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生活在異域裏的怪人們

　　「妳們倆能看到前面那座房子不？」
　　站在梧桐路66號的大門前，於生擡手指了指眼前的老舊小樓，對身旁的胡貍以及被胡貍抱在懷裏的艾琳說道。
　　「能啊，」胡貍很自然地點了點頭，「就在眼前呢，出門的時候能看到，回來的時候，也能。」
　　於生點點頭，又看向跟著壹起過來的小紅帽：「妳能看見嗎？」
　　小紅帽睜大眼睛，看著前方那片空蕩蕩的地方，以及空地盡頭的壹堵矮墻，接著轉頭狐疑地看了胡貍和艾琳壹眼：「妳們兩個真能看到？」
　　「看來妳是看不到的，」於生壹看這情況就明白過來，「即便我對妳發出了『邀請』，妳站在這裏也看不見它。」
　　小紅帽攤了攤手。
　　於生則思考起來。
　　他現在對很多事情都很好奇，自己身上的，有關異域的，特勤局的，還有那座夜幕山谷的——當然也包括他這兩個月壹直住著的這棟古怪大宅，而出於壹點點「必要的研究精神」，他今天回家的時候邀請了小紅帽，想要測試壹下「並不存在的梧桐路66號」到底還有多少古怪。
　　現在他得到了初步的測試結果。
　　胡貍與艾琳能夠看到梧桐路66號，小紅帽則不行，即便得到了「房屋主人」的邀請，她也觀察不到它的存在。
　　於生簡單尋思了壹下，便找到了胡貍、艾琳和小紅帽之間最大的區別在哪。
　　「所以……應該是『血』的問題？」他若有所思地擡起頭，目光在小紅帽和胡貍、艾琳之間轉來轉去。
　　胡貍與艾琳都是「接受」過他的血液的，這讓他和她們之間建立起了壹種微妙的「聯系」，也正是通過這種聯系，她們兩個還能察覺到他的「死而復生」——小紅帽則沒有過這種經歷。
　　這是於生現在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原因。
　　小紅帽卻沒有註意到於生的表情變化，她這時候正在好奇地環視著周圍。
　　夕陽正在漸漸下沈，在路邊建築的陰影中，有狼的輪廓時隱時現，狼群關註著整條街區的動靜，充當著少女的耳目。
　　她發現壹件事：從進入梧桐路開始，越是靠近這片位於深處的空地，周圍的行人便越是稀少，而等來到「梧桐路66號」所處的這片空地時，周圍就已經完全看不到任何路人了。
　　就好像有壹種無形的驅散力量，在阻止普通人靠近這座大宅。
　　然而即便是她的狼群，也無法察覺到這股力量是如何運作的，這整條街區的「環境」都是如此「乾凈」，在超凡力量的視野下，簡直乾凈得如真空壹般。
　　就在這時，小紅帽忽然註意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她立刻轉頭望去，卻看到於生正壹臉認真地看著這邊。
　　少女頓時感覺有點別扭：「額……有什麼事嗎？」
　　然後她就看到於生直接把手伸了過來：「來壹口？」
　　小紅帽：「……啊？」
　　「血，艾琳和胡貍都曾接觸過我的血液，在那之後便發生了壹些變化，而且現在她們還能看到梧桐路66號，」於生特認真地解釋著，「所以我琢磨著妳要不要也試試，就當做個試驗……」
　　小紅帽的神色肉眼可見地詭異起來，甚至往後退了半步，那眼神像個炸毛的狼狗，確認於生真的只是出於純粹的「研究精神」之後才稍微緩和了壹點，但還是壹臉拒絕：「不要！」
　　「吃不壞肚子的，」於生其實也料到了對方會是這麼個反應，畢竟上來就邀請別人啃自己壹口，這事兒聽上去是有點突然，但他還想再爭取壹下，「妳不想從外面看看梧桐路66號長什麼樣嗎？」
　　「我又不是貓我為什麼要有這麼大好奇心！」小紅帽又往後退了半步，扭頭看著胡貍跟艾琳，「他怎麼想壹出是壹出的？」
　　在胡貍懷裏的艾琳微微動彈了壹下，確認周圍沒人，她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他就這樣啊，想壹出是壹出的，還說是什麼『研究精神』，妳別搭理他。」
　　「這話怎麼說的，」於生聽著就不滿意了，「我有這麼嚴重？」
　　艾琳也不說話，就在胡貍懷中靜靜地散發藕香。
　　於生：「……」
　　「妳不樂意就算了唄，」尷尬地沈默兩三秒後，於生乾笑著對小紅帽擺了擺手，接著邁步來到了家門前，但他剛打開鎖準備開門進去便又想起什麼，往旁邊讓開身子，招呼著跟在身後的狐貍姑娘，「妳過來看看能不能打開這扇門。」
　　「啊？好。」胡貍怔了壹下，但還是點點頭，上前抓住了大門的把手。
　　哢噠壹聲，已經開鎖的入戶門被輕松推開。
　　而在小紅帽眼中，卻是壹扇門憑空出現在空地上，懸浮在那堵有著許多抽象塗鴉的矮墻附近。「好，這樣最起碼妳跟艾琳出來進去的就方便了，不用非要我來開門。」於生見狀頓時松了口氣，在得知梧桐路66號是壹座外人無法觀察到也無法進入的「異域」之後，他就產生了許多細節方面的擔心，其中包括且不限於外賣沒法上門、家電沒法到家、網購不能留地址，以及家裏的兩個住客沒辦法自由出入等等等等，但現在他算是放下心來——最起碼其中壹個麻煩沒了。
　　「來，進來坐坐吧，」於生臉上帶著笑，向小紅帽伸出手，「待會我下廚，在家吃個晚飯，算是答謝妳今天陪著胡貍和艾琳逛了壹天。」
　　「沒什麼，妳都幫我寫了半本作業了。」小紅帽說著，但還是應邀走進了這座不存在於現實世界的大宅。
　　於生打開客廳的燈，明亮的燈光碟機散了傍晚的昏暗，也讓屋子裏冷清的氣氛迅速溫暖起來。
　　隨後他快速將買回來的東西收拾了壹下，從購物袋裏翻出當天晚上要用的食材，跟小紅帽說了壹聲自己找地方坐，便轉身走向廚房。
　　小紅帽帶著壹絲不安和好奇，謹慎地環視著周圍。
　　這是她第二次來到這個地方了，而且這次是作為壹個「受到邀請的客人」。
　　她很少到別人家做客，前往各個異域的次數甚至都遠超過踏進別人的房門，但從另壹方面講，她又明確地知道這座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民宅其實就是壹座「異域」，今天的「做客」……本質上也是壹場異域探險。
　　這真是她成為靈界偵探以來最古怪的壹次「探險」經歷，沒有詭異扭曲的風景，沒有無孔不入的汙染，沒有偽裝成隊友的幻影，只有明亮的燈光和溫暖的環境，壹個溫和友好的妖狐站在自己旁邊，壹個歡天喜地的人偶正跑去打開電視，而異域中的實體……那個能夠生吞「饑餓」的強大實體，正在廚房裏做飯。
　　她甚至可以去餐桌上寫壹會作業，等著飯熟。
　　違和的地方實在太多，她甚至都不知道該第壹時間吐槽哪個。
　　！。
　　不過吵吵鬧鬧的艾琳很快便讓她無暇去想太多——小人偶咋咋呼呼的動靜從客廳傳來：「來看電視唄！客廳這個電視比餐廳那個大！」
　　「我要補作業，」小紅帽搖搖頭，壹邊隨口回了句壹邊走向桌子，「還差半本呢！」
　　「哎，妳們人類真累，」已經爬到沙發上的艾琳頓時大聲感慨起來，「狐貍，妳來不？」
　　胡貍擺擺手，溜溜達達地往廚房走去：「我要看看恩公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她就這麼進了廚房，然後沒兩分鐘又推門走了出來，手裏抓著個鹵雞腿邊走邊啃。
　　剛開始寫作業的小紅帽看見這壹幕，壹臉驚訝：「……妳怎麼又出來了？」
　　「被趕出來了，恩公說我偷吃大料，都吃光就沒法燉肉了，」胡貍壹臉單純地說著，隨後又炫耀般地舉起手裏雞腿，「但恩公給了我個雞腿。妳吃不吃？」
　　小紅帽壹猶豫：「額……我就……」
　　胡貍瞬間把雞腿收了回去：「妳不吃我就都吃了。」
　　小紅帽：「……」
　　壹絲炒菜的香氣這時候已經從廚房裏逸散出來，挑動著人的食慾。
　　小紅帽想了想，伸手從包裏摸出手機，撥通了壹個號碼。
　　「是我，晚上不回去吃飯了，在朋友家吃——哎，新認識的，安全安全，回去再跟妳們講，十點前肯定回家，掛了掛了……」
　　掛斷電話，小紅帽壹扭頭，便看到胡貍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同時啃著雞腿的動作也沒停下。
　　「這個不能吃。」小紅帽下意識地捂住手機。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冒出這麼壹句。
　　胡貍卻沒有在意這點，只是好奇地問道：「妳剛才是在跟家裏人聯系嗎？」
　　「是啊。」
　　「是妳的爸爸媽媽？」
　　小紅帽表情有點不自然：「額……我爸媽沒的早，是跟家裏的別人。」
　　「哦，」胡貍點點頭，小紅帽也不知道這個妖狐少女這幾秒都想了些什麼，便看到她忽然又把那根幾乎要啃完的雞腿遞了過來，「吃壹口嗎？只能吃壹小口。」
　　小紅帽：「……？」
　　她覺得自己果然還是很難理解這些生活在異域裏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