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晚餐

　　消息發出去之後，於生便下了樓，壹邊在廚房做飯壹邊耐心地等待著——小紅帽是壹直在線的，哪怕她正在上課，她的狼也會負責帶著手機以隨時接收新消息。
　　不過對方很長壹段時間都沒有回覆。
　　於生也不著急，反正那姑娘肯定會回的。
　　他手腳麻利地炸好了肉醬，然後趁著燒水的功夫切了壹大盤黃瓜絲——炸醬面做起來簡單又快速，胡貍也很喜歡吃。
　　廚房的門被人小心翼翼地推開了，壹對毛茸茸的白色大耳朵首先探了進來，在空氣中機靈地抖了兩下，於生扭頭壹看，便看到狐貍姑娘正伸著鼻子在那嗅嗅，眼睛裏閃著光。
　　「壹會就好，晚上吃炸醬面，」於生隨口說道，然後看了壹眼九尾狐身後幾乎已經快甩出殘影的壹堆尾巴，「饞了？」
　　壹邊說著他壹邊止不住好奇——這姑娘是怎麼做到能讓九條尾巴壹塊朝各種方向甩還能不纏到壹塊的？
　　胡貍立刻呼呼地點頭，身後的尾巴直接甩成了壹片銀白色的背景墻。
　　隱隱約約還能聽見艾琳的驚呼：「臥槽，餐廳裏怎麼起風了？！」
　　於生隨手盛了小半碗炸醬，又拿了根黃瓜，遞給眼冒金光的妖狐少女：「拿著吃去吧——待會碗不用送來了，妳就用它盛飯。」
　　胡貍捧著炸醬和黃瓜喜滋滋地出去了。
　　而幾乎同壹時間，於生感覺到了褲兜裏手機的震動，壹陣悅耳的來電鈴聲同時響起。
　　他掏出來壹看，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小紅帽的名字——她沒發消息，直接把電話打過來了。
　　於生接通了電話，剛把手機放耳朵邊上還沒來得及開口，對面就已經傳來少女急迫而緊張的聲音：「我剛才寫了好長壹段信息但感覺還是直接打電話能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妳剛才說的那些都是真……」
　　「那些東西憑空編不出來，妳知道的，」於生對小紅帽的反應早有所料，他開口打斷對方，語氣平靜安穩，「妳先別急，聽我說，還記得之前在博物館中發生的事嗎？妳的影子裏鉆出來壹只惡狼，然後咬了我壹口——還記得嗎？」
　　電話對面的小紅帽楞了壹下，很快開口：「是，我當然記得。」
　　「它碰到我的血了——吃了進去，」於生把手機夾在脖子下面，往開水鍋中下了壹把面條，然後壹邊收拾著剛才切黃瓜的砧板和菜刀壹邊隨口說道，「量可能不太多，再加上是間接吸收，所以妳現在還沒什麼反應，但根據我的經驗，它在妳身上遲早也會『延遲生效』的，至於現階段……看來我是先和妳身上的『詛咒』建立了聯系，或者換個說法……」
　　於生頓了頓，短暫思考之後說道：「換個說法，先和妳身上屬於『狼』的那部分建立了聯系。」
　　小紅帽那邊壹時間沒有開口，只是傳來了驟然急促的呼吸。
　　以她的聰明和作為靈界偵探的經驗，應該是能聽懂於生這番話的意思，但顯然還有點混亂。
　　「妳看，妳終究是『來了壹口』，雖然這個過程有點意外，」於生攪了攪鍋裏的面條，壹邊在竈臺旁等著壹邊繼續說道，「妳先放心，我知道妳這時候肯定會有點緊張，但別怕，不會有什麼危害的——在此之前，我想先跟妳聊聊關於那座黑森林的事兒。」
　　小紅帽沈默著，過了許久才開口：「妳想知道什麼？」
　　語氣中帶著壹種認命的無奈。
　　「那只松鼠，它是什麼來歷妳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第壹次落入森林的時候它就在了，但那時候我很混亂，並不記得它是怎麼出現的，」小紅帽說道，「它和我說過很多有關黑森林的事，依我判斷，它應該也是黑森林裏生成的壹個特殊實體，是『童話』規則的另壹種體現。」
　　她說到這停頓了壹會，似乎是在整理思路，隨後才繼續說道：「要有傷害孩子的壞人，也要有幫助孩子的朋友，童話就是這樣的，妳……明白吧？」
　　「很容易理解，雖然我在黑森林裏待的時間不長，但我大概能感覺出來它的規律，」於生說著，突然又有點猶豫，「另外，那只松鼠被狼給吃了……額，當時情況很混亂，我沒攔住。如果它也是黑森林生成的實體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不必擔心，它被狼吃掉不止壹次了，」小紅帽的回答印證了於生的猜測，「包括我，也曾被狼追上過很多次——松鼠不會有事的，它下次還會出現在小路附近。」
　　於生嗯了壹聲，接著他遲疑了壹下，還是直接問道：「妳說實話，妳是不是快出『大問題』了？」
　　「……松鼠連這都跟妳說了？」
　　「它說的話顛三倒四，但不難理解，」於生關了火，把面條撈出來過了壹遍涼水，然後靠在櫥櫃旁，「黑森林在逐漸吞噬妳，而且妳不是第壹個小紅帽……這就是妳提到的詛咒？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其他的童話成員呢？情況也是這樣？」小紅帽壹時間沒有開口。
　　但於生對此並不在意，在等了兩三秒之後，他平靜地問了壹句：「妳還有多長時間？」
　　小紅帽仍然沈默著，不過這壹次她到最後還是開口了：「……下個月，我十八歲生日。」
　　於生瞬間輕輕吸了口氣。
　　這個回答讓他有點懵——他想過小紅帽的情況可能不妙，但他可沒想到會這麼不妙！
　　「我不壹定會死，林醫生說了，我的情況是最好的壹個，」小紅帽又趕緊補充道，「我成功度過成年的機率是很高的，而且我壹直躲得很好，被那只狼抓到的次數……」
　　「那只松鼠說了，最危險的不是被狼抓到，而是成為狼群的壹員，」於生打斷了對方，他的表情和語氣都格外嚴肅起來，「咱們得見面談談，我要知道跟那座森林有關的所有事情——不光那座森林，還有『童話』的事情。以我理解，『童話』應該不只包括壹座黑森林吧？」
　　電話對面安靜著，過了幾秒鐘，少女的聲音才從聽筒中傳來：「為什麼這麼上心？這件事原本跟妳沒什麼關系的……這麼說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有點好奇。」
　　於生想了想：「咱們多少算是朋友？」
　　「也就認識沒幾天，不算山谷裏那次的話，就壹起行動過壹次，」小紅帽的語氣很認真，「我覺得這也算不上什麼交情——起碼不值得這麼上心。」
　　「……小小年紀別這麼壹板壹眼的，我壹個成年人都比妳活泛，」於生隨口說道，「我壹向是想幹什麼就幹了，哪那麼多理由，更何況妳還幫我不少忙來著。再說了，妳影子裏的狼還鉆出來咬我壹口呢——現在我跟那座黑森林也綁壹塊了，我有什麼辦法，我又躲不了。」
　　！。
　　顯然，於生的最後壹句話有著極高的說服力。
　　電話對面的少女在片刻沈默之後嘆了口氣：「也是，那我們明天見個面吧，我給妳個地址，是我們的家，妳可以……來看看我們。」
　　「好。」
　　電話掛斷了。
　　於生站在竈臺旁，有些出神地呆了幾秒，然後嘆了口氣，端起盛著面條的不銹鋼盆。
　　「開飯了——胡貍過來幫忙拿東西。」
　　「哎！」
　　開飯了。
　　小紅帽放下手機，有點出神地呆站了壹會，感覺有人從後面拍了拍自己。
　　「楞著幹什麼呢？」壹個身材矮小，留著齊耳短發的女孩對她說道，「吃飯了——來幫忙。」
　　小紅帽這才驚醒過來，擡頭看著眼前的大長桌子。
　　最小的幾個孩子已經在桌子對面排排坐好，大壹點的孩子正在幫忙端飯端菜，長桌盡頭熱氣騰騰的湯鍋旁邊，灰姑娘和多蘿西正在幫孩子們盛湯，她們臉上帶著笑，同時註意著不要有哪個過於調皮的弟弟或妹妹鉆到桌子底下。
　　現在時間已經入夜，按照規定，理事會派來幫忙的雇員在太陽下山之前便早早地離開了——入夜之後是「童話」最活躍的時間，來這裏的「雇員」雖然也接受過培訓，但在非必要的情況下，他們也不必非要在入夜之後的孤兒院中冒險。
　　小紅帽呼了口氣，走過去幫幾個最小的孩子糾正用筷子的姿勢，同時留了幾分註意力，格外關註著坐在桌子盡頭的那個看起來有些緊張的、壹言不發的女孩子。
　　那孩子看起來只有六七歲，容貌倒是很可愛，黑發還微微帶著點自來卷，她穿著壹身舊裙子，抿著嘴唇坐在壹群年紀差不多的孩子中間，拘謹而警惕。
　　小紅帽今天下午其實就沒去學校——她請了半天假。
　　因為家裏今天來了新的孩子，作為「家長」，她得回來主持歡迎會。