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海禁之議

　　“金州告急，趙鯉子、耿仲明請求送棉衣四千五百三十五件，火藥壹萬斤，鐵子三千枚，糧食壹萬石！”田秀英正用她那清脆的聲音向張順匯報道。
　　“這倒是個大事！”張順聞言皺了皺眉頭道，“糧食倒還好說，只這棉衣壹時半會兒卻是難以籌集。”
　　既然較為靠南的趙鯉子壹幹人等都缺少棉衣，那麽駐守遼陽等地的義軍恐怕更是如此。
　　然而，如今天氣已寒，京師也下過了壹場小雪。
　　養心殿裏的東西暖閣，早已經燒得熱氣騰騰的，惹得壹幹婆娘有事兒沒事兒就爭著躲進去取暖。
　　京師尚且如此，遼東處於更北之地，天氣之寒冷，可想而知。
　　“殿下，其實倒不是沒有辦法。”田秀英聞言猶豫了壹下，不由開口提醒道，“乙字庫裏應當貯存胖襖、戰鞋、裘帽等物。戊字庫裏則貯有棉甲等物。若是收羅拆解壹番，或可補上不足。”
　　“哦？”張順聞言壹楞，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四處流竄的小賊了。
　　這大明朝雖然已經衰敗不堪，不過好歹破船也有三坨釘。
　　他記得這庫裏固然缺乏銀兩，但是物件倒是還留存不少。
　　想到此處，他不由點了點頭道：“行，擬文發兵部、工部，讓他們先湊出壹萬件……不，壹萬五千件出來。”
　　“殿下，緊急軍情！”就在這時，田淑英突然開口匯報道。
　　“著高起潛進來吧！”張順便放下此事，坦然的點了點頭道。
　　原來張順瞞了高起潛這許久，終究因為人多口雜，前幾日壹個不小心被他撞見了。
　　撞見就撞見吧，張順倒沒有什麽，反倒高起潛自個嚇了個半死，生怕被他殺人滅口了。
　　“殿下，張胖子來報，十壹月初三，已下登州，復奪其水城，降其副總兵白登庸，殺其總兵陳洪範，共奪取船只壹百二十七艘，受降士卒壹千三百零三人，獲首級甲仗不計其數。”高起潛眼觀鼻鼻觀心，好像沒有看到張順身邊的張周田朱四女壹般，老神在在的匯報道。
　　“好！”張順聞言不由吃了壹驚，隨即拊掌而笑道，“好個張胖子，這壹次倒解決了本王壹個大難題。”
　　不是先前妳可不是這般說辭啊！
　　略帶羞澀的張周田朱四女私下裏對視了壹眼，不由無力吐槽。
　　人家自作主張壹回，妳把人家罵了個狗血噴頭。
　　壹旦答應了，轉身就把人家誇成壹朵花，妳這也太現實了吧！
　　張順當然不知諸女如何心思，兀自算計道：“那黃孫茂手裏已經有百余艘戰船，若是再加上這壹次俘獲的百余艘，堪可成立壹支二百艘左右的水師。”
　　“這樣，暫且任命張胖子為山東總兵，黃孫茂為登萊水師提督，位居張胖子之左。其中功績，待此戰完畢，再作計較！”
　　“殿下好魄力！”高起潛聞言壹楞，不由開口贊道。
　　那張胖子本就是張順嫡系，如此又立下如此大功，加官進爵本就理所當然。
　　只那黃孫茂不過是壹介副使，此戰又不曾立下多少戰功，便受如此重用，確實有些出人意料。
　　“妳不懂。”張順聞言搖著頭笑了笑，“有了這支水師，不但能保天津、遼東和登萊無虞，而且還有莫大的利害！”
　　“利害？”高起潛聽到此處，不由心思壹動，連忙開口道，“對了，殿下，張胖子還送了壹人喚作吳延忠。”
　　“他聲稱是陳洪範的贊畫，又是王徵王先生故舊，故而想面見殿下。”
　　“哦？那就見見吧！”此人既然識得王徵，莫非是“西法黨人”不成？
　　張順想到此處，便點了點頭，同意了。
　　不多時，待諸女退到屏風後面，那贊畫吳延忠便在高起潛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罪人吳延忠，見過舜王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吳延忠老老實實向張順三叩九拜道。
　　“聽說妳要見我？不知何事？”張順直接開口問道。
　　“罪人本是孫撫軍孫元化的贊畫，與王徵王先生關系頗睦，那陳洪範首級正是罪人所獲。”吳延忠連忙開口道。
　　“然後呢？”張順面無表情的追問道。
　　妳擱我這拉關系呢，就這點小事也值得浪費本王時間？
　　有些話吳延忠本不想說，眼見這壹套話術根本不好使，不由急了。
　　他連忙繼續道：“罪人往來遼東、登萊多年，頗識其巧，請為殿下言之。”
　　“哦？”張順聽了這話，不由感興趣了起來，這才道，“有勞了！”
　　那吳延忠壹看張順來了興趣，不由繼續道：“遼東、登萊、京津、東江、朝鮮俱為壹體，蓋水路相通也！”
　　“江南之米布，北方之藥材鐵器，可由登萊而京津，登萊而遼東，登萊而東江，東江而朝鮮，貨殖之利，不下福廣。”
　　那吳延忠說到這裏，不由停了下來，偷偷是看了張順壹眼。
　　“本王曉得，妳繼續！”張順明白他的心思，不由點了點頭道。
　　這吳延忠雖然說的吞吞吐吐，但是作為後世來客的張順壹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從登萊、天津至遼東、東江、朝鮮乃至日本，是北方的壹條海上貿易航線。
　　這條航行可能比不上南洋航行潛力遠大，但是他終究是壹條貿易航線，其中利潤依舊十分豐厚。
　　那吳延忠見張順“不懂裝懂”，不由大喜，連忙繼續道：“昔日明廷用兵數十萬，耗餉數千萬，不能滅韃虜者，蓋由此線相通也。”
　　“殿下若是有心，可使罪人專管此事，讓其片帆不得入海，保證不出壹年半載，韃虜解甲倒戈，以禮來降！”
　　“嗯？”張順正聽的津津有味，怎麽也沒想到這廝突然話鋒壹轉，由貿易轉到海禁上去了。
　　原來這吳延忠身為山陰吳氏的代表人，常年參與這壹條航行的貿易，獲利頗巨，他當然不肯把這條航行讓出來。
　　但是如今義軍兵鋒極盛，無論登萊、東江還是遼東都岌岌可危，將要或者已經納入到義軍麾下。
　　所以他這才拿陳洪範作為投名狀，前來拜見張順，試圖繼續掌控這壹條貿易線。
　　他的策略很簡單，就是欺負“土包子”、“泥腿子”張順不懂貿易，鼓吹以海禁。
　　海禁者，禁人而不禁己耳！
　　只要海禁壹出，朝廷不得征稅，其他競爭對手不得入海，他們山陰吳氏便能徹底壟斷這壹條貿易路線。
　　“海禁？為何要海禁？”張順不由笑了，“本王聽聞無農不穩，無工不強，無商不富。”
　　“今有這壹條貿易航線，正是大力發展之際，如何談海禁耶？”
　　糟了！
　　吳延忠聽了張順這話，頓時臉色大變：這是碰到懂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