城又被朱燮元有意加强了防御设施,所以义军的进攻并不顺利。
“舜王殿下,这明将姜襄颇有章法,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打不下来了。”张大受同样也看了出来,不由建言道。
“若想破此城,恐怕非‘擎天大将军炮’出马不可!”
张顺这一次也是为了赶路,万斤红夷大炮并没有随军携带过来,故而攻城火力有些不足,无法有效破坏城墙。
“不着急!”张顺闻言摇了摇头,胸有成竹的笑道。
“前期义军进展太快了,这几日缓上一缓,让大伙喘口气反而更好。”
实际上,从三月二日义军大举进攻以来,如今打到太原附近,也不过用了二十日功夫,堪称神速。
如今主力未集,重型火力未到,故而张顺也想稳一稳。
“舜……舜王殿下,其实……”孙传庭犹豫了一下,突然上前道,“其实这山西之地,还有一支义军,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为我所用。”
张顺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孙传庭所谓的义军,应该是当初陕西起义军余脉或者趁乱而起的当地豪杰。
他不由开口问道:“不知这种义军由何人率领,盘踞何处,麾下有多少人马?”
“由此往西,交山之中,又义军四五伙,各据山头,拥兵千百不等,威胁太原。”孙传庭闻言如数家珍道。
“明廷深以为忧,多次遣人往剿,皆无功而返。”
“其部先后有葫芦王任亮、活地草贺宗汉、豹五王之臣、险道神高加计、乡襄人刘浩然等人,其他王刚、通天柱、王堇英、郭彦、王全、巴山虎亦名噪一时。”
“及山西巡抚戴君恩招抚,王刚、王之臣、贺宗汉、高加计、刘浩然先后就抚,随后因挟赏被斩被杀,如今只有任亮、王堇英、郭彦、王全、巴山虎等盘踞在东葫芦川一代。”
“舜王若能招降彼辈,不但西翼无忧,反倒多出一支生力军来。”
原来张顺、孙传庭虽然先后带领大军赶到太原附近,然而西面吕梁山一带、南部上党一带、北部宣府大同一带及东部太行山一带,依旧在明军掌控之中。
表面上看义军犹如一把尖刀,迅猛地刺入明军的心脏——太原,同时也意味着义军前锋处于敌人的包围之内。
如果明军提前有准备,趁着义军主力未到之际围上来,张顺、孙传庭等人恐怕还有些难以招架。
反正如今义军“擎天大将军炮”到达尚需几日功夫,如果能趁机派人说降这支义军,仍不失一招“闲着”。
“哦?不意此地竟有义士在此,谁可为我说之?”张顺闻言一愣,这才明白这些人肯定是孙传庭担任山西巡抚之时准备“剿灭”的对象,所以才对其知之甚深。
“殿下,老道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在此帮不了舜王什么,倒愿意前往。”宋献策不由上前笑道。
“只是贼人凶悍,恐怕会欺我年迈体衰,须向舜王讨要一人,方可成行!”
“哦?不知宋先生准备讨要何人?”宋献策能站出来倒不出张顺意料,毕竟先前说降榆林城,已经显露出他作为说客的绝顶天赋。
只是之前宋献策都是独来独往,没想到这一次却是需要找个人陪同。
“舜王麾下姬龙凤武艺高强,忠贞可靠,愿请其陪同左右,以防万一!”宋献策见张顺有问,不由扫视了魏知友、张大受、孙传庭、悟空、王锦衣等人一番,最终把目光停留在姬龙凤身上。
姬龙凤不由为之一愣,万万没想到这事儿还能扯到自己身上。
“龙凤,你可愿随宋先生走一遭?”张顺倒没有一言而决,反而向姬龙凤问道。
说实话,如今大战在即,姬龙凤正磨拳搓掌,准备大干一场,他根本不想去给一个糟老头子做什么护卫。
眼见姬龙凤犹豫不决,悟空不由跳将出来道:“师傅好生偏心,但有建功立业之事全都推让给他人。”
“如今正合老孙手痒,何不派俺走这么一遭?”
张顺见姬龙凤面带犹豫之色,不由扭头向宋献策问道:“不知换作悟空跟先生前往,是否可行?”
宋献策闻言大喜,道:“若得悟空跟随,此事老道定然手到擒来。”
“好说,好说!”那悟空见宋献策应了,不由兴奋的舞了个棍花,满心欢喜。
“如此,那就有劳先生了!”对张顺来说悟空固然武艺高强,忠心耿耿,但是有王锦衣替代护住在左右,一时间倒也无虞,便一口应了。
且不说张顺如何嘱咐悟空,切莫违逆了宋献策的命令。
且说那姬龙凤虽然成功的说服了舜王,但是看诸人神情,似乎自己吃了一副大亏模样,不由有几分茫然。
“是不是觉得事情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王锦衣见了,不由上前拍了拍姬龙凤的肩膀笑道。
“宋先生先前空口白牙说降了榆林坚城,榆林六姓七门将领俯首称臣,三万明军精锐不战而降,端的是一等一的厉害。”
“所以说……”姬龙凤不由脸色难看道。
“所以说,这是白捡的功劳,若非某家重任在身,少不得争上一争。不曾想姬将军却高风亮节,推让给悟空,在下倒是佩服的紧……”王锦衣笑了。
第 二百二十三章 交山寇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
自太原往西,群山林立,隶属于吕梁山山脉中部,时人谓之:交山。
后世《交山平寇本末》有云:自交山而南,若王山、卦山、石壁;自交山而北,若羊肠、神师、狐突、马鞍及静乐县之周洪、石峡、烂团、石楼、芦芽、管涔等山;
自交山而西,若三座崖、黑黑烟山洞、炼银、孝文、刘王军及永州之吕梁、离石、临县之紫金,延绵广千余里,晋人统名之为交山。
其地东起太原省城,西至黄河,南压交城、汾州、孝义,北逾三关、忻、代,若永宁、岢岚、静乐、临、岚各州县皆包络其中。
历代为盗贼渊薮,而交城所辖诸山尤险峻多盗。
话说那宋献策和悟空两人辞别了张顺,先坐船沿着汾河顺流而下,直抵交城与文水交界,然后弃船换马,向西而行。
两人行了十余里,绕过了文水开栅镇,行至文峪口。
宋献策和悟空抬头一看,果然好一处去处。
只见那山是好山,水是好水。
那山险峻异常,接天连日,不见边际,正夹着一条小道;那水从中汩汩而出,汹涌澎湃。那道两旁又多杂木草树,人烟稀少。
若是张顺此时至此,定然要开口调笑一番。
只是宋献策、悟空乃是两个粗人,哪里想的了这许多?
两人刚刚行至入山口,只见五七个士卒手持刀枪正把守在那里。
那些士卒见宋献策、悟空两人靠近,不由上前喝止道:“兀那汉子,休要近前。这山中进得去,出不来,还是赶快回转为妙!”
悟空见有人阻拦,两眼一瞪正要上前厮杀个痛快,不意宋献策伸手拦了一拦,然后上前唱了个喏道:“有劳几位军爷,贫道乃是武当山的道士,路过宝地,还请行个方便。”
宋献策所谓“武当山”,自然不是后世和“北少林”并称的“南武当”,而是位于永宁州的北武当。
这北武当正好在交山以西,如今他们正好位于交山以东。
两人若想到达此处,需要沿着文水河谷翻山越岭二百里,方能抵达。
那几个士卒一听是“武当山的道爷”,顿时语气和善了许多。
他们不由规劝道:“你也是本地人,须知那‘交山寇’的厉害。如何不绕道他处,以免枉送了性命。”
“这山连山,路弯弯,我俩若是绕道而行,怕不是多走了百十里?”宋献策闻言苦笑道。
“几位行行好,就让我俩过去吧。若是真个因此丢了性命,也是我们命数使然,须怨不得几位!”
宋献策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一叠鬼画符,分给众人道:“老道士穷苦,也没啥好送给几位,唯有这几张平安符乃是我亲手所画,说不得关键时候还能救几位一命,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行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去吧,去吧!”那几个士卒眼见劝不住这两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干脆放他们过去了。
且不说宋献策如何千恩万谢,两人翻身上马,沿着文水河谷的道理一路向交山深处行去。
宋献策和悟空快马加鞭行了三日,走了一百五十余里山路,眼前面山势愈发险峻,这才不得不下马步行。
两人下马步行不久,遥遥望见文水岸边有一处土丘,高约十丈,有些许房屋在上面。
宋献策眼见天色将晚,不由对悟空道:“前面似乎是一个村子,正合咱俩前去借宿一宿。”
“好说,好说!”悟空艺高人胆大,巍然不惧道。
不多时,两人好容易爬上了土丘,定睛一看。
这里哪是村庄,分别是一座营堡的废墟。
原来这土丘上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就在这些残垣断壁上留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和已经发黑的血迹。
“啧啧,还真凶残呐!”宋献策伸手擢了一点土,用手捻了捻道。
“牛鼻子,你看!”就在宋献策仔细观察土丘上的情况的时候,突然听到悟空突然喊了一声。
“你这秃驴……”宋献策正待反唇相讥,结果扭头一看,不由一惊。
原来这土丘背靠大山,前临文水,居高临下,视野开阔,端的是一处好去处。
那宋献策正看到有数骑顺着文水而下,丝毫不惧山势险峻、地形陡峭,正往这土丘驰骋而来。
“要不要做了他们!”悟空对宋献策比划了一个手势,丝毫没有出家人的半点慈悲。
“动嘴由我,动手由你!”宋献策皱了皱眉头道,“只要他们不先动手,咱们就先不动手。”
对于宋献策来说,他最喜欢的是“守规矩”的对手,最讨厌的是“不守规矩”的对手。
想当初榆林城龙潭虎穴,他宋献策也敢孤身而进,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场面人”,只要能说得上话,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而这些人则不同,他们是“规矩的破坏者”。
自己若是没人保护,说不定还没有找到“话事人”就被人一刀剁了,这也是为何他开口向张顺讨要姬龙凤的原因之一。
“真是好胆,哪里来的肥羊?”不多时,那数骑也爬上了土丘,他们眼见悟空高大魁梧,不敢擅动,便开口问道。
“义军三十六营盟主舜王兼奉天倡义总统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北直隶四省一京军政司法等一切事宜麾下大国师宋献策、美猴王孙悟空在此,奉命前来宣喻,不知那任亮何在?”宋献策闻言不由傲然道。
若是不开口,我还倒怕你三分,只要肯让老道士我开口,那自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宋献策这跟说单口相声似的,一下子唬住了众骑。
“这……”众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傻了眼。
“口说无凭,休怪我等谨慎。阁下要是满口胡噙,岂不是害了我等性命?”好半晌,才有人反应了过来,连忙开口道。
“王刚、贺草地和豹五这几个你们听说过吧?”宋献策冷笑一声,反问道。
“他们几个?都早死啦!”这几个骑卒不由暗松了一口气,不由笑道。
“既然本国师在此,难道还不知道他们几个的下场不成?”宋献策不阴不阳道。
“这几个不过是‘闯将’李自成麾下裨将罢了,无甚出息,不受重用,这才滞留在山中。”
“而那‘闯将’李自成也不过是我家舜王麾下一员大将而已,不知你们这葫芦王有没有胆子不来见我?”
那几个骑卒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当场撒出尿来。
你道为何?
原来当初陕西义军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境内以后,这任亮一干人等才响应起兵。
若是仔细论起来,不过是王刚、贺草地、豹五等人的后辈。
好容易这两年王刚、贺草地、豹五等人死于官兵之手,任亮等人才熬出头来,不曾想来了一个“爷爷的爷爷”,哪里顶得住?
第 二百二十四章 巴山虎
“在下任亮,不知是哪位英雄当面?”宋献策没想到自己恐吓了几句,那“葫芦王”任亮居然连夜从山寨赶了过来。
“在下义军三十六营盟主舜王麾下大国师宋献策,这位是舜王麾下大将美猴王孙悟空,这次受舜王之托,前来见一见葫芦王。”宋献策不由拱了拱手道。
“大胆!”宋献策话音刚落,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跳将出来喝道。
“什么美猴王,丑猴王,你哄洒家没读过《西游释厄传》不成?”
也不知道宋献策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给自己按了一个大国师的名头的同时,顺便给悟空也按了一个“美猴王”的绰号。
这种把别人当傻子耍的行为,果然激怒了对方。
“巴山虎,不可无礼!”任亮连忙喝了一句,然后自个却一动不动。
宋献策看的明白,自然知道这定然是出自于“葫芦王”任亮的授意。
俗话说:宁为鸡首,不为牛后。
那任亮“葫芦王”当的好好的,哪有听人几句空口白话,就与人做狗的道理?
这帮人目光短浅,未必识得舜王的厉害,先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然后才好说话。
原来这巴山虎,本姓高,乃汾西人氏。
后来起兵以后曾经得罪了势力强劲的王刚,幸得任亮跪求告免。
故而此人对和王刚有关的义军颇为反感,而对葫芦王任亮死心塌地。
“巴山虎?巴山虎是什么东西!”悟空闻言不由两眼白眼一翻,颇不屑道。
宋献策这句“美猴王孙悟空”喊的他甚是舒坦,他不介意借机活动活动筋骨。
“嗷,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金角、银角二魔坐下的小妖。亏得你孙爷爷记性好,还曾记得!”
妮玛,巴山虎闻言不由跳将出来,怒道:“好个贼子,焉敢如此辱我。”
“是好汉的,出来搭搭手!”
原来《西游记》中,金角大王、银角大王麾下刚好有个小妖唤作“巴山虎”。
若是往日戏言,那巴山虎倒也不恼。只是如今悟空自称美猴王,他那绰号被念叨出来,自然是被人贬了一番。
“好说,好说,不知你是比兵器,还是相扑?”悟空咧嘴一笑,不曾有半分惧色。
巴山虎看了看悟空那可怖的身形,自度相扑不如人,便连忙道:“大家都是刀尖上舔血之人,自然是比兵刃!”
好家伙,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宋献策眼见任亮没有阻止的意思,不由淡淡的嘱咐了一句:“别打死了!”
开什么玩笑,别说你这劳什子巴山虎、巴山虫,就是你们这二三十人一起来,也未必抵得住悟空这一根铁棒!
那巴山虎闻言愈加愤怒,只取了一把枪,约莫有六七尺长,前来邀战。
悟空见了更为不屑,不由摇了摇头跳了出来。
原来悟空手中的铁棒虽然重达三十六斤,其实才五尺长短,一寸五六粗细,在身高六尺五寸的悟空手里显得短小而又纤细。
那巴山虎不由笑道:“我这枪唤作快枪,枪长六尺五寸,本可释放弹药,今日且饶了你这一遭,让你瞧瞧爷爷的厉害!”
“废话真多,看打!”悟空哪里耐烦,一棒打了过去。
那巴山虎后退一步,脸带冷笑,只用手中快抢一磕。
别小看这一磕,却是他的“绝技”。
原来这快枪木把长五尺,铳身长二尺,铳膛内插有枪头,故而头重脚轻,除了射击以外,最为难用。
然而这巴山虎家传的武艺正是长柄狼牙棒,早已经因为火器的兴盛而惨遭淘汰。
那巴山虎自起兵以后,偶然发现明军的快枪手感和狼牙棒颇为相似,遂换棒为枪,练出了一门奇门武艺。
那铳身皆是用精铁打造而成,颇为沉重,他这一磕基本上没有哪个武器能抵得住。
只要对方武器被他磕开,他顺势往前一捅,便能要了一条好汉的性命。
也不知有多少好汉本领高强,武艺精熟,皆因为误判了他手中武器的份量而丧命。
眼见悟空这一棒打来,巴山虎的嘴都快要咧开了。
那曾想两器相交,只听得“铛”一声,巴山虎虎口欲裂,手中的快枪差点飞了出去。
他正待要走,只是哪里还来得及?
只见一条铁棒兜头打了下来,眼见自己就要脑袋开花,命丧于此之际。
只听得一人急呼道:“好汉手下留情!”
“呼”的一声,只见那铁棒稳稳的停在了巴山虎脑门前。
顿时一滴冷汗从巴山虎额头上滚了下来,一直滚过了眼角,滚过了脸颊,滚过了下巴,最终落到了地上,摔成了八瓣。
“好……好汉,好……好功夫,好铁棒!”巴山虎不由结巴道。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这巴山虎哪里还不明白,这厮赫然使了一条浑铁棒。
他自己练就的本是战场的本事,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刚猛路线。
不料对方竟然比自己更刚更猛,那么再比一百次,自己也是同样的结局。
“呵,无趣!”悟空嘴角一翘,收回了手中的铁棒,轻若无物的挽了一个棍花。
“怎么样?”不知何时任亮已经走到了巴山虎的跟前,低声问了一句。
“高加计死后,估计也就李述孔能和他练练!”巴山虎惭愧的应了一句。
任亮用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向宋献策笑道:“好壮士,好武艺,如今我却是服了!”
“若是舜王麾下都是这般猛将,天下何足道哉!”
宋献策眼见他依旧闭口不谈“合营”之时,不由主动开口道:“此乃一人之勇,全力厮杀,不过二三十而已,当不得什么。”
“如今舜王出师北伐,直指大明京师。不知葫芦王欲为友耶,欲为敌耶?”
“哈哈,孔夫子有句话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任亮不由笑道。
“如今舜王威名最盛,又是义军三十六营盟主,我焉敢为敌?”
“只是话又说回来,不管谁天大的本事,地大的名头,断然没有一句话就让弟兄们卖命的道理!”
“不知葫芦王有什么想法,不妨划下道儿来,老道士接着!”宋献策半眯着眼笑道。
“不敢,不敢,舜王的国师、大将,我哪敢划什么道儿啊?”任亮不咸不淡道。
“只是这山中人多口杂,非我一人而决。”
“由此往西北五六十里外静乐境内有座周洪山,山里有座周洪寨,寨里有个好汉唤作李述孔。”
“此人名声仅仅亚于我,但是年轻气盛,又有几分本事,素来不听我号令。”
“若是国师能说服此人降于舜王,葫芦寨上下,敢不从命?”
第 二百二十五章 李述孔
“葫芦王,咱们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第二天一早,任亮麾下的将领王瑾英眼见宋献策、悟空两人两骑施施然离去,不由有几分不甘的问道。
“不放他们走,还能怎地?”任亮冷笑一声道。
“那李秀才可不是好惹的主儿,麾下有精骑一两千,哪怕当年的王刚也不如他这般威风。”
“若是这两人能折服此人,咱们自然是无话可说。”
“若是他们两人连此人都拿不下,又有何面目再来见我?”
原来这“交邑夙称脊土,西北皆崇山峻岭;耕其间者,强半如获石田”“耕耘地十不得一二,其民多习鸟打飞走为生,技精湛,童子妇女皆能之。”
“山之饶者,颇富林木,堪贩卖。又利畜牧,界北有石峡,属静乐县境,故左氏所称屈地也,多产良马。”
“西境刘王军山中,多生草药,骡马放秣其中,辄无病,壮健善走,异他产。”
所谓“石田”,即指多石而不可耕之地,多用来形容无用之物,由此可知此地百姓根本无法以耕种为业。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交山境内既然无法发展农业,这里的百姓自然依托山林,多从事狩猎、养马、贩木、冶铁、皮革等业。
且不说其他诸业,但说这畜牧养马一项。在历史上,静乐县及忻州、代州等地,正是著名的养马之地。
西汉、北齐及北宋都先后在此设立牧苑,以生产良马闻名于世,自古有“娄烦骏马甲天下”之谓。
在这以任亮为首的三座崖义军还好,虽有良马,尚需从静乐境内购进。
而对占据了周洪山的李述孔来说,他本身就处于战国时期的娄烦之地,自然多战马骑士。
当初李述孔未起兵之时,因遭人陷害入狱,就是由好友刘让星夜赶往归化城,招徕五百精骑,杀官劫狱,这才得以逃出生天。
如今又起兵这许久,他麾下的力量可想而知。
故而这“葫芦王”表面上是向宋献策退让了一步,实际上却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那宋献策、悟空如何知晓这厮这等打算,只是离了这废堡,沿着西葫芦川谷地一路向西行去。
原来这文水上游正有两条支流,一支唤作西葫芦河,一支唤作东葫芦河。
这两条支流形成的谷地,被当地人分别唤作西葫芦川河东葫芦川。
任亮所据三座崖,正坐落在东葫芦川上;而西葫芦川内众多村庄,正是以任亮为首的诸义军跟脚所在。
而正是因为任亮掌管了这“东西两葫芦”,这才有了这葫芦王的诨号。
且不说任亮等人如何打算,且说宋献策、悟空好容易赶到了西葫芦川尽头,翻山跃岭,折而向北,来到了南川河谷地。
两人又行了三四十里,只见那南川河又汇入一河,谓之涧河。
两人刚到涧河附近,早有七八个骑士围了上来,厉声喝道:“兀那汉子,哪里来的!”
宋献策闻言不由端坐在马上,捋了捋胡须道:“我乃……”
“义军三十六营盟主舜王兼奉天倡义总统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北直隶四省一京军政司法等一切事宜麾下大国师宋献策、美猴王孙悟空在此,哪个不服!”结果宋献策才一张嘴,不料悟空那憨货突然接口,把先前宋献策的说辞背了一通。
宋献策不由以手扶额,差点被这猴子气死当场。
“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这般长?”那骑士闻言一乐,张口又复述了一遍,然后问道,“不知可否有疏漏之处?”
悟空没想到这厮记性这么好,一下子傻眼了。
而宋献策却不由心中一凛,暗道:“这李述孔果然名不虚传,手底下人倒有两下子。”
原来宋献策在来之前,已经知晓李述孔麾下多马,有一支精锐骑兵,倒不甚吃惊。
只是如此人这般拥有出色的记忆力和察言观色能力,却是了不得。
为何?
因为似这般人物,往往都是出色的斥候。
斥候之于军队,犹如耳目之于人一般。
李述孔麾下多骑倒不可怕,可怕的是若他拥有一支出色的斥候,那就难对付多了。
想到此处,宋献策不由拍马上前道:“阁下好记性,却是这般。”
“我等乃是舜王麾下的将领,前番刚会过‘葫芦王’任亮,正好想再拜会拜会李寨主,不知可否劳烦诸位通传一声?”
“好说,好说!”虽然天色将晚,那人犹自派人返回山寨汇报,自个则下马陪同宋献策和悟空。
宋献策见他们腰夸弓矢,背挂鸟铳,不由奇怪道:“老道士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奈何心中又痒的紧。”
“老先生但问无妨!”那骑士倒也爽快,一口应了。
“不知你们这鸟铳是缴获来的还是自行锻造?”宋献策不由借坡下驴道。
“有缴获的,也有锻造的。”那人闻言笑道。
“山野之人,多用此打猎,本无甚出奇之处。只是若论精良,还要数娄烦王家庄。”
“那里有一个王员外,专门做此等营生,与我家寨主相善,故而人人配得好鸟铳。”
宋献策闻言一凛,好骑兵、好斥候,如今又加上好火器,恐怕这李述孔非同小可。
宋献策和悟空等到天色一黑,生了一堆火,正打算就这般过夜。
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起,随即一声爽朗的声音响起:“我听说舜王遣使前来相招,不知贵客在哪里,却是李某怠慢了!”
“此人莫非李寨主乎?”宋献不由扭头问了一句。
左右骑士不由相视而笑道:“不是他,又是哪个!”
宋献策连忙应道:“宋献策在此,劳烦李寨主询问。”
他话音刚落,只见七八骑猛的冲了进来,当先一人马不停蹄,一跃而起,忽地落在了众人面前。
宋献策抬眼往去,只见此人虎背熊腰,双目精光四射,端的是好一员虎将。
然而那马失了缰绳,竟然径直向两人冲撞而来。
悟空不由向前一跃,拦在了宋献策面前。
他连冲了五七步,只把身子往前一探,一手捉了缰绳,一手把那马脖子一搂,随即大喝一声道:“止!”
“咴咴!”那骏马何止六七百斤之重,猛地冲撞过来,怕不有千斤之力。
那悟空被他连连撞动了六七步,眼见就要撞到了老道士宋献策身上。
不意悟空早已经卸去力量,只用力往上一掀,掀的那马前蹄高扬,几乎要踏在宋献策脸上,却是止住了脚步。
“好力气,好胆色!”那李述孔见状不由瞳孔一缩,顿时对传说中的舜王高看了一番。
列位不要以为任亮、李述孔这般人只知道争强斗狠,其实也自有其门道。
一试其使者勇力,试探其实力如何。
二试其使者胆色,试探其上下是否一心。
使者乃主君之脸面,自然是精挑细选之人。
若其勇力不足,说明其麾下无人。
若胆气不足,说明麾下无人为其效死。
故而宋献策出行之前特意向张顺讨要武艺高强的猛将,其意也在此。
那李述孔莫看是个秀才出身,其实也是一身好勇力。
原来他家居三元村,后来移居何家庄。
彼时他家中刚好有一副井辘石架,重达四五百斤。
李述孔舍弃不得,竟然将其背负而起,移到七八里外的何家庄,由此而声名大噪。
如今他见悟空如此神力,叹为观止,自度胜他不得。
李述孔不由笑道:“舜王麾下真是人才济济,若想让我归顺舜王,倒无不可。”
“只是某家有一般绝技,使得一手好鸟铳。两位若有人能胜得我,我甘愿认其为主,麾下二千骑士任其驱使!”
“这……”宋献策闻言顿时傻了眼,那悟空虽然天生神力,却拙于弓矢、鸟铳。
那李述孔既然敢提出比试鸟铳,自然是个中好手,两人又如何是其对手?
第 二百二十六章 值了
话说李述孔提出要比试火铳,宋献策一时间果然束手无策。
正当此时,不意悟空突然上前一步,笑道:“若说开弓放铳,俺老孙却是不成。”
“不过李寨主若是有兴致,洒家不妨陪你耍耍。”
悟空一边笑着,一边走到了篝火旁,伸手抽出了一根柴火,然后把在地上焗灭了火苗,独留些红炭在上面。
“你这……”李述孔见悟空自曝其短,不由莫名其妙,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过,放铳我不行,持靶你不行!”悟空笑道。
“如今夜色已深,伸手不见五指。我可以持此柴火,有请李寨主射其红炭,不知如何?”
众人闻言一愣,顿时为悟空的胆气所折服。
深夜持炭,射手只见火星不见人影。若是稍有差池,恐怕就要命丧当场。
这种行为在后世一般叫作“虎”,或者“憨”、“亡命之徒”,然而在这个时代的贼寇眼中,却是一等一的好汉行径。
“好!”早有人都忍不住喝彩起来,开口赞道,“好汉子,真是泼天的胆子!”
眼见这厮气势压过了自己,李述孔一时间也不由作了难。
他虽然自认自己鸟铳百发百中,但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万一自个失手将他打死。
到时候向舜王赔礼道歉事儿小,恐怕坏了名头,日后遭人耻笑事儿大。
眼见李述孔犹豫起来,有一人连忙站了出来,摇头晃脑道:“不妥,不妥,此法却是不妥。”
“我家寨主若是射中了无甚可喜之处,若是射偏了却担了莫大的干系。”
“阁下坐享其成,而我家寨主又不能决出胜负,岂不左右吃亏,白白忙活?”
“你又是哪个?”悟空闻言乜斜了一眼,十分不屑道。
俺老孙乃是齐天大圣,什么阿猫阿狗也敢上前呲牙咧嘴?
“在下刘让,乃是周洪寨二寨主是也!”那人心里颇为恼怒,不过面上却傲然道。
原来这人便是李述孔的好友刘让,当初星夜前往归化城,招徕五百精骑,攻破静乐县城救出李述孔之人。
宋献策生怕悟空再出言不逊,连忙上前客套了两句。
悟空这厮却是思忖道:“俺老孙虽是不善火器,但是不能堕了师傅的名头,且看我挤兑他两句。”
想到此处,悟空不由笑道:“你这厮虽然没大没小,不过这番话倒有几分道理。”
“不如这般:先由老孙持柴,由李寨主试射;然后再由李寨主持柴,由俺老孙试射。”
“射中者胜,射偏者败。若是平手,继续射击便是,直到一方射偏或者一方不敢持柴者乃止,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妮玛,刘让、李述孔闻言不由心中暗骂悟空卑鄙无耻。
原来李述孔精于鸟铳,夜击火炭,自度也有九成把握,中炭而不伤人。
然而悟空却于鸟铳一道一窍不通,若是让他持铳射击,让李述孔持柴立靶,那真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如此以来,如果说悟空持柴风险只有一成的话,那么轮到李述孔持柴,风险则骤然增至五成,这哪里还有公平可言?
刘让闻言不由大怒,正待要上前讥讽他几句。
不意那李述孔把手掌一抬,制止了刘让,反倒开口答应道:“好,就姑且依这位壮士所言。”
“请壮士后退五十步,由本寨主先手放铳。”
原来李述孔身为一寨之主,其实并不在乎这点输赢小节,反倒另有一番计较。
自古交城多寇,自他起兵以来,旋起旋灭者不知凡几。
远的姑且不提,近的就有岢岚高加计、交城王刚、贺草地、刘浩然、豹五一干人等。
结果不等他们风光许久,早被官兵砍了,充作军功。
交山境内的贼寇被人砍了一茬又一茬,如今也只剩他和任亮,以及王堇英、郭彦、王全、巴山虎几个人罢了。
然而就这几伙人,还“卷”的不行。
交山境内,地贫民乏,本就养活不了多少人,更不用说他们这些脱产的“贼寇”了。
他能养起来两千骑,已经是本地供养的极限了。
像任亮、王堇英、郭彦、王全及巴山虎一干人等,更是半民半寇的存在。
那任亮被称作“葫芦王”,其实就是因为占据了“东西两葫芦”的缘故。
其中东葫芦川地势险要,任亮便在川中三座崖设立营寨。
而条件较好的西葫芦川,则是任亮麾下一个喽啰耕作所在。
他们忙时为民,闲时为贼,有根脚在此,最难以剿灭。
所以,最终就形成了周洪山和三座崖两股谁也吃不掉谁的势力。
然而相对于“小富即安”,甘愿一辈子做贼的任亮而言,颇读了几本书的李述孔,总想有一番作为。
先前陕西义军东渡黄河而来,一度让他看到了某种希望。然而,没想到这种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如今的舜王,虽然又让他看到了这种希望。
然而,他再也不想让自己再度失望,所以才要故意刁难一番。
胜负无所谓,只要能证明这厮是一条好汉,那就是赔了自个身家性命,这辈子也是值了。
想到这里,李述孔挑选了一支长鸟铳,熟练的往铳膛内倒入了火药。
然后,他又从身上撕下了一片布片包裹了铅弹,用通条送了下去。
再慢慢的倒入些许引药,接过刘让手中已经点燃的火绳,仔细的夹在了龙头上。
等到李述孔慢慢的完成了这些动作,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李述孔这才端起了火铳,闭上一只眼,三点一线瞄准了黑暗中的火星。
“大和尚,我就要放铳了,你准备好了没有?”李述孔突然开口问道。
“只许放铳,不须放屁!”悟空不耐烦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砰!”悟空话音刚落,李述孔果断的放了一铳。
“哎呀你这厮不讲武德!”宋献策听得铳声,不由心中一紧,只是他还未来得及问候一声,却听到悟空大呼小叫的声音。
不多时,只见这厮跑了过来,把手中柴火递给了李述孔,笑道:“这一次算你打准了,如今却是轮到俺老孙了!”
宋献策上前仔细一看,只见柴火烧红处却是少了一块,想必定是李述孔的手笔。
他不由赞叹道:“李寨主好铳术!”
“却不及美猴王好胆识远矣!”不曾想那李述孔却摇了摇头,笑道。
“如今我却是算服了,情愿追随……”
“寨主!”不意李述孔刚一开口,那刘让不由急了起来。
“且听我说完!”李述孔制止了刘让的质疑声,继续扭头向宋献策道。
“只是让我李述孔一人服气易,让我麾下两千弟兄服气难。”
“李某麾下人马虽少,若舜王不能得士卒之心,恐怕无人能为之死战,还请国师转告殿下!”
“好说,好说!”“大国师”宋献策闻言哈哈一笑,遂从怀着掏出两份文书,抽出其中一份递给李述孔道。
“老道士来交山之前,曾向舜王讨得两份空白告身。”
“一封为总兵之职,一份为副总兵之职。”
“如今李寨主既然在任寨主之先,自然当得这份总兵的告身。”
“至于舜王那边,李寨主……不,现在应该称李总兵了,一见便知。”
“天下英雄何其多耶,然乐为之效死者,唯舜王一人而已。”
“有功赏,有过罚,允厥执中,不曾有所偏废,此乃天生帝王耳!”
第 二百二十七章 攻城
自从宋献策、悟空离去以后,张顺继续命令士卒轮番攻打太原县城,连续三五日,皆无功而返。
这一日,张顺正在考虑是否把进攻重心由太原县城改到旧县圪塔的明军营寨处。
孙传庭突然推门而入,欣喜的汇报道:“舜王,‘擎天大将军’到了!”
“哦?”张顺闻言不由大喜,连忙问道,“此次是何人领兵至此?”
义军“擎天大将军炮”重达万斤,威力无穷,乃是军国重器。
故而在运输过程中,自然有大队人马护卫。
如今义军虽然已经抵达太原附近,但由于张顺身边兵马不足两万之数,实际上并不具备和明军决战的条件。
故而他在攻打太原县城的时候,实际上有意控制着战争烈度和进度。
“领兵者乃是徐全,其麾下又有卢象晋、申靖邦两营人马,一共一万一千兵马,正护卫‘擎天大将军炮’四十门。”孙传庭连忙应道。
“如今正在外面安营扎寨,稍后前来拜见舜王。”
“四十门?四十门也堪用了!”张顺点了点头,然后下令道。
“将士们已经歇息的太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一会儿你让他们过来见见我,明天一早准备大举攻城!”
且不说义军如何打算,且说姜襄这几日为义军所困坐守太原县城。
初时惊疑不定,生怕为义军所擒。待到时间一长,眼见义军无法攻破城池,倒不甚在意。
甚至他还得意洋洋道:“那后金是人,那顺贼也须是人。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须没有三头六臂。”
“如今我坚城火器在手,即便是声明大噪”
这一日天色刚亮,早有士卒汇报道:“姜参将,顺贼又在城外架炮了!”
“走,出去看看!”姜襄年富力强,倒是好精神,早睡早起,闻言不由连忙披了铠甲道。
等到姜襄走向城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密密麻麻十余处正在热火朝天的架炮。
姜襄不由心里一突,连忙问道:“外面顺贼是不是来了援军了,怎生这许多炮?”
原来这时代的明军将领相对于探查敌情,而更热衷于带领小股精锐、家丁搞突袭。
结果昨晚义军大队援军到来,居然没有被龟缩在太原城里的明军发现。
“大……大概是吧,那里好像多了一片营地,约莫有万余人。”姜襄身边的将领伸着脖子看了半晌,以玩“大家来找茬”的精神,终于发现了今天和昨天的些许不同。
“又来了万余人?”姜襄闻言吓了一跳,“这顺贼是属兔子的,怎生有如此多兵马?”
“不成,不成,赶快遣人前往太原府城,请左督师早点派人支援。”
开什么玩笑,我这样一座小城,那顶得住这许多兵马?
“那城外?”士卒眼见姜襄要走,不由担心的问道。
“不妨事,让他们继续轰,等他炮打红了,让骑兵出城冲杀一阵就是。”姜襄不以为意道。
太原城坚,难道他们还能轰塌了不成?
“轰!”姜襄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巨响,只震的众人两耳嗡嗡直响,随即一声巨大的碰撞响声响起。
姜襄只觉得立足不稳,脚下一震,如同地龙翻身了一般。
他不由猛地扭过头来,一脸惊骇的望着不远处硝烟弥漫的一处炮兵阵地。
“这……这……这炮声不对!”姜襄不由不安道。
由于火炮的口径、长短和装药不同,发炮时的声音也不尽相同。
那姜襄作为积年老将,只一听这浑厚的炮声,就知道这一次来了个大玩意儿。
“红夷大炮,是红夷大炮!”早有人惊叫道。
姜襄暗自摇了摇头,红夷大炮算什么。
大同城中红夷大炮也不少,哪个有这般声响?
不过姜襄站在城楼上,一时间也无法查看城墙情况。
不过,很快姜襄就不用担心这个事儿了。
因为义军的第二炮、第三炮随即而来。
凡炮兵,必先校射然后才进行齐射。
姜襄眼看着义军一炮又一炮响起,炮炮都对准了太原县城西南角,顿时反应了过来。
“贼人欲轰开城池,然后进攻。”姜襄不由大声喝道。
“来人呐,给我准备一千步卒,等顺贼炮声结束,给我上去守住西南角!”
“再给我准备五百骑兵,随本将出城,前去毁掉那些红夷大炮!”
守久必失,若是让“顺贼”这么远远的轰击下去,就是铁打的城墙,照样也挺不住呀。
“将军,万万不可!”不意姜襄话音刚落,早有人规劝道。
“贼人火炮众多,怕不是有百余门。若是将军以身犯险,岂不是羊落虎口!”
“怕什么!”姜襄闻言不由笑了,“贼人虽然火炮众多,打不中又为之奈何?”
原来姜襄等边军又不是没遇到过有火炮的对手,也早已经摸清了其中门道。
凡对阵火炮,只需在其射程外诱敌开炮,然后趁其装填间隙猛冲便是。
被骑兵近了身的火炮,基本上只能任人宰割罢了。
不多时,太原县城南门突然城门大开,随即一支骑兵鱼贯而出。
领头之人不是别个,正是那明军守城参将姜襄。
下了城楼,失去了登高望远的优势,只见城外密密麻麻都是义军。
姜襄皱了皱眉头,选定了一个方向,不由下令道:“走,全军以哨为单位散开。”
“务必不骄不躁,先骗敌炮开火,然后再冲。”
“骗一炮,则冲一炮;冲一炮,则毁一炮,万万不可贪多!”
不多时,姜襄凭借着之前的记忆,绕道城西,发现了义军最靠西北的一个炮兵阵地。
“第一哨上前,只许败,不许胜!”姜襄驻足立马,不由大声下令道。
“第二哨紧随其后,一旦顺贼放炮,便放马冲锋,只许进,不许退,违令者杀无赦!”
“第三哨,第四哨分列左右虚张声势,谨防敌人骑兵。”
“第五哨且随本将在此观战,随时准备支援!”
“喏!”姜襄麾下这五百精骑几乎是他全部家当,自然是如臂指使,非同小可。
只听见姜襄一声令下,众骑兵齐齐散开。
仅仅五百骑,竟然被他使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孰道明军无人,我看这人水准可不差!”此时此刻,张顺正站在高台之上,眼见明军骑兵鱼贯而出,阵列变幻,不由感慨道。
张顺手底下也有些骑兵,其实仔细论起来,水准比对方并不高明多少。
“舜王麾下是兵,明军这五百骑却是家丁!”孙传庭对此知之甚祥,闻言不由笑道。
“故而小规模交锋,明军不在义军、后金之下,若论大规模决战,则不如义军、后金远甚。”
第 二百二十八章 骑兵与火炮
“驾驾!”随着明军骑兵挥动着马鞭,密集的马蹄声如同鼓点一般响彻了起来。
在一面三角小旗引领下,第一哨骑兵脱离了明军大队,向前奔驰。
而与此同时,又有两哨骑兵,一左一右如同凤凰展翅一般,向两侧展开。
三哨骑兵呈品字形展开,一时间战马驰骋、旗帜烈烈、尘土飞扬。
不过,这些出阵骑兵倒不急着冲,向义军的火炮阵地。
反倒游荡、徘徊在义军火炮射程之外,不断嗷嗷怪叫着,反复试探。
一副“我进来了,我出去了,我又进来了”的欠打模样。
“他……他们在干什么?”当面的义军炮手远远的望了半天,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花活,不由疑惑起来?
“肃静,战场上不许聒噪!”炮营旗旗长闻声不由大声喝止道,“违令者,格杀勿论!”
由于组织度的原因,这个时代在战场上根本不允许士卒随便交头接耳,以免影响士气。
“这是明军骑兵欺我无人,试图引诱我等放炮呢!”早有炮长看的明白,连忙低声对旗长述说道。
“嗯!”那旗长点了点他,也深以为然。
他思忖了一下,不由下令道:“第一什野战炮换装实心弹,听令发炮。其他队不许发炮,违令者斩!”
“第一什得令!”第一队的炮长闻言应了一声,连忙下令士卒用钩子勾开封土,然后炮口朝下把霰弹、木马子及火药倾倒了出来。
不多时,第一什装填完毕。那炮长连忙上前汇报道:“第一什野战炮实心弹装填完毕,请指示!”
“发炮!”旗长点了点他,下令道。
“发炮!”什长闻言转过身去,复述了一遍道。
炮手闻令连忙用烧红的火钩往药孔里一勾,随即一声巨响,一枚炮弹伴随着一股烟雾,猛地窜出了炮膛。
然而在众人的目光中落到对面骑兵群中,那一哨骑兵如同被石头惊起的麻雀一般,瞬间各奔东西。
当然,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挺唬人,其实因为距离太远,实际上一个人也没有伤着。
当面骑兵见“骗”得“顺贼”开炮,明显兴奋了起来。
原本散开躲避义军炮弹的第一哨骑兵,很快发现义军不在开炮,便很快聚集在一起,排着疏散的队形向义军火炮所在奔驰了过来。
“二什、三什野战炮开炮,其他炮继续待命!”旗长远远的看了,面不改色,有条不紊的下令道。
义军火炮编制,十人一炮,一旗五炮。
故而这一次每处阵地分别设野战炮五门,黄金炮五门和擎天大将军炮一门。
由于这时候明军骑兵较远,故而野战炮旗长率先发炮,以骗取明军骑兵靠近。
而明军骑兵又不傻,哪肯贸然靠近?
故而第一哨骑兵往前突击了二十丈左右,连忙向左右分开,从两侧往后回旋。
不过这一次,这些骑兵就没有之前那么幸运了。
只听得两声炮响,随即有几个倒霉蛋不是被霰弹打伤了战马,一头栽了下来,就是被霰弹打个对穿。
然而这些骑兵闻声不惊反喜,终于骗出对方的火炮了!
其实明军骑兵也晓得义军未必没有杀招,只是已经连续骗出了两次炮响,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若果再拖延下去,等到这两次射击的火炮重新装填起来,那么刚才好容易骗出的炮弹,将变得毫无意义。
“杀!”随着第一哨骑兵分列两侧,第二哨骑兵鱼贯而出,猛地向义军火炮阵地冲锋起来。
“杀啊!”与此同时,明军处于两翼的第三哨、第四哨也分别绕向义军左右两侧。
先引诱对方放炮,然后从多个方向进行冲锋,乃是精锐骑兵对付对付火炮的绝活儿。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火炮固然是战争之神,骑兵也是冷兵器时代的陆战之王。
“黄金炮,黄金炮对准正面!”眼看着对面骑兵终于发起了冲锋,炮兵阵地的军官早大声喝了起来。
黄金炮,这种被张顺誉为“最佳霰弹炮”的大口径火炮被义军当做杀手锏,终于祭了出来。
五十丈……三十丈……二十丈,敌人的弓矢已经射到了义军人群之中,造成了些许骚动。
直到这个时候,炮兵军官才大喝一声道:“放,放炮!”
“轰!轰!”有两门黄金炮一左一右,呈交叉火力,率先吐出了火舌。
十余骑兵,连人带马还未摸着义军一根寒毛,当场被扫落在地。
然而,不等剩余其他明军骑兵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第二轮打击又随之而来。
又是两门黄金炮,一左一右交叉射击,织成了一张密集的火力网,瞬间把第二哨骑兵笼罩了进去。
“啊啊啊!”随着震耳欲聋的火炮声响起,明军骑兵的惨叫声几乎被完全覆盖,只看到很多人表情扭曲,嘴巴一开一合,几乎张到了最大。
而就在黄金炮对付当面明军骑兵的同时,义军另外两个方向也开始了自己的杀戮盛宴。
一侧是由一门野战炮和一门黄金炮组成的火力网;而另一侧则是由万斤红夷大炮“擎天大将军”铺就的死亡之路。
可怕,及其可怕!
姜襄麾下这些骑兵不是没有冲击过敌人的火炮阵地,但是没有一个敌人能有如此强大的火力。
以前那些所谓的“灭虏炮”、“弗朗机”、“大将军炮”和这些火炮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巨大的声响过后,许多神情呆滞,精神麻木的坐在马背上。
随波逐流任凭胯下的战马将自己带到任何地方。
刚刚经历过弹雨的洗礼,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伤了。
只是机械的冲了过去,眼看着面前的敌人越来越近。
“咦”突然间他们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我冲过了死亡线?
那岂不是意味着很快就是屠戮那些改死的炮手了!
然而,还未等到他们脸上的笑容开始绽放,就直接僵在了脸上。
原来义军火炮阵地硝烟散去,迎接他们的是一排密集的鸟铳手和鸟铳手身后密集的长枪阵。
或许明军有足够多的骑兵,便能攻破义军的火炮阵地。
然而像姜襄这般只带领五百骑出城,又分成数哨进行冲锋,哪里是义军密集火力的对手?
“不!”姜襄眼睁睁看着自己麾下的三哨精锐,在三个方向分别遭到了义军火炮的洗礼,一时间队形都稀疏了很多。
然而就在剩余骑兵刚刚冲破了火炮的封锁之后,面临的又是鸟铳的攒射和长矛的刺击。
正所谓一鼓作气,姜襄知道这一次麾下骑兵遭此重创。
若是这一次拿不出半点战绩,恐怕日后再也没有冲击火炮阵地的心气儿了。
他不由一咬牙,高声喝道:“众骑士听令,趁着敌人火炮旧力一去,新力未生之际,随我拼死一搏!”
第 二百二十九章 我要见舜王
就在明军参将姜襄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其实遭受骑兵攻击义军火炮阵地也已经岌岌可危。
义军的火炮阵地,又不是明军的车营,故而虽然有部分火铳手、长矛手和刀斧手护卫,终究人数不足。
被明军精锐骑兵团团围住,一顿砍杀,一时间伤亡惨重,被打的练练后退。
刚才释放完毕的鸟铳手,也早放下手中的鸟铳,互相从袍泽腰间抽出五尺长刀,辅助长矛手、刀斧手抵御明军。
这些鸟铳手并非徐全麾下火铳营,故而没有装备插入式刺刀,而是按照戚继光编制,选择了“仿倭刀”作为备用肉搏武器。
“快,快点装填霰弹!”而与此同时,被围困在中间的炮兵旗长正大声呵斥着炮手,督促他们赶快清理炮膛、装填炮弹。
他们是炮手,只能以炮手的方式来面对敌人的威胁。
远远望见双方战作一团,姜襄不由为之大喜。
“快,快冲上前,贼人快坚持不住了!”姜襄不由大声喝道。
姜襄这话说的倒没错,不过却是说一半藏一半。
义军长枪手、刀斧手是快挺不住了,但是一旦义军火炮装填完毕,那么明军骑兵的噩梦就来了。
战机稍纵即逝,由不得姜襄磨磨蹭蹭,故而他愈发着急起来。
然而,就在姜襄带领仅剩的两哨骑兵向义军炮兵阵地冲锋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有两门大炮已经悄悄的对准了这两哨骑兵的必经之路。
“轰轰!”正当姜襄等人快要奔驰的义军炮兵阵地的时间,突然只听得一声巨响,登时人仰马翻,这些精锐家丁瞬间倒下了一大片。
姜襄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坐下战马一掀,一头向地下扎去。
这下子弱扎实了,任凭他本事通天,当场也要被撅折了颈椎。
好了姜襄,当机立断,就在这个被战马甩出去的瞬间,他连忙双脚脱了马蹬,使了个腰力。
只听见“噗通”一声,这厮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
不过幸亏他身手敏捷,率先脱离了马蹬使得他免遭坐骑的砸压,使了个腰力,让他向前翻了半个身子,后背先着了地。
连人带甲,三百来斤,一下子被掼在地上,姜襄差点闭过气去,半晌爬不起来。
巨大的疼痛终于唤回了他的感官,直到这个时候人马倒地声、人员惨叫声、惊慌失措声交织一片,猛地灌进了他的耳朵里。
“慌……慌什么慌!”好容易回过了神,姜襄吐出了胸腔中憋的那口气,不由爬起来大声呵斥了一声。
明军骑兵骤然遇袭,一时间姜襄也六神无主。
只是他身为一军统帅,自然也知道稳住军心是第一位的,不得不虚张声势。
只是他这话刚呵斥完,自个便愣住了。
原来他一眼望去,突然遭袭的这两哨明军骑兵,如今还能人马齐全的仅剩半数。
剩下半数,有的被当场打成了筛子,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
有的则身受重伤,在地上滚爬哀嚎;有的则失了战马,似他这般滚在了地上。
更不要说断了胳膊断了腿断了颈椎、脊梁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
“怎么……怎么可能,贼……贼人哪来的火炮?”姜襄不由一脸茫然道。
原来也合该姜襄倒霉,就在他冲击的这处炮兵阵地不远处,其实也有另外两处炮兵阵地。
原本这两处炮兵阵地较远,若是用黄金炮、野战炮发射霰弹,也几乎够不到遭到袭击的这一处炮兵阵地。
不过这一次义军设立炮兵阵地是为了攻城,所以每一处都设立了一门万斤重的“擎天大将军炮”作为攻城主力。
所以在姜襄命令其他骑兵冲击这一处阵地的同时,张顺就突发奇想,下令让附近两次的擎天大将军炮装填霰弹,以交叉火力的方式进行支援。
只是这擎天大将军炮沉重异常,又不便装填。
两处义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调校完毕,结果明军骑兵和义军炮兵阵地早就搅和在一起,无法进行火力支援。
这两处炮兵阵地的正兀自懊悔,因不能帮助正在遇袭的义军阵地而自责,却刚巧看到姜襄率领另外两哨骑兵疾驰而来,哪肯放过这等好机会?
义军“擎天大将军炮”口径六寸五,能射五十斤铁质实心弹,若是用来打霰弹,那威力自然是骇人听闻。
原本明军骑兵采取横队冲锋,故而第一次遭到擎天大将军炮正面打击的第三哨明军虽然损失不小,犹在可接受范围。
而这一次却遭到义军两门擎天大将军炮一左一右交叉射击,密集的霰弹几乎射穿了整个横队明军的损失可想而知。
一时间整个出击的明军精锐骑兵,全都被打懵了。
他们个个武艺高强,久经沙场,莫说一个小小的炮兵阵地,就是千军万马他们也去的。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炮兵阵地,完全无视他们的疾跑如飞的战马,完全无视他们身上坚固的铠甲和锋利的刀剑弓矢,完全无视他们苦练十几年乃至二三十年的一身本事。
如同杀鸡一般,成片成片的屠戮着他们的袍泽,一时间好像什么都崩塌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由人不由扔了手中的武器,毫无意义的大声嚎叫了起来。
然而这些人的大声嚎叫并没有引起其他人共鸣,反倒引来了一阵麻木的注目。
姜襄本来还想站出来安抚一下众人,结果见状不由咽了咽唾沫,没敢开口。
死了,这只他耗尽家私恩养的家丁精锐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襄发现面前光线一暗,听到一个声音叫喊道:“缴械不杀,降者不死!”
他麻木的抽出了腰刀,轻轻的举了起来。
当他举到颈部的时候,不由迟疑了一下,一时间拿不准自己是直接抹脖子,还是双手递上自己心爱的腰刀。
姜襄木然的扫了身边早已经跪了一片的家丁亲卫,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
他不由大声喝道:“我要见舜王,我要见舜王,我是这太原县城的守将姜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